第10章 【10】深渊
旁边隔间出其不意的尖叫又把宁绡吓了一跳。
愣了两秒该念什么咒语驱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周以嫣的声音。
接着是门把手的声响。
接着又是几声尖叫,然后喊了宁绡的名字。
宁绡这下彻底迷糊了,这不是周以嫣的陷阱吗,怎么她也被困在其中了?
从动静离来看,和自己的处境一模一样,先是被包里的红手绢吓了一条,接着想逃离门把手却掉了下来。
宁绡楞在原地都忘了哭,听见身后门把手发出声响,神经敏感吓得又从地上跳了起来。
刚转身就看见姚文瑛握着把手看向她,身边站着抱着一套校服的庄曙。
恐惧和委屈的眼泪又一次卷土重来,忘了自己一身未干的油漆,大哭着扑进姚文瑛怀里,一个劲地吸鼻子。
姚文瑛低头看着自己遭殃的校服无奈,抬头又看见马桶盖上包里堆满的可怕的猩红色手绢,转头望向庄曙,“这也是你准备的惊喜吗…”
庄曙神情略显尴尬,“舞室里只有这个,没得选,我也想没想到这玩意杀伤力居然这么大…”
一整个礼拜姚文瑛都在新楼里乱晃,好在新楼没有布置,能操作的物件显而易见,只是怎么也猜不到周以嫣自杀式的计划,泼自己一身的油漆来拉宁绡入局,牺牲也是够大的。
今天街舞社排练,姚文瑛就拉着庄曙一块来护送宁绡,原本的计划其实就是让庄曙“巧遇”宁绡,然后一起走一段路而已,却意外发现右数第一间洗手间的门把手一按就掉。
显然不是巧合。
夜幕降临之后整个舞室只剩下了宁绡和周以嫣两个人,这就更加证明今晚一定有事发生。
于是很快就盯上了走廊里的白色油漆桶,堆放得摇摇晃晃,一看就不是施工工人的手笔。
姚文瑛正想把油漆桶扶正,庄曙抬手拦了拦,小声道,“既然周以嫣想要算计宁绡,那我们就送她一个惊喜。”
于是趁着两个人调试音响换掉了包里的校服,填充了全场唯一接近校服质感的舞蹈手绢花——因为街舞社的包是用公费统一采购的,两个女生的校服又是同样的码数,庄曙一时分辨不清就干脆一起换了;然后用同样的手法修改了所有洗手间的把手,以至于整整一个小时都在捣鼓倒霉门把手。
“这件是宁绡的,校徽外圈的花环是唐穗画的,我这件也有。”
庄曙于是把另一套挂在了洗手间门口的栏杆上。
本意只是想让周以嫣没有校服可换,谁知道计划外的手绢花却把她们吓得半死。
庄曙有点后悔,但凡多看一眼或许就不会吓到宁绡了。
宁绡此时正抱着姚文瑛痛哭流涕,背景音是周以嫣抓狂的尖叫。
姚文瑛轻拍宁绡脊背,她才缓缓安定下来。
反正早晚免不了和周以嫣撕破脸皮,姚文瑛干脆扬声道,“别喊了周以嫣,自己设的局这么完美,难道不应该沾沾自喜么。”
门后是媲美女高音的尖叫,“姚文瑛你给我开门!你贱不贱啊!”
姚文瑛用指背敲了敲门,“你让我开我就开,那怎么行?”
“手绢也是你干的是不是!你个贱女人!快放我出来!”
姚文瑛抱着手臂反驳,“贱的是你吧,想把别人锁在厕所里过夜,你就好好自食后果吧!”
周以嫣态度软下来,“我没有,我错了姚文瑛,你给我开门!我没有想关她一夜,十点熄灯保洁会来,就能把她放出去了。”
“也好,那你就在这里等保洁开门吧。”
“姚文瑛!宁绡!给我回来!开门啊!”
周以嫣的尖叫声越来越远。
宁绡回了回头有点犹豫,“就真的把她留在这吗,离十点还有四个小时。”
姚文瑛提醒她,“要不是庄曙提醒我,现在被困在里面的人就是你。”
宁绡后怕得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庄曙抬了抬眼,刚要说话,“我…”
“啊对,我好像找葛子榆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姚文瑛打断他,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趁着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
眼神是触发感情的媒介。
看见宁绡从洗手间里冲出来时候哭泣的模样,姚文瑛注意到了,庄曙视线里触发的不忍和心疼。
之前打的其实只是让庄曙担任宁绡保镖的主意,现在却有点改变想法,或许庄曙是真的喜欢她。
…
立夏之后天气渐热,空气里氤氲着淡淡花香。
蓝白色格子衬衫校服在白色秋季校服中的占比脱颖而出,校园里窜行的身影洋溢着青春气息。
文艺汇演在周四晚自习如期举行,从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开始唐穗就在礼堂里忙个不停,一会是检查设备,一会是布置场地,一会是核对名单,一会是把下课之后赶来凑热闹的姚文瑛和宁绡安排着一起帮忙,宁绡搬了两个箱子就累倒了,坐在舞台旁唯一的琴凳上感叹,“你简直是比学生会的人还要负责。”
边上一个正在捣腾音响的学姐插话,“下学期穗穗竞选文艺部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学生会的推荐我已经帮你拿下了。”
唐穗吐了吐舌头,眼里是喜悦。
姚文瑛帮唐穗买了晚饭送到礼堂,一进门就遇到了正在搬设备的葛子榆和汪鸣一,两个人正从不知道从哪借来的三轮车上七手八脚地往下搬架子鼓。
姚文瑛顺手帮忙拎了个纸箱,一起往后台走。
“你演出都用自己的鼓吗?”后台其实有场地专用鼓。
汪鸣一点头,“自己的鼓用着顺手。”
葛子榆一边伸脚开门一边抱怨,“烂矫情,还要我骑三轮车送。”
姚文瑛帮着汪鸣一接话,“大师都是只用自己设备的,追求最高演出质量,懂不懂。”
葛子榆斜眼,“就他这鼓,还没礼堂的鼓贵,还演出质量呢,我都怕一棒子锤通了。”
姚文瑛不理他,帮着安装设备,装好之后弯腰拨弄鼓架上方的音树,满脸好奇。
汪鸣一说,“你可以玩。”
“真的吗!”
姚文瑛高兴地坐在架子鼓前,拿上鼓槌又有点无从下手。
葛子榆靠在一边插嘴,“鼓槌这样拿。”
姚文瑛有点意外,“你也会吗?”
葛子榆摆出一副了不起的神情,“嚯,别小瞧我。”
这时候汪鸣一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外走,隔着听筒姚文瑛都能听见电话那头周以嫣态度不怎么好的语气,“你人呢!在哪边鬼混!”
她警惕地扫了眼葛子榆,他像什么都没听见那样望着鼓毫无反应。
姚文瑛于是也把注意力转回架子鼓上,犹犹豫豫地敲了几下鼓面,葛子榆望着她轻飘飘的力度无奈,“敲中间,用点力,又不会真的锤烂。”
姚文瑛于是加了点力度,鼓面发出轻微的闷响。
“教你个好玩的,先敲这个,然后敲这个,来回循环,左手一直敲这个镲。”
葛子榆伸手在两面鼓之间指了指,姚文瑛跟着敲击,虽然很不熟练,但很快就找到了节奏,几个清晰的鼓点连贯循环起来,只是声音轻飘飘的。
因为是别人的设备,她也不敢用劲。
葛子榆听着有气无力的鼓声,突然凑近,左手撑在她椅后,伸出右手握住了姚文瑛拿着鼓槌的右手,带着力度敲击鼓面,先是正前方的那面,紧接着是右侧声音更脆的那面,接着循环。
姚文瑛有点愣神。
葛子榆的手比自己暖一点,手指紧握带着力度,敲击的鼓声清脆透亮,她却一时间模糊了声音,只感觉自己被他的气息包裹,明明是和自己身上同款的洗衣粉香味,可是为什么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还是猛然有点僵硬紧张,让人投掷了所有的注意力在他身上,甚至忘了左手的动作。
姚文瑛的手有点凉,瘦瘦的,手背上的骨节有点膈手。
葛子榆带着她敲了几个音就松了手,一松手她也跟着停下动作,不过只怔了一秒就又重新敲击鼓面,本来就跟上了节拍,这回再加上一个恰到好处的力度,两只手配合,打出了一个简单的循环节奏。
汪鸣一回来的时候有点惊讶,“你上手好快。”
葛子榆在身侧粲然一笑,“那是必然,我手把手教的。”
…
演出快开始的时候姚文瑛才坐在了自己班级区域的位置上,果然才吃完晚饭就开始犯困,撑着头没一会就睡着了,直到街舞社上台才被边上的同学摇醒。
她迷迷糊糊地抬头,整个礼堂里的灯光全暗下来,十个女生在舞台上就位,黑暗里弥漫着期待。
音乐和聚光灯是同时猝然而至的,韩语歌前奏刚响,台下就响起欢呼声,还有不少起哄的男生喊着台上女生的名字像粉丝那样尖叫。
灯光下一眼就看见了宁绡,她穿了一件很短的黑色紧身上衣,下装是白色短裙,露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腿,整个人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白皙,虽然没有站在正中,样貌却是最引人注目的,连姚文瑛都盯着她移不开眼。
显然这些天的练习很有成效,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卡着节奏散发魅力,这好像就是最属于她的舞台,耀眼地无可挑剔。
两首歌的舞蹈很快就结束了,台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和掌声,气氛第一次达到了整晚的沸点。
边上还有几个三班的男生捏着嗓音尖叫,“宁绡!妈妈爱你!”
在欢呼声中退场,宁绡一下台就凑到姚文瑛身边满脸高兴,“怎么样,是不是跳得还可以!”
姚文瑛刚想夸赞她一番,对方视线突然从自己头顶飘过,随即眼前一亮,越过自己朝后面跑过去。
回头一看,庄曙正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挥手,姚文瑛翻了翻白眼。
重色轻友的杀伤力还真是满目疮痍。
…
文艺汇演的节目基本都是意料内的项目,唱歌跳舞诗朗诵,千篇一律,姚文瑛在听见主持人报幕相声的时候抬了抬眼,很快一个小胖子和一个小矮个接连上了台,鞠躬然后自我介绍。
姚文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问庄曙,“哪个是你大哥…?”
庄曙那边愣了愣,“…我大哥讲得太烂,被淘汰了…”
姚文瑛失笑,此时台上的矮个子熟练地背起了一段贯口,语句利落咬字清晰,越背越快,话音还未落下便激起一片掌声。
姚文瑛低头打字,“看来你大哥也不太行。”
庄曙恼火地发了个拳头的表情,“我大哥日理万机,但凡有时间练,肯定讲得比这两个混子可乐!”
姚文瑛懒得理他,庄曙简直就是他大哥的忠实狗腿,但凡说他两句不好,即刻第一个跳起来反驳,非得反驳到你昧着良心吹捧几句才肯罢休。
葛子榆的乐队是倒数第二个节目,压轴出场绝对是学生会给的特权。
不过他们的节目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失望,姚文瑛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前一个节目的时候姚文瑛就被申颖拉去了后台,一手握着吉他琴颈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文瑛姐,传递给我一些好运,希望我不会弹错。”
为了演出她化了很浓的烟熏妆,假睫毛骄傲地上翘,和她略微慌张的神情有些不搭。
姚文瑛轻拍她的肩膀,笑着眨眼,“不会错的,别担心。就算错几个音也没人会发现。”
葛子榆侧头看她,“那我唱错了怎么办?”
姚文瑛用拳头轻砸他的肩膀,威胁道,“你敢错。”
葛子榆轻笑,“我不敢,但我也紧张。”
满脸的笑意看不出哪里有紧张的神情。
不过第一次作为主唱上台,对他来说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吧。
几个人的对话被两个主持人的登台打断,他们穿过幕布去台前带动互动环节,后台几个人把设备往舞台上搬,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两位主持人也报完了幕又从幕布中穿回来,朝站在正中心位置上就位的葛子榆点了点头。
整晚演出已经接近尾声也鲜有人提前溜走,一是因为今天本来就没有作业,二大概就是因为极夜的压轴表演了。
以往几次社团汇演和文艺汇演都少不了极夜的登场,在一片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合唱歌曲中谁都会期待流行歌和原创歌曲,难免会格外关注这个极会带动气氛的乐队,以及人尽皆知的高二帅哥葛子榆。
首先登场的是汪鸣一的鼓点,几声重鼓之后汇入紧凑的吉他声和贝斯声,幕布拉开的瞬间聚光灯点亮,四个人被笼罩在灯光中央,发顶亮着白色,很快就投入进音乐里,两把吉他和一把贝斯掀起清晰旋律。
葛子榆晃动身体拨弄琴弦,随之而来的是台下的欢呼。
接着是他清亮的歌声。
他们先是唱了原创的曲子,也就是申颖进乐队时写的那首,曲名就定为了极夜,重摇滚,接着是翻唱的带我去找夜生活,最后是一首原创的抒情歌。
整个夜晚的气氛再次达到高潮,他们融入在氛围里,像四个视死如归的少男少女闯入了属于他们的黑夜,那里有光怪陆离,有只活一次的洒脱,也有他们最向往的酒和自由。
姚文瑛站在后台望着灯光下双手握着立麦歌唱的少年——和那个坐在椅子上弹吉他的男孩不一样,这个葛子榆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耀眼。
炙热跳动的心脏和满腔热血,这是囊括在他态度里的狂野,比温柔的他要更真切一点。
掌声比预想的还要热烈,谢幕的时候葛子榆看向身侧后台,姚文瑛正靠在墙边巧笑嫣然地鼓掌,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她笑起来。
也是她在自己上台之前有点突兀地拉住他的手,葛子榆回过头,便撞上她闪烁的瞳孔,她朝他笑。
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带着那种让人招架不住的温柔笑意,她声音轻轻的,“我说过的,结果因你而定。葛子榆,这是你的极夜。”
灿烂星河里大概有几颗你叫不出名字的行星,她们闪烁耀眼又光亮璀璨。
她就是其中之一。
她一直在你身边,从出门的早安到在家门口道别的晚安,只要穿过那条最熟悉不过的小巷就能找到她,永远困倦的慵懒眼眸和永远直率的笑意。
她不自知的魅力照亮了整片黑暗宇宙,抚平了所有对于黑夜的逃避和恐惧,她看破他掩饰极好的紧张,也知道他看向她的目光是在寻求安慰。
她身上散发的光线穿过几万光年奔向他,炙热又笃定地希望他确信——
她也是这样相信你。
她微凉的指尖和明亮的双眼,像一场盛大的邀约,邀请他加入这片属于她的宇宙。
葛子榆无奈地笑了笑,地心引力也无法阻止他坠入这片璀璨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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