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决定
天色将晚,他们从树上跳下来,沿着小山的另一侧下山。
周惠然的心已归于平静。她选了一条并不好走的路,而霍小南陪着她。她才十九,路那么长,说不定明天就不喜欢了,说不定明天就等到了,不必今天苦恼。她还有友情,有霍小南,有李飞,有小燕子,有庄颜,有杨玥,有赵蓓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前面的人行得飞快,黑里带灰的运动卫衣,身影很熟,正是李飞。
“李飞!”周惠然大喊。
飞奔的人回过头,很是惊讶的样子:“你们怎么在这儿?好巧。”
“巧你个头,上来好久了?”
李飞挤眉弄眼:“刚爬上来,这不看见你们……所以我就跑呗。既然都被你看见了,我也想问问这是要普天同庆吗?”
捡起一块黄泥,精准地扔在李飞肩上,周惠然笑骂:“庆个屁!我这假装失恋呢,找个朋友靠一靠不行啊。来来来,你过来,霍小南已经靠过了,现在换你了。”
“淑女淑女!”李飞远远跳开,拍了拍肩头的泥,“不行不行。我们林涓家是酿醋的。”
周惠然又是一块黄泥扔过去:“十几年发小都醋成这样,你以后要绕着所有女生走?我看
她倒不像这种人,前阵子我生日你寄来的贺卡都是她写的吧?”
这次李飞轻巧地躲开了,再回头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就你那狗刨字,和我有得一拼。昨天还歪着倒着要死不活的,今天就变成了梅花小楷?骗我?骗鬼!那要不是林涓写的就是你被雷劈了人格分裂,但我气象学学得还可以晓得冬天不易起雷。”
“你才人格分裂。”李飞喊完又把视线转向霍小南:“周惠然靠上来的时候沉不沉,如果沉,我想还是算了。”
“沉。”霍小南说。
李飞摊着手,一脸的不要怪我。
周惠然转身看向霍小南,很凶:“你再说一次!”
“沉。”霍小南再说了一次,但他凑近她的耳朵:“软肋软肋,李飞现在的软肋是什么?”
从小只放过水牛没见过奶牛的人,被大碗牛奶中精炼出来的乳酪浇了透,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对着霍小南竖了个大拇指,周惠然坏笑着转向李飞:“林涓邀我们爬山,时间定了吧。”
“初五六。”
“你虽然如此小气连肩膀都不肯借我一借,我还是要大气一些,怎么也要精心准备准备,加深你在林涓心中的好印象。第一次见面就和她聊聊你的童年和少年吧,你的过去她没有参与过,我想她应该会有兴趣的。”
李飞咂摸着她的话,总觉她把一个好字念得特别重。
“你说我们是先聊你怂恿我们翘自习陪你约小芳压马路好呢?还是先聊你和小玲儿围巾飘飘悠闲惬意比较好?哦,还有小燕子……”
果然!李飞十分后悔信了周惠然的邪。
他走到她面前拍拍自己的肩:“姐姐,你随意。”
“哈哈哈。”周惠然终是没有崩住笑,把人推开道:“突然又不想了。今天我们仨团年,还是……为我引杯添酒饮吧!”
下到山脚,面前有两条街,左边一条是小镇最古老的西街,右边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新生街。
“走哪边?”
周惠然想了想:“西街吧。我们小时候上学的必经之路啊,后来修了新街,就不怎么走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
三个人往西街走。
西街不宽,蜿蜒在连绵的小丘之上,真的是下了这坡又上那坡。明清时代的木屋,多是卯榫结构,抵挡了百年风雨。有好几处因为没有了人气滋养早已破败,断壁残垣,瓦砾遍地,倒是门窗上□□时期的大字标语隐约可见。街道全是由青石板铺成,因大多住房已搬到了新街,行人极少,又专挑着街道中间走,以致两侧靠近街沿的地方长满了绿绿的青苔。
周惠然指着破败的房屋和绿绿的青苔:“那谁写的‘试问繁华何处有,雨苔烟草古城秋’?”
霍小南看着左边一栋门破窗空的老房子也有些感慨,他记得那窗花原是镂空浮雕,讲的是八仙过海的故事。“这里是曾繁华,但用不着南朝天子费心,破败只是时代更迭,旧物新生。”
“这老街多好啊,远离喧嚣,宁静祥和。搬到新街去,水泥墙,水泥路,汽车一过,尘土满天。”周惠然说。
李飞连连点头:“就是。前几年我爸也想着到新街去修房子,我妈坚决不同意。她说‘晒个面条全是灰’。”
两个孩童追逐着从他们身边跑过,飞快地跑上前面一个山脊,不见了。
周惠然也跑起来,跃上石梯很快就到了又一层街道。她趴在廊边的栏杆上看见刚刚走过的那一段老街已低在了脚底,白墙黑瓦,幽深落没。
一个长发披肩、身材纤细的女子一点一点出现在远方的视线里。那女子低着头,抚着石墙从对面的山脊缓缓而下,似有千般心事,万般忧愁。
周惠然招呼身后的两人:“看,前方有个来自雨巷的姑娘。”
“雨巷的姑娘?”身后的两人完全没有共情。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
李飞顺着周惠然的目光往前:“长得是挺好看。”
周惠然作势踢人:“你呀。”
姑娘慢慢走近,或许是看到周惠然的目光太过炙热,又或许是难得在老街遇上打闹的年轻人,她淡淡一笑,如春风来。
目送那女子走远,周惠然拍手赞叹:“肤若凝脂,巧笑盼兮,果然是男子心目中的美好女子。而我一点也做不到。”
“你就是你,与她人都不一样。”
这话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曾在哪里听到过。
周惠然从长街的尽头收回目光,念完最后一句:“她静静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
“你会等到的。”霍小南突然说。
周惠然哈哈一笑:“你也会等到的。”
李飞凑到他们面头:“我等不到了,好饿。”
说是团年,也只是先在熟食店买了一些酱牛肉和豆干,然后又在杂货店买了啤酒和水。
霍小南拎着几罐啤酒问另外两人:“去哪儿?”
“你先补充体力。”周惠然说着挑了只鸭腿塞到李飞嘴里,随后和他对视一眼,最后还比了个耶。
霍小南很懵。
懵就对了。
周惠然和李飞在前面带路,霍小南跟在后面。他们走到一堵人余高的围墙前,李飞说:“到了。”
红砖墙上一排楷体大字:关注自己一举一动,创建你我美好校园。“这这这……”霍小南呆若木鸡,说话也不利索了。
“这什么这,你难道不想进去看看?”
“想,我们不能走正门吗?”
李飞很简短:“不能。”
“学校早已放假封闭,我之前就观察过了,门卫叔叔是个不认识的人。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自力更生来得方便。”周惠然说。
霍小南还是抗拒:“可是……”
李飞懒得再劝,只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周惠然:“我先上去。”后退几步,助跑,跃起,轻易就爬上了墙头,然后俯下身来拉人。
周惠然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李飞,摆摆手表示不必,依然是后退几步,助跑,跃起。
李飞拉着周惠然在墙头坐稳了,频频抱拳:“失敬,失敬!”
“过奖!过奖。”周惠然说完又看向墙外,“上来吧。大不了我们拉你。”
霍小南摇头,然后助跑,跃起。
校园十分安静。他们在操场的篮球架下找了个石头堆把拎来的东西拿出来在石头上摆好,最后就靠着篮球架坐在水泥地上。
母校篮球场有点奇怪,篮球架不是埋在地下,而是用数块条石牢牢压着,也不知是出于谁的手笔,什么原因。
霍小南打开一罐啤酒,丰富的泡沫瞬间就漫出了罐身。周惠然连忙伸手去接,霍小南却是错开她先把酒给了李飞。
巴巴的等开第二罐,最后却得到了一瓶矿泉水。
小看人!
周惠然看着霍小南给自己打开一罐啤酒并在嘴角留下一点白沫,很是不满:“哼!”
霍小南拿手里的易拉罐和李飞轻碰一下:“你若不怕杨姨打你就自己开。还有,喝完了也别拉着我们叨叨。”
“哪有!”
“是没有啊,只是看成绩那天有人自以为清醒明白,却是拖着我说了八百遍‘终于不用一天用功十小时了’。”
周惠然笃定霍小南在骗自己,因为她很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酒很香醇,她蹦跳着回到家里抱着周中国的胳膊说:“超了划线40,第一志愿再加10,结合a大往年的录取情况,你可以放心。”
这次她决定认命。
她不怕老杨打她,她怕的是意志力软弱伤感失态,她怕在两个好朋友面前说八百遍“程天,我喜欢你啊”。
放下手里的水瓶,在男孩追逐的视线里跑到中场又直冲回来,嘴里数着“一二三”,高高跳起,做了个虚空投篮的动作:“进。”
霍
小南抬头看着她暮色下并不清晰的脸:“还喜欢《篮球飞人》?”
“喜欢!流川枫那么帅。”
“哦。”
周惠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侧头:“你知道的。我俗,我特别俗。哈哈哈。”
李飞跟着笑:“我觉得樱木花道更帅。为爱入社毫不掩饰,努力争取。又容易满足,想出个自以为是的坏点子都能眉开眼笑,乐出泪花。一夜通宵七科全过,真是天才。”
“你可能比较欣赏他的是一夜通宵七科全过。”周惠然说。
“你懂的。”李飞伸出手。
学校一直以来的政策就是累计挂四科不给毕业,理科类还好,遇到历史马哲真的是心惊胆颤。要就这一点,周惠然也觉得樱木最帅。
周惠然和李飞握手,因为两个人离得有点远中间又隔着个霍小南,以致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又像是倚在他怀里。轻捏李飞的指尖:“七科全过,牛气。睡眼狐狸有什么好的啊,都不怎么搭理人,让他喜欢别人去吧。我不稀罕了。”
“那就不要惦念了。看看眼前人,我们一直陪着你。”李飞举起手里的啤酒。
“谢谢!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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