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茵茵

“目前判断，是痊愈了。”

        孙萧骁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评估表，对着还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程惟肯定地说。

        “虽然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以结果来看，比我们之前预期的都要好。恭喜你，茵茵！”

        其实许之茵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什么时候好的，就是有某一个时刻，她忽然就不再区分出两个自己，记忆中再也没有了“她”的出现，而一直是她。

        她注视着一直看着她的程惟，脸上笑意很盛。

        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吧。

        “对了，茵茵，你刚刚提到你知道‘许茵茵’来自哪里，是什么意思？”

        孙萧骁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程惟也似乎又紧张起来，眉头微微皱起，略带警告地看向前者。刚刚他们问诊的时候，程惟在外面等着，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许之茵拍了拍程惟的手，暗暗安抚。

        她知道孙医生这么问也是希望她有些事其实可以不自己一个人放在心里，他是医生，是有益的倾听者，程惟是爱人，更是最适合的知情人。

        “姐姐，你也见过她的。”

        她轻轻出了口气，看向程惟说到。

        后者脸上带着疑惑，显然并没有想起来什么。

        “你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刚被抓起来的时候，第一次是关在一个很大的黑柜子里，里面还有好几个和我们一样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好像有十几岁了。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那时候太小，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一直在哭。是那个姐姐，她一直在安慰我。后来你也被抓来了。不过你刚来不久，那个姐姐和另一个小一点的男孩子就被带下去了。

        对，怪不得你不记得她了。你们也就一面之缘，不记得很正常。

        本来我也应该不记得她的。

        那样，或许她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许之茵说到这儿，忽然有点不忍心说下去了，她看向程惟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

        “阿茵，如果不想说，我们就不说。”

        她爱怜地帮她擦着眼泪。

        程惟忽然想起许之茵刚被救回来那段时间每日像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兽一样，根本不敢见人的样子。心几乎被绞在一起了。

        许之茵摇了摇头，紧紧的握着程惟的手，像是想从中汲取力量似的。

        她该说出来的，不然那个大姐姐就真的要彻底被世界遗忘了。

        “后来，逃跑被抓回去之后，我被关在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大姐姐也在那儿。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但她看到我，还是笑的。

        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和之前一样，安慰着我，给我讲故事，晚上哄我睡觉。我知道了她叫茵茵，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她是个普通的bete，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听说父母是因为她只是个bete才把她丢掉的。所以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茵茵，因为绿草如茵，她想成为一株在哪里都可以生长的小草，不过又觉得叫‘小草’太潦草了，所以想到了这个成语。

        她和我讲了很多在福利院生活的事儿，院长妈妈永远的唠叨，调皮的小瘸子弟弟总是偷藏她的鞋子，有个妹妹眼睛不好但唱歌特别好听，门口那棵买来当绿化树的大枣树结的枣子尤其甜……

        我们还约好了，等出去了，就一起去打枣子。她说，还想让院长妈妈看她的奖状。

        第三天晚上，来了一个人，突然把她带出去了。我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那个男人很凶地踢了我一下，茵茵她就连忙安慰我，说她很快就回来。

        我等了很久，直到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我面前……”

        讲到这里，许之茵已经泣不成声，她永远记得，那个女孩子躺在她面前，就好像她们昨天一起在福利院的故事大会中睡着一样。

        可她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在满是泥沙的地板上，给她铺了一条黑红色的地毯。

        一张脸苍白得不像样，脸上有斑驳的妆容。

        那双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带着笑意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整个人再有意识，已经是被救到程家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梦里总会出现那个场景。但那时候她太小，更像是噩梦一样，让她只想忘记。直到后来真的忘记。

        她真的忘记了那个笑着给她讲故事的茵茵。

        可许茵茵出现了，或许是冥冥中有所注定，很多约定，都是不能忘的。

        就像她和程惟约好了一定会来救她——

        就像她和茵茵约好了要去送奖状——

        那棵枣树，也参与进了她们的约定，所以一定也在等着那个叫茵茵的孩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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