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哑绝
那魔气会蚕食周身的灵气，江逾年能感受到来自这缕气息的极强的排斥。凡是靠近它的灵气很快就会被它吞噬殆尽，自己的灵气被吞噬后，那黑色的薄薄的一缕魔气好像变大了些，为了验证不是错觉，江逾年又给它喂了一缕。
“这东西古怪得很，你可是看出来了什么？”
沈肆神色微凝：“这不是普通的魔气，普通的魔气虽说和灵气不同，但是会相互转化，不会有这么强的敌意。”
“这东西，可能来自极渊……”他的手紧握成拳，很快又松开了。
极渊，是十方天之一，也是十方天的五大险境之一，比起东渡崖的古怪和上古大能的威慑，极渊便是让人闻风丧胆之地，传言连魔族也不愿靠近此地，没有人能从中活着出来。
只因为极渊之内没有一丝灵气，全境被魔气所覆盖，若是修士深入其中，不出片刻便会被魔气侵蚀，暴毙而亡。
容音如何去得了极渊？为何这股魔气的来源无弦也没有看出来？
“极渊在魔界深处，你何时去过？”他脱口而出，但是话说出去又有些后悔。
沈肆笑了笑：“只是听说过罢了。”
他在撒谎，江逾年一看便知，但是又隐约觉得对方不会害自己。
或许只是潜意识如此期望。
同行一路，沈肆帮过他不少，甚至还替他扛了突破的雷劫。他下意识信任对方，只是……
自己的身份从一开始对方就是知道的，而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一无所知，信息的不对等总会让掌握更多信息的一方产生掌控全局的感觉。
他敢肯定沈肆一定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毕竟他虽然尽量掩饰，却依旧是个外来者，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
沈肆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江逾年在试探他，但是却又没有再追问下去，极渊的魔气修士压根不会去触碰，况且能够蚕食灵气的魔气汇聚在极渊的深处，十方天内鲜有人知。
这么大一个破绽，是江逾年未曾发觉还是他想要就此略过？
他想起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孤身一人登上遥临的遥临仙人，而是一个普通人。一开始因为不了解遥临的为人他一直不确定，但是在这段时间中他确认了——对方不是原来的遥临，或者说，他也在装。
“若是无法驱散这魔气，这怕这天下第一琴，算是彻底不能弹琴了。”
这一句，算是将他们之间的事暂且翻篇了，江逾年沉思片刻：“可有驱散之法？”
他自己也是学过琴的，无弦对于琴律如此痴迷，他的徒弟想必也热爱此道。天下第一琴，若是没有热爱与执着如何可成天下第一？他想起上山时的那位女子，她的琴也是浑然天成呢个，想必又是一个天才。
沈肆道：“有是有，只是若是想要完全治好，还得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川冥北域。”
天玄之北，冰封万里，终年寒冬，那里便是川冥。
而川冥北域，在北之北，个中严寒更为骇人，被誉为十方天最为苦寒之塞。据说川冥北域接连五大险地之最：遥临。
遥临之险人尽皆知，通往遥临的路却不少，但无一不是极难极险之地，饶是十方天历史数百万年，登上遥临之人也是屈指可数，近百万年，便只有遥临仙人江逾年一人。
但是也正是这一人，如今对于遥临所知亦是最少。
他知道的内容也就是所有人人尽皆知的那些，再无更多。
无弦正在屋内小憩，屋外传来梁琴的声音：“师父，上山那几人如今已大好了，除了一女子身体较弱，但也已经醒来。”
“既已好了，那便打发下山吧。”
“可是，既已上了山，贸然请下去是否不合规矩？”梁琴的声音有些为难，“容音师姐说了，若是有通晓音律之人不妨留下，枢音派也许久未见新人了。”
听到爱徒的名字，无弦心里难免一软，想了想还是松了口：“那便让他们展露一番罢，准备曲试。”
“是。”
梁琴松了口气，果然师父还是记挂着容音师姐的。
“几位，请。”几人被领进了琴房，这是一间极为宽广的楼阁，每间屋子都有一种乐器，一眼望去只觉得琳琅满目一应俱全。澄烟扶着自家小姐忍不住发出惊叹。
“从未见过如此富丽的琴楼，比起仙人住的宫殿也不遑多让呢！”
“澄烟，噤声。”
澄烟吐了吐舌头，收获了一行人中的几个不屑的眼神，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她平日里野惯了，也没少有人看不上她。琴诗自然也满是欣喜，见了这些一时之间也移不开眼，她毕生所爱便是这琴了。
“请各位抽取自己的试题。”澄烟退在一旁，她是陪自家小姐来的，对于音律什么的也是一知半解，比外行人懂那么一些，但若是要考她，那是万万不行的。
“姑娘何意？”
澄烟刚要开口，琴诗便道：“澄烟是陪我前来的，我向来体弱，单凭我一人怕是已经死在山中了。”
梁琴正色道：“姑娘可知枢音的门规？”
琴诗脸色白了白：“入山门者，一人一琴；入枢音者，一琴一音。”
“既然知晓，为何明知故犯？”
一群人皆看戏般看着这一出闹剧，澄烟吓得小脸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这就下山，还请仙长不要迁怒小姐！”
“梁师弟缘何这般生气？”
“师姐。”
“见过师姐。”
“见过容音仙长。”
容音柔声如水，一贯的温柔亲切：“此番我枢音有错，这位小姐情况确实特殊，便允了这次的曲试，只是，下不为例。”
琴诗感激地看向那位温柔的女子，容音的名字她自是如雷贯耳，如今见到了人，对方还为自己解围，她十分感动，连忙道谢：“谢，谢谢容音仙长。”
容音粲然一笑，上前落了座，既是曲试，那么她自是有资格做这评卷人的。
“既然师姐开口了，那便请诸位入座吧。”
琴诗取了试题，题仅二字：清霜
容音片刻失神，随即恢复淡然，微微颔首，示意所有人可以开始了。
岑远帆的题也是二字，盘诘
此题刁钻，若是把控得不好，重了则会嘲哳难以入耳，若是清了则不痛不痒。
最先解题的是那位一直不与众人结伴的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他的题较为简单，有四字——初日旭升
一曲终了，算是无功无过，梁琴摇摇头，功力有余但灵气不足，技法虽不错，但是枢音更看重的是灵气，技法可以练成，灵气却可遇不可求。枢音内弟子也算是都小有灵气，但是谈及真正的动人之音，还是只有曾经的容音。
不过此人也算是勉强合格，留或不留师父师姐心中自有定数。
容音提起笔半晌，落下一个“过”字，枢音派应该多些人了，这些场面无弦一般不会亲自前来，大多时候都是由她做主。虽然她如今废了，有许多人对她不满，但是她并不在意，她最在意的只有一人，但是那人在意的却只有她的手。
几人尽数表演完毕，那一对男女的表现平平无奇毫无亮点，倒是岑远帆的“盘诘”倒是弹得绘声绘色，也便留下了。琴诗是最后一位，澄烟整个人紧张得不行，一边为小姐担心，一边又觉得自家小姐这么厉害一定没有问题。
琴诗的题目亮出来之时，枢音派所有人都十分震惊，梁琴更是如此：“是谁将此题放入的？”
容音维持住大方得体，但是眼中还是不免出现几分落寞。
这试题，是她入门后初演的题，也是无弦对她另眼相看，将她赐名为“容音”的题。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案下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
姜闻笛进入枢音十余年，她十分仰慕身为天才的师姐容音，而此题一出她觉得十分愤怒，堂前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与容音当初一般大，又抽中了容音的题，这不是明摆着扎师姐的心吗？
再者这人若是弹得不如师姐，自然会留下笑柄，哪怕是留在枢音派也可能抬不起头来，若是弹得胜过容音……不，不可能胜过容音师姐。
琴诗如何知道这些门道，她兀自布好琴，抬手拨动琴弦。
铮——
琴声入耳，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绪。
清霜微寒却不入骨，倒叫人身心舒缓，驱散几分燥热。
还好，不如容音师姐，还未等她想更多。忽而清霜转浓，却又在日出之时化开，化作清露浸润深秋枝头的残菊之上……
她的脸色倏地变了，师姐那时年纪尚轻，曲中难免少了些风骨，但是这女子不过也才这般年纪，为何？
一曲终了，澄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已然泪流满面，她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看向坐在最中央的小姐，琴诗向她眨了眨眼，她立刻破涕为笑，就是笑得有些丑罢了。
不过，她家小姐才不会嫌弃她！
……
余音绕梁，闻着门外有人鼓掌的声音：“我们倒是来得巧，才能听见如此惊为天人的琴，实乃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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