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欠你的还不完了
南宫枫说完，便离开了。
方若颜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望着背对她的赫连辰。
虽然赫连辰身体颤动的幅度很小，方若颜还是能够想象到他此刻忍受着怎样的痛楚。
赫连辰是个不会喊疼的人，即使疼，也不会吭声。
方若颜伸出了手，把赫连辰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王爷，是我对不起你……”方若颜的手指触上了赫连辰的脸庞，“这一刻，我除了陪着你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赫连辰刚才说的话。
他说，如果他挺不过这一次……
没等他说完，她就赶紧打断了，因为她不想听。
如果将来的日子里不再有赫连辰这么个人……她没有想象过。
赫连辰对她而言，是特殊的。
她没有对他说过喜欢，可是这并不能代表她不在意。
方若颜坐在床头发愣，手指无意识抚摸赫连辰的发丝。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赫连辰转过身来，说了一句——
“若颜，本王没事了。”
这几个字说得有气无力。
“半个时辰，竟然这么长啊。”方若颜回过了神，“从前都没觉得这么漫长。”
“若颜，本王有点儿饿了。”赫连辰突然说道，“本王想吃你做的煎饼。”
“好，你躺着，我这就去做。”方若颜起了身，“王爷还想吃别的吗？”
“再加一碗鱼片粥。”
“好，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方若颜离开了屋子。
赫连辰眼见着方若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又趴在了床头，吐出一口血。
不想被方若颜发现，赫连辰便拿手帕擦拭了唇角的血渍，再把染血的手帕折叠起来塞到枕头下。
方若颜很快就去而复返，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碗鱼片粥，以及一盘煎饼。
方若颜端着托盘走到了床前，把那盘煎饼放在了床头，端着鱼片粥在床沿边坐下，用汤匙舀起来吹了吹。
赫连辰靠着床壁坐着，看着方若颜的样子，笑了笑，“若颜，你从前没有像今天这样温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方若颜嘀咕了一声，把吹凉了些的鱼片粥喂进了赫连辰的口中。
虽然空气中有煎饼和鱼片粥的香味，方若颜也依旧没有错过一丝血腥味。
赫连辰之前吐的血应该已经干了，闻不到血腥味了才对。
方若颜朝着脚下瞥了一眼。
本来有血迹的那块地方，又覆盖了一滩新的血迹，她进屋的时候没认真看，压根就没发现。
“王爷，我走了之后，你又吐了血吗？”方若颜蹙眉道，“你是不是特意把我给支开？以为不会被我发现？”
“没有。”赫连辰道，“你走了一会儿之后，本王才突然想呕血。”
方若颜无奈道：“南宫枫说，每次针灸都会吐血，这样对你的身体可不好，我得去问问他，吃什么来补最好。”
方若颜说着，便把鱼片粥放了下来。
“若颜，明天再去问吧，不用这么急。”赫连辰抓住了方若颜的胳膊，道，“留下来陪本王说说话可好？如果本王剩下的时间有限，就让本王多看看你吧。”
“赫连辰，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着真让人心烦。”方若颜一时气恼，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你要是敢去找阎王爷，我就挖你的坟，我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
赫连辰听着方若颜的话，笑出了声，“若颜，你这话说得还真是粗鲁，不过本王听着还挺欣喜的。”
她的话虽粗鲁，却透出了对他的关怀和不舍。
“王爷，你别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方若颜冷冷地望着赫连辰，“你若不好好活下去，我真的会挖了你的坟。”
“这可是有损阴德的事情。”赫连辰说道，“为了不损若颜你的阴德，本王真得努力活下去。”
“知道就好。”方若颜道了一声，再次舀起一勺鱼片粥，递到了赫连辰的嘴边。
赫连辰张口吃下，望向方若颜的目光中泛着淡淡的柔和。
吃完了煎饼和鱼片粥，方若颜便扶着赫连辰躺下了。
方若颜问他，“现在还会觉得难受吗？”
赫连辰摇了摇头。
方若颜替他掖了掖被角。
早知道赫连辰心里有她，可亲眼看见赫连辰为了救她而身陷危险，依旧令她感到震惊，震惊的同时也内疚。
说句心里话，她应该不会为了拯救他人的生命而罔顾自己的性命。
她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活，不愿为人牺牲。
跟赫连辰一对比，赫连辰可真是比她高尚。
“王爷，我欠你的……好像还不完了。”方若颜坐在床头边，望着赫连辰淡淡道，“看见你这样，我心里真的很惭愧。”
“为何要这么说？”
“你对我这样好，真的值得吗？”方若颜轻叹了一口气，“舍己救人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因为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我不会为任何人做出牺牲，你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我觉得对不住你。”
赫连辰静默片刻，说道：“若颜，你问本王，对你好，值不值得？本王的回答是，值得。因为本王愿意对你好，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不管本王的付出有没有收获，那都是本王自己的事情，又不是你逼着本王对你好，你有什么好内疚的？”
方若颜：“……”
赫连辰说得越多，她就越发自惭形愧。
忽然感觉到脖子传来一阵凉意，原来是风把半掩着的窗户吹开了。
方若颜怕赫连辰会着凉，连忙起身去关窗户。
“时辰不早了，本王也不该留你继续说话。”赫连辰的声音传入耳中，“若颜，你去本王隔壁睡吧，明日再来陪本王说话可好？”
“王爷，你这还有没有多余的被褥？”方若颜说道，“我不用去你隔壁睡，拿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晚上就睡这儿了。”
赫连辰错愕。
方若颜已经走到了角落的大衣柜旁，伸手直接拉开柜门。
一排挂着的衣裳映入眼帘，大多以深紫色为主，而衣柜最底下，还真有折叠好的被褥。
方若颜直接把被褥抱了出来，平铺在地上。
“王爷，你现在是病人，我担心你半夜出个什么事情，总得有人在你身边照顾着。我就睡这里，你半夜醒来，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喊我一声就行。”
“若颜，地上太凉了。”赫连辰说道，“已经入冬了，即使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褥，也不会比榻上暖和，不如咱们换一换？”
“换什么换？你是病人，我怎么可能跟你换，赶紧睡。”方若颜说着，已经直接在地上躺下了，把自己裹在被褥里，说道，“这被褥还挺暖和的，我不会着凉的，睡吧。”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
赫连辰侧躺着，静静地凝视着方若颜的容颜。
注视了她一会儿，赫连辰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方若颜听着空气中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眼。
赫连辰中了毒，身子太过疲倦，所以很轻易便能睡着，可她却睡不着。
她精神太好，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想起赫连辰吐血的画面，实在是没有睡意。
以前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对她这么好的。
方若颜坐起了身，从被褥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轻轻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地把门关上，确保声音小到不会打搅赫连辰的睡眠。
南宫枫应该还没睡吧？
方若颜在长廊上漫步，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只有前面一间房屋内烛火未熄，有火光从纱窗里透出来照亮那窗前的一小段路。
方若颜连忙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敲了敲窗户。
“谁？”屋里响起了南宫枫的声音。
方若颜回答道：“南宫先生，是我。”
下一刻，方若颜听见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房门打开了，南宫枫的头探了出来，“方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南宫先生不也没睡着吗？”方若颜道，“我睡不着，想找你来聊聊王爷的病情，他已经睡下去了。”
“外头凉，方姑娘请进屋里说话罢。”
方若颜踏进了屋内，南宫枫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有没有把握治好阿辰？”南宫枫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只能尽我的努力，吊着阿辰的一口气，给他续命。”
“那……他大概还能撑多久？”
“顶多三四天吧。”南宫枫道，“阿辰接下来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每天还得接受针灸，针灸完了之后要吐毒血，以毒攻毒会产生的不良反应，你也看见了，吐血过后的那半个时辰，阿辰会体验寒冷与疼痛交织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煎熬，再坚强的人都难忍受。”
“我可以想象到……”
方若颜开口的同时，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眼前的事情都有一点儿模糊了。
那是被眼睛里的泪意给渲染的。
她似乎很久没有想哭的感觉了，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她还是头一次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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