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五章
莉莉丝在圣歌大陆的一个小关口蹉跎了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这一天天色阴沉，坐在树枝上远眺，就能看见云雾中朦胧模糊的尖锐石林。据悉，这种法阵成型于千万年以前，作用大概是防御与维持能量平衡。
在这个名为“石站”的关口，所有居民都居住在一棵巨大的树木中，家居大都简陋，只能勉强满足睡眠需求，但要是找准“门”，就能去到另一个空间，购物、搭车、吃东西……
莉莉丝并非不能理解这种空间穿插的结构，只是不太明白这样做的目的。
等候好天气的日子里，他偶尔在树枝上消磨时间，偶尔去女巫的酒吧里抽卡玩，偶尔去猫的店吃蛋糕，偶尔去街道角落的地摊上看看稀奇的小玩意——
“你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店铺？”少年嘴上吃着糖葫芦，疑惑不解。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能买得起店的样子？”
街道是铺着石板块的，不宽不窄，两侧列着黑灰一团而又形状各异的建筑，除去几扇门纹路清晰能够触摸，其他的一切都像是黑暗里的一堆乱麻，仿佛被创造者随意糊弄过去。
酒吧和旅馆的中间立着一块牌子，指示出往左走是车站，往右是石站入口。
“嗯，不知道。”莉莉丝正视着对方，平淡又冷漠，从盘坐着的商人来看却因为角度的问题而显出一些傲慢来。
“女巫的店也是买的？”
“……不是，”商人的胡须与头发都很长，捆成密密麻麻的辫子，末端由彩色的绳子束起来，“管理员嘛，本来就有地。”
“这又是为什么？”
“……”商人沉默着点烟。
“……”莉莉丝眯了眯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一笑，“你说，我买一个你的……镜子吧。”
对方以难言的目光看过来一眼，最终慢悠悠地说：“按照惯例，他们是这里的原住民，拥有本源的力量……石站在建立的时候，就是依附他们的力量，或者说，至少得到了他们的首肯……也不一定，可能是他们的血亲，父母之类的。”
……糖葫芦被莉莉丝咬得碎响。
“你去过冰国吗？”他问。
“……”商人又瞧来一眼，“去过。”
“那是个不错的地方。”
——总的来说，莉莉丝过得挺悠闲的。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发现了一些小小的规律，能够将能量转化成伪意义事物，从而换钱——
“你就没点新花样吗？喵！”某位猫老板已经是第很多次收到匕首了。
黑发的莉莉丝一脸无辜，小孩般的恶劣落在眼睛里：“我以为你很喜欢匕首呢。”
“这可是能斩断水流和光的武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用吗？你以为这种东西我见得还少吗喵！”
莉莉丝选择闭嘴吃蛋糕。
装璜精致漂亮的蛋糕店里，小巧玲珑的甜点摆放在双层的琉璃盘子上，桌布上的印花漂亮优雅，剔透的窗户外照进来阳光——
“所以你上次说的，想要养一只花栗鼠，纳图满足你了吗？”
猫咪只是舔了舔爪子：“……当然没有。”
“……”少年把草莓一口吞下。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啊，你，”黄白条纹的尾巴晃来晃去，“……反正养老鼠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才不要养老鼠呢。”
……这几句话听起来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莉莉丝对为什么纳图的猫没跟纳图一起这个最大的问题不是很感兴趣，于是也懒得去深究猫咪语气里不同寻常的低沉。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嘴角带上一丝冷淡的笑意。
小姑娘又来找他玩了。
这么一段时间以来，莉莉丝只见过一次氏族长，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点的人类——石站的最高管理者，掌管着所有资源，肩负着所有责任。
而氏族长的女儿，年纪轻轻就任职于管理层级的小女孩阿萨丽……倒是不太讨人喜欢。这是他听女巫说的。
……
“我又有什么办法？”女巫可可非常宝贝自己的卡牌，同时沉迷于占卜，“领导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要容忍。要来一把吗？”
莉莉丝从面前的牌扇中抽出一张。
“嗯……”女巫花了一小会儿来解读，“刺蔷薇，你将会沾染上麻烦的事情，多半来自于情感方面。”
“是吗？”莉莉丝不置可否。
“不得不说，在我们这个无聊的小地方，你这样的神秘人确实很有吸引力。”
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阿萨丽正在这种年纪，偏偏周围又没什么可喜欢的人。我预料会有有趣的事发生。”
有趣的事确实发生了——那是一个午后，莉莉丝正在树枝上走神，小管理员敲开了他的门，神色庄严：“外来者先生，我认为我有必要跟你进行一次谈话。”但是实际上只是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认为你是很单纯地来到了这里，请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是有嫌疑的，我必须对你实行监管。”
“你为什么去酒吧？女巫可可跟你说了什么？”
……
莉莉丝跟这个小孩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他现在是另一种形态，说不定这个人类已经死得安安静静了。
想到这里，少年懒懒地笑一笑，一只手握起来，手中就从握把处向外，渐渐生出一把纯黑的匕首来。
他轻轻吹一口气，黑色褪去，银灰刀身上显出金色的光弧。
“星月匕首七十六，就叫这个名字吧。”
莉莉丝极快地一挥，匕首已经脱手。
“——啊！”
将将钉在门框上，梗在少女的耳边。
天气终于还是好了起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所、所以是因为那个家伙？因为那个家伙破坏了自然，天气才乱了这么久？”
“据说不只是破坏呢，整个迷途之涧，好像都被毁了。”
“谁啊？就算是四阶的，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吧？！”
“啧啧啧，还用说吗？肯定是外来者吧？”
“……”
车站边上挤着很多人，细黑的轨道，陈旧的黄漆列车慢慢停下来，门从两侧打开，露出水面一样的内里。
人们攥着车票走进去，就像是走入了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波纹。
行吧，又是空间嵌套。
莉莉丝舒展眉头，亲吻手上的血红戒指。在那一瞬间，他恍然回到了自己的夜之堡垒，恩拉端庄地立在挂画里，目光淡淡地照过来。
一瞬间之后，他拿着车票走进了列车，被水流包裹着的感觉也只是一刹那，面前的场景已经变换，前方的牌匾高耸入天，裱着蓝底白字的横幅：冰国欢迎你！
“少爷，”空间丝线连通后，恩拉的嗓音轻轻地响在莉莉丝脑海里，“有什么需要吗？”
“塞卡回去了？”
“……”恩拉沉默片刻，随即获取了信息，“暂时没有。塞卡殿下受到了重伤……那似乎是一种刻印伤害。他被困在圣歌大陆的某一处，处在纯正的能量中心附近。”
“居然是重伤吗？”莉莉丝似笑非笑，眨了眨眼睛，“撒旦——算了，那家伙现在肯定没什么心情，他的眷族呢？”
“深蓝小姐——正在府上。”
莉莉丝惊讶：“……这么快吗？”
烦死了。
“……深蓝小姐请求您施与援手。作为交换，她承诺献上‘七月’。相应的要求是，塞卡殿下安全回归。”
“……我试试看。”
魔王并没有那么容易死亡，大多是回归灰烬之地，花上个千百年重塑身体，力量减半而已——不过力量这种东西，一旦减弱，就会带来很多其他的问题。
“……还真是小心谨慎呢，深蓝小姐。”
切断联系，莉莉丝把长发理了理，用丝带随意地束起来，看向面前这个高大繁杂的城市。
——塞卡都打不过，难道我还能打得过吗？
少年面容平静，带着游戏人生的笑意，手臂一挥，就握上了一柄长剑，剑鞘朴实无华，只有近看才能看出特殊的纹路。这就是在战场上折损弯月之刃后，由地狱之主赐予的“裁决”之剑。
……不过说不定情况并不是这样简单……
莉莉丝把剑别在腰间，往前走去。
……
“朱丽娅，你最近都在搞什么？你看看，这种东西，难道我要拿去做抹布吗？”诺曼夫人扯着新织的布匹，声色俱厉。
“不……抱歉，夫人！我这就重做，一定会在今晚之前完成！”
“……哼，那也行。但是你浪费的这些线要怎么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是我父亲让人送过来的上好的棉线，是用阿瓜拉的良田里产出来的棉花搓成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抱、抱歉！我……”朱丽娅几乎快要哭出来，但是诺曼夫人显然并不打算顾惜这个柔弱的小女孩——
“就用你今天的工钱抵吧，朱丽娅，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应该知道我也是没办法，这年头，我们过得可不容易。”
诺曼夫人砸吧下嘴，不由分说地转身走了，漂亮的真丝披帛扬起一弯弧度。
有很沉重的东西让少女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不……天啊。”朱丽娅默默地流下眼泪，一边干活，终于还是渐渐平静下来，泪水干涸，沾在红红的眼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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