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别走
不知怎的，顾昭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倪府门口。
明明才来了两三次，却记住了她家的路线。
他靠在树下，按住出血的位置，呛了口血。
“去擦擦你的头发。”倪迎打趣道“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不要。”她摇头，坐在倪迎的床上。
顾昭抬了抬眼，倪迎的寝室挨着府墙，顾昭只要仔细听便听的一清二楚。
“云儿，你说娘亲的事有头绪了，是托宫中的人帮你办的？”
“爹告诉阿姐了？”她一愣。
倪迎没说话，看着她。
倪云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倪迎变了，心思更加缜密，在她的印象里，倪迎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阿姐……”
“云儿，这次阿姐觉得父亲说的对。”
倪云攥紧了裙边。
“那些皇子为何要帮你，帮你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算他们有事拜托你，你又有什么底气卷入他们的事情中呢。”
她站起来“可是阿姐……难道你不想知道娘亲去世的真相吗？”
“父亲阻止我就算了，怎么连阿姐也……”
“云儿，对不起……”倪迎拉住倪云的手。
“就这一次，你查出来，立刻和他们断干净好不好。区区一个三品，我们受不起牵连的。”
她抿抿唇“阿姐，你相信我，查出娘亲的真相，我就和他们断干净。”
倪迎点点头“云儿，长这么大，这是阿姐第一次和你说这种话，从来都是你劝阿姐，这次，阿姐想劝你。”
她点头，找了个借口，出来透了气。
倪迎透过窗看着倪云的侧脸。
云儿，你可知，阿姐犯的错比你重的多得多。
太多太多，她如何偿还。
白侍卫，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在身边呢。
夏夜的晚风都是燥热的，吹的她发梢几乎都干了，只有窝在里面的，还带着点湿气。
她轻轻推开倪府的大门，抬头看着那一轮圆月。
她叹了口气，摘下门前的茉莉，在鼻子前嗅了嗅，突然感到有人盯着她。
她敏锐地回过头，目光和顾昭对上。
倪云愣在原地，看着浑身是血的他，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她慌忙跑过去，压低了声音“你这是怎么弄的？来这干嘛，我要是不出来，明早看见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他没说话，只是拉拢着眼皮，用他纯黑的眸子盯着她。
倪云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被吸入他的目光中，慌了神。
她匆忙移开目光，将他的衣襟解开，一大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弄了一手的血水。
他的脸上也沾了血，雪白的肌肤被蹭的鲜血淋漓。
倪云看着他的伤口，撕开身上的白裙，小心地为他擦拭着。
一下一下，刮在他的胸膛上，弄的他又疼又痒。
顾昭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
倪云顿了下，抬头看他“被匕首刺的？”
他握着她的手腕，还是没说话。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头发还没完全干掉，白色的裙襦上沾满鲜红的血，是他的血。
让他想去占有。
“我的伤，与你何干。”
他几乎是从嗓子中挤出的字眼，混着沙哑和血腥。
倪云一愣，没理会，甩开他的手，继续擦着血。
“与你何干？”
他又说了一句。
“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倪云低着头，答非所问。
“……”顾昭愣了神“没有。”
倪云轻笑，骗鬼呢。
“我总不能看你死在我家门前，不吉利。”
她起身“等着。”
他看着她的背影，在月光下被勾勒的十分纤细。
顾昭移开目光，沉沉的闭上了眼。
倪云悄悄走进自己的房间，从木柜中拿出上等的药粉。
又着急忙慌地跑出去。
倪迎透过镂空的窗户看着，没有惊动她。
她蹲在顾昭身前，仔细地为他擦着药。
顾昭看着她，皮肤白皙，眼睛忽闪忽闪的。
“一会，我把你送回府。”
他看着她。
倪云和他对了一眼“我家可容不下你。”
倪云凑近他，把他揽过来，手绕到他背后，给他缠着布条。
顾昭紧贴着倪云，又嗅到了她身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茉莉花香，觉得心跳的猛烈。
他将下巴搭在倪云的肩头，闭上了眼。
“你……”
“疼。”
她叹了口气，又给他缠了几圈。
她把他的衣襟提上去，推开他。
他觉得那诱人的茉莉花香远去了。
倪云拉起他，将他往自己肩上一带，慢慢地向三皇子府走去。
“你认识路。”
她感到他沉重的鼻息。
“嗯。”
“怎么知道的。”
“查案的时候。”
又是一片寂静。
她走了一阵，推开府门，扶着他向里面走去。
“三皇子！”玉林担心地跑来“小姐，让我来……”
“让她来。”他说。
玉林愣在原地。
“玉林，让她来。”
倪云轻声问“你寝室在哪。”
顾昭抬了抬眼“直走。”
她扶着他，将他放在了床上。
倪云转头合上门，舀来一盆热水，浸透了毛巾，擦拭着他脸上的血。
“你今日的刀疤，和杨家的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她，觉得视线愈发模糊。
“你看出来了。”
她将毛巾叠了个面，指尖隔着布料掠过他的眉，眼，唇。
烧的她心头直冲。
“你追他做什么。”
“他和你娘亲是一个帮派的。”
倪云指尖一顿。
“杨家也是做官的，我更了解一些，交给我吧。”
“怎么交给你。”
“你不用管，三皇子，好好养你的伤。”她目光粗略扫过“上次的伤好全了吗。”
“你看看。”
倪云皱眉，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
“无赖。”她说。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他好色。”
倪云冷不丁落下一句话。
“倪云？你什么意思？”他一愣，拉住她的手腕。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看向她的手腕，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都受伤了，还哪来那么大劲。”
“倪云，我不许你去。”
她把毛巾上的血水拧干“三皇子，你管的有点太多了。”
顾昭松开她“倪云，你是小姐，不是□□。”
“我知道。”
她吹熄了灯“不早了，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她刚迈出脚，便被人用力拉回。
倪云合上眼，转过身，看着他。
“别走。”
她皱眉。
“能不能别走。”
她平生最听不得这种话了。
“天都快亮了，三皇子。”
“没有人过陪我。”
她一怔，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孤注一掷，与他人对峙的皇子。
可她没有理由不走，也没有理由留下来。
倪云轻轻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早点休息吧。”
她没再看他，也没从正门走，翻墙回了家，在天亮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第二天，她昏昏沉沉睡到了晌午。
她走出去，看着倪迎和倪向晚已经开始吃中午饭了。
“云儿，快来，有你最喜欢的鲫鱼汤！”倪迎招呼着她。
她坐下，揉了揉眼“今天荷叶怎么没叫我啊……”
“你姐姐，说你昨天累了一天，叫你多歇息会。”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不知道顾昭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阿姐，你今天下午回宫吗。”
来得及。
倪迎点点头“怎么，是不是舍不得我。”
她笑笑。
不全是。
“阿姐，你走之前，能不能借我五两金子啊。”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没钱怎么把杨玄帆引过来啊。
她回避倪向晚的目光“李旋最近新进了一批武器，我支援一下，过几日便还。”
“没问题啊。”倪迎笑了笑“吃过饭就给你拿。”
“……”顾昭睁开眼。
看着透露着点光色的天空，昏昏沉沉地记起了些什么。
他坐起身，胸口传来阵痛。
他咬咬牙，走到外面。
“三皇子！你终于醒了！”玉林端着一盘桂花糕上来。
“我睡了多久。”
“现在都快天黑了，三皇子，你睡了大半天。”
他皱眉。
“他好色。”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脑海中传出。
他心脏剧烈跳动着“最近的青楼在哪。”
“？”玉林一愣“三皇子，你从不去那种地方的，再说，你还是先修养……”
“你只负责告诉我，没资格管那么多。”
他目光低沉，透着几分不悦。
玉林有些害怕“在……在东苑边上。”
杨玄帆用了从苍龙帮带来的药粉，不过是多涂了几次，昨天被顾昭弄出的肩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他熟练地推开青楼的门。
“杨公子，您来了。”穿的花枝招展的店长凑过来，想到了什么“您今天来，可否有兴趣换个口味啊。”
杨玄帆挑挑眉“原来的小娘子呢。”
店长陪着笑脸“她今天家中有事……不过，这几日我们刚引进一个江南美人，您看可否？”
“江南美人？”他笑了笑“好啊，带我见见。”
“好嘞！”
杨玄帆推开房门，看见倪云侧坐在床上，裙尾像鲜花般绽开在床榻上，肩头披着一层洁白的轻纱，香肩浅露，翠色抹胸，垂下的流苏长短有致，松散的搭在腿上，勾勒出诱人的轮廓。
秀色可餐。
“小娘子？”
“可是杨公子？”
倪云转过头，桃花眼，眼角轻轻上扬，眸中水波泛滥，唇红齿白，眼下挂着绯红的脸颊。
生生把杨玄帆看愣了。
她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上，打量着他。
一副中年伤人打扮，她有些恶心，却也在脸上笑的灿烂。
“小娘子怎识得我。”
“公子如雷贯耳，怎敢不识得。”
杨玄帆脸上挂满痴笑“小娘子可是江南之人？”
“不愧是杨公子，一眼便瞧得出。”
“我也常去江南。”
杨玄帆揽过她的腰，将她往床上带。
“公子，别心急嘛……”她的指尖在他衣衫上游走，拨开外衣，看见他衣襟上的双龙图案，她心中一紧。
“诶呀，公子在领口绣上这双龙是为何？不会是思念某个小娘子吧……”
她睫毛一眨一眨，显得无辜。
“小娘子没在江南见过这标志？告诉小娘子吧，这苍龙帮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小娘子识趣就把嘴管得严一点，知道太多不好。”
她显得害怕“江南？江南如此之大，我一届女子，怎的见过……”
“能混到江南就不错了，真正在桐庐的，才是……”他好像觉得说的有些多“想必小娘子也听不懂罢。”
他手伸向她脖颈。
“公子，小女帮您宽衣吧。”
她躲开，绕道他身后，一掌狠狠敲在他脖颈上，杨玄帆便晕了过去。
她紧张的手心冒汗，刚刚差点就拿藏在床下的匕首了，只是弄伤血迹不好收拾。
她扫了自己身上一眼，厌恶极了，将头上的玉坠钗饰全扔在地上，发丝显得有些凌乱。
倪云眉心一直跳，拿起沾了水的手帕擦了又擦，生怕洗不干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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