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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杀人之人便是救你之人。”

        苏星野没忍住,猛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一下让他头晕了好一阵没缓过劲来。

        男人到不在意他情绪上的波动,好整以暇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反应过来后的苏星野呼吸急促了不少,他犹如一匹困兽一般,嗓子里想要发出难忍的吼叫声,他仿佛又想起了,想起那天晚霞深红,那个人站在他面前说“我是来救你的”。

        尽管后来的生活已经让他感受到自己可能受了骗,但他一直在心里保有对那个人的感激,所以这么久,他从没生出要离开的心思。

        早猜到了,他早该猜到了,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你怎会知道,你为何什么都知道?”苏星野双目猩红,如今他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就只能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如果这一辈子他注定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那倒不如一直被蒙在鼓里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叫这个人把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我知道,自然有我知道的理由。”男人不知为何,情绪突然有点儿低落,低下头让苏星野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认得你爹,亲爹。”

        “我爹,我爹就是个哑巴,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一号人。”苏星野自然是不相信的,这么些年,阿爹阿娘从来没提起过这么个人,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个所谓的朋友。

        “我说的,”男人又抬头往苏星野脸上瞅,只不过这一次,他看的是苏星野又不是苏星野,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一样,“是你亲爹,一个和你长得几乎一样的人。”

        “你胡说什么?”他没有犹豫的,直接脱口而出质问,这些年来,就算他碍于种种原因不愿意喊自己的爹娘,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如果,如果自己这些年经历的这些,遭受的一切本都不该承受,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你爹”男人顿了顿咧嘴笑了一下,表情变得有点阴沉沉的,“当年可是我的顶头上司,无数人敬仰的大英雄呢。”

        苏星野此刻一点也不想听到这种消息,哪怕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你不用再说了。”

        “怎么,你不信?”男人见他毫无兴趣,只当他是没信自己的话,但谁知道苏星野又接着说。

        “不,我信。”对,苏星野是信的,没来由的,他觉得男人不会骗他,“我若不信你,就不会来找你,只是我并不想听这些题外话,你只用告诉我,我爹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如今,”提起阿爹阿娘,苏星野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声音不由得开始哽咽,“如今葬在哪里?”

        男人有点意料之外,他本以为苏星野会刨根问底,追问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或愤怒,或伤心,但想不到他却如此不在乎,罢了,他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过去那些罪孽,就让他过去就好,“你那爹娘,是一年前来的,他们似是认出了城门口哪个乞讨的孩子,想将他带走,但还没来得及走掉,便被一帮人围了起来,为首的,便是后来救你那人。”

        苏星野低了低头,跌坐在凳子上,声音极力地保持着平静,“怎么死的?”

        “打死的。”男人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死的时候,痛苦吗?”怎么会不痛苦呢,活活被打死的,一个哑巴、一个疯子,他们生在这个世界上,就从来没被善待过。

        男人也想起当时那个场面,想起当时那个男人死命的护着身下的女人,扯着嘴巴却发不出一声喊叫,想起女人带血微笑的嘴角,和她手中不曾放开的一块小小的木牌,“她笑了。”

        “笑了啊,”苏星野将他的话重复了一下,脑子里将那副画面再现的淋漓尽致,为什么笑呢,怎么会笑呢,明明正经历着最痛苦的事情啊,但他还是一边念叨一边想“笑了好,笑了好啊。”

        没有多留,他浑浑噩噩的走出了男人的房间,徒留下男人那句“我姓张”散在大雨后湿润的空气中。

        天空还飘着雨点,将苏星野本来快干透的衣服又慢慢晕湿了,他走在岱山城笔直的大街上,有点无措,没有哭,却比哭泣更让人难过,没人会允许苏星野哭,如今,确实没人再会允许他哭了。

        阿爹阿娘被埋在哪里,他还不知道,但木牌能出现在那棵梧桐树下,他们就一定离的不远。

        怎么办呢,苏星野,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杀人,得偿命吧,既然老天不收、政府不顾,那就由他来亲自执掌大刀,送那些禽兽去另一个世界忏悔。

        城中张员外的儿子丢了,走失的时候五岁左右,脖子上挂着一块平安锁。

        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城中遍布那小孩的画像,不过苏星野毫不在意他到底长什么模样,而是将画像上那块平安锁的样子牢牢记了下来。

        从此以后,他还是每天兢兢业业的去做好乞讨工作,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除了小淮,他没在向任何一个人笑过,甚至连个表情也不愿意给。

        半年时间,从开春到暮夏,苏星野每天都偷偷藏几块铜板,总算在秋天将来的时候,攒够了资本。

        他将图纸和钱悉数交给了城中一个银匠,让他照着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后来,那块平安锁被他在手心里握了许久,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天里,“不经意”就被张员外家的下人瞧了去。

        他带着平安锁,不慌不忙的站在张家的大堂上,将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毫无破绽的“谎言”娓娓道来,他在讲一个故事,讲张员外的小儿子如何因为发烧死在去年的雪夜里,讲那个男人如何坚定的拒绝了让那个孩子就医。

        人在悲伤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怎么能分辨出这样滴水不漏的谎言呢,显然是不能的。

        在他们集体从城外一方坟墓中挖出那具五岁左右的尸体时,滔天的怒意占满了张员外的胸膛。

        又是一个雪夜里,苏星野站在院子正中央,看着一群人涌进门来从自己身边穿过,然后拖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男人走出去。

        男人是被打死的,血染红了周围一圈的白雪,原来人在被打死之前,会叫的那般凄惨啊,可惜,可惜他那哑巴爹和疯子娘,一个叫不出声,一个至死面带微笑。

        他蹲下来,看着男人死不瞑目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走上去将他的眼睛阖上,大雪会掩埋一切,明天这里又是崭新的,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苏星野从男人的屋子里搜出了大量财物,将它们分发给院子里的孩子们,然后放他们走了,去哪里都行,就是别留在这里,别留在这座城里。

        小淮拿着手里的银子,一步一回头的瞅着苏星野,眼中分明是不舍,苏星野不想留他,甩了甩手,催他快点离开,像小麦一样,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旧世界里,留苏星野一个人,够了。

        等到大雪停下,万物复苏,苏星野才抄了一把铁锹,从桂花树下起,将整个后院翻了个遍。

        最后,终于在西南方茅厕边上的墙角里,发现了两具白骨,他们叠在一起,上面那副大一点,下面那副小一点,上面还有没腐化完的破麻布,那是他爹娘死前蔽体的衣服。

        他用小推车,将尸骨推回了曾经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村外,用银子置了一副薄棺,又亲手葬了他们。

        他知道,曾经那些肉包子,他吃的第一口,也吃了最后一口;他知道,阿娘无数次在村子里手舞足蹈叫那些小孩不要嘲笑他;他知道,大雪纷飞,他阿爹阿娘磕破头换来了他的重生;他知道,桂花糖是阿爹买给阿娘的。

        我的爹娘,是世界上最爱我的爹娘,他们想看我长大、让我读书,像其他小孩一样,如果可以,下辈子也要遇到,然后谢谢你们在那个冬夜捡我回家。

        墓碑上,是他们至死没听过的阿爹阿娘。

        苏星野又回到了岱山,他不是不愿意离开这里,而是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男人的那套小院因为张员外的缘故,被政府安在他的名下,但他不愿意回去住。

        裹上衣服,他又回到了城墙脚下,曾经在那里,他追逐过、畅想过很多东西,只是如今他不再是阿苏,而是苏星野,所以,失去了死的权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开始厌恶天边总是升起的晚霞,对那些同情、怜悯、嘲讽的眼神置之度外,那个每天扔两块铜板,给他说总会有人来救他的小公子,只有在转身走远之后,才会得到苏星野一个不解的眼神。

        十七年,把苏星野的所有都葬了,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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