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阿瓦拉克带来的钱让老猎人喜出望外,甚至等不及等到第二天准备好了再去沼泽深处,而是要求马上出发。
他这么急切的要求无非是想尽快拿到钱,然后去喝酒或是找点什么别的乐子。希里有点犹豫,这个点出发说晚不晚,如果在沼泽深处逗留久一点,回来必定是深夜了,在沼泽的深夜想安全返回只有动用血脉能力,而她并不愿在太多普通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她求助性地看向阿瓦拉克,阿瓦拉克抱着胳膊,一脸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揣度这个精灵的想法有时真比和凯尔比交流沟通还费劲。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许了,希里想着,同意现在就和他一起出发去沼泽。
既然同意,老猎人急忙借了邻居家的驴子准备赶路,希里上马时瞥到阿瓦拉克还在原地,“你和他抵达点心小径后,在那里和小鸟说一声就可以了。”
“什么鸟都可以?”
“都可以。”
希里答应一声,骑马跟上先出发的老猎人,老猎人借来的驴子养得挺好,膘肥体壮,只是脚力比不上真正的骏马,看样子很努力了还是跑不了太快,希里跟上他,老猎人主动问:“那位先生是位法师吗?还是德鲁伊?”
“一位法力高强的法师。”
“等我们到了点心小径,他会怎么来?从天上飞下来,还是从水里冒出来?还是骑着扫把?”
希里被他的问话逗笑了,绝大部分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缘得见法师施展奇迹般的魔法,能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嗯……他不会飞下来,而是开一道传送门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那沼泽里可没有鹦鹉,乌鸦也很少见,他说什么鸟都可以,不会说话的小鸟又为什么能够传话呢?”
他的问题把希里问住了,这么一想,之前应该说他是德鲁伊的:“强大的法师都会与动物交流,不用非要开口说话。”
“我还想问……”
万万没想到老猎人年纪大了,好奇心可不小,逮住机会了问东问西问个没完,希里一个对魔法一知半晓的人大部分根本回答不上来魔法的原理。尴尬地笑着糊弄过去,心里狂叫:我怎么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啊!魔法它就是这么伟大又奇妙!
实在不想被他问了,希里插了句嘴成功改变了话题方向:“点心小径这些年来还有多少知道?”
“点心小径啊,我小时候还吃过树上挂着的点心呢,吃了两三天还带了些给朋友吃,被爸爸发现打了很久,又在神像磕头赎罪什么的,从那以后只敢看一眼路口,没敢再进去,后来我父母带着我搬家,再回来的时候,点心小径的树上没有点心了,也没有大人带着小孩让小孩进去了,应该……应该是我快二十五岁的时候?”老猎人的语气很不肯定,时隔太久,他记得不算太清楚。
“后来,点心小径就荒废了,现在下瓦伦几乎全是外地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林中夫人和点心小径的事,不知道也好,林中夫人好像消失了,点心小径也废了,只有我还经常去看一看,没敢走。”
“你是怎么认出小径路口的?”
“树上没了点心,还有挂点心的绳子啊。”老猎人勒住缰绳,指了指树上,“你看,那根绳子。”
希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胳膊粗的树枝上紧绷绷地环绕着一圈绳子,曾经它只是一株幼树,栓挂上美味的点心诱引小孩沿路走近沼泽深处,如今小树长成大树,没有人再挂上新的点心,旧绳子深深勒进长粗的树枝,留下永久的印记。
“绳子居然没烂?”
“我也想不明白,也许这绳子上有林中夫人的魔法……我们快走吧。”老猎人扬起鞭子轻轻打了下驴子,驴子乖乖跑了起来。
进沼泽后老猎人彻底闭嘴,沉默地在前面引路。希里也是来过点心小径的,对这条已经荒废的道路既陌生又熟悉,变化实在太大,一些隐约的印象重走一遍好像完全偏移了,现在能做的只有信任老猎人的方向感。
“快……”“闭嘴。”
老猎人语气相当粗鲁地打断了希里的问话,希里只好闭嘴。
重走耗费的时间比希里想象中的还长,有几次感觉到老猎人走的时候偶尔偏移方向了,不过他沉默着很快调整了回来,试错耗费的时间不短,直到她闻到了属于水鬼族群的酸败的腐腥气,还有滋滋的叫声,出声打断:“停下!”
老猎人勒住了毛驴,瞪着眼看他,希里下马,压低声音:“前面有水鬼,你先保护好自己。”
老猎人默不作声地勒转驴头,跑远了些,希里看着他拴好毛驴,然后身手灵活地爬上了树,身形淹没在暗绿的叶丛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希里没有拴凯尔比,凯尔比很聪明,她会自己寻觅安全的地方。她拿下凯尔比马袋里包裹着的银剑,涂抹上剑油,在涂抹剑油的时候,留神倾听了会那边水鬼的动静,断断续续喑哑的叫声,数量不算太多。
希里活动了下关节,大步向水鬼游荡的区域走去。老猎人扒在树上,看着希里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被沼泽灌木丛林遮掩,水鬼尖锐的嘶叫声密集起来,利剑破空的锐响,断肢坠落。希里的脚步灵活而坚实,踏起巨大的水花,水鬼嘶叫声越来越零落,直到最后一个也发出短促的哀嚎,骤起的喧闹复归于沉寂。
老猎人吹了声口哨,希里回哨声以对。老猎人这才慢慢下树,先去解了毛驴绳子,骑着追上去,毛驴闻到前方水鬼尸体的血腥味,情绪惊恐,连蹦带跳,颠得老猎人爬上又爬下,狠狠拽了一下缰绳,强拉着毛驴往前走。
淌过污泥与腐臭的血水,老猎人没去看满地残尸:“前面还有吗?”
“也许还有沼泽巫婆,放心,在怪物出来之前,我会察觉到的。离孤儿村还有多远?”
“快了。”
老猎人不得不选择牵驴步行,速度慢了些,希里为跟上他也牵马,一路杀了几条脏兮兮的鬣狗,挑飞从树上突袭的毒蛇,远远望到林中阴翳处像是倒塌的残垣断壁,突然一大坨泥巴飞来,希里大吼:“闪开!”拔出银剑前冲,踩着歪斜的树桩篱笆一跃而起。老猎人竭尽全力拉住慌张狂跳的毛驴,扯着缰绳死死抱在树上,努力探头去看希里那边的动静。丑陋的沼泽巫婆长得惊人的指甲被一剑砍断,狂怒地嚎叫:“我要吃了你!煎你的心肝,炸你的手指头!啊,啊啊啊!”
沼泽巫婆声音嘶哑,希里出神入化的剑术先砍断了它的左胳膊,旋身一脚踹上缺臂的半边肩膀,踹得巫婆往前扑倒,利落地贯穿心口一剑,结束了怪物肮脏的一生。
希里呼出一口气,老猎人还抱在树上,紧紧抓着狂跳挣扎不止的邻居毛驴不敢松手,松手了就要赔一大笔钱的。希里拎着剑给毛驴来了一发亚克西,这头受惊的畜生终于慢慢安定下来了,老猎人脱力地松开手,跌坐在地。
“谢天谢地!”老猎人□□着揉动肩膀,“您再不来,我没被沼泽巫婆弄死也得被这畜生拖死了。”
“没事就好。”希里并未放松警惕,环视四周,这就是孤儿村了,然而面貌已经截然不同,除却一个游荡的沼泽巫婆,暂时还没聆听或闻嗅到其他怪物的迹象动静,她擦拭干净银剑上的血迹,凑近嗅了嗅,剑身上还残存着一些水鬼的体臭,哈口气没看到血丝才收回剑鞘,向孤儿村的旧址中心地带走去。
房梁已经坍塌大半,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厚重苔藓,希里透过乌黑的烂窗户往里张望,里面的气味绝对不好闻。
她开始寻找鸟类的踪迹,周围实在太静了,她皱着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阿瓦拉克?”
不一会儿,清脆美妙的叫声扑飞而来,老猎人认出了小小的鸟影:“是黄山雀,居然会出现在这?”
希里向树上的黄山雀说:“麻烦你告诉阿瓦拉克,我们已经到了孤儿村,就在这里。”
黄山雀歪着小脑袋,可爱地正回来,扑棱棱飞起飞向密林深处,很快不见了。希里不知他接到消息要多久才会赶回来,应该不会太慢,索性先绕着孤儿村外围观察了下附近泥地上的情况,有些能明显分辨出沼泽巫婆生活行走过的痕迹,还很新,还有水鬼的足印、蛇行弯迹,猫头鹰掉落下来的羽毛,再没看出其他怪物,应该是安全了。
“嘣!”
老猎人怪叫起来,希里下意识地拔出剑做出防御姿态,看到是阿瓦拉克从传送门中走出来才站直,瞥向老猎人,老猎人尴尬的摸着脑袋,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阿瓦拉克径直走向坍塌的房子,伸出手念出咒语,坍塌破碎的横梁、湿朽的横木振动着悬浮起来,稀里哗啦地扔到一边去。
他清理了绝大部分摇摇欲坠的危险因素,房屋彻底秃了,敞着盖,依稀可辩识出当初尚且完整时的布局,绝大部分家具被蛀虫和霉菌寄生成了一团颜色灰绿的绒球,尘埃与孢子飘荡,散发着不友好的气味。
“稍微等一等吧。”阿瓦拉克看一眼天色,并不着急。
“来时有遇到什么吗?”
“一些水鬼,沼泽巫婆,别的也没什么。”
“看来这里还算安全。”
“嗯哼。”
她瞥到他后背上背着的大个玩意,忍不住就想笑。
虽然背着这玩意看着挺蠢的,但阿瓦拉克看上去没半点不自在的地方,哪怕好奇心最旺盛的老猎人瞥见了都不敢多嘴问什么,只怀疑那个圆不溜秋的东西是不是什么邪恶恐怖的头骨法器,把自己想吓得浑身冷汗。
稍坐了一会,尘埃落定,阿瓦拉克先踏进了倒塌的屋子,左看右看,不知何时他撇了根草棍,对着两边发霉的玩意儿拨来拨去查看,老猎人落在最后头,左顾右盼,悄声问希里:“你们在找什么?”
“一张毯子。”
走到屋子尽头,正对着一堵满是霉点、粉灰片片剥落如癞疮的墙,阿瓦拉克看了一会,蹲下来,直接抓起了地上烂糟糟发黑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了。”这团烂糟东西体积庞大且沉重,阿瓦拉克念起咒语令其悬浮起来,拖着往外走,一路留下浓烈的腐烂气味。
希里捏着鼻子出来,走到外面长舒了一口气。看阿瓦拉克把东西丢在地上,然后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调配好的魔药,开瓶塞淋洒魔药,轻声咕哝咒语,被魔药淋湿的地方开始流淌下污黑的泥水,希里敏锐地察觉到,空气变得更干燥了。
魔药从空气中剥夺水分,软化溶解织毯日积月累的尘土污垢,月蔷薇精油开始发挥效力,散出新鲜的蔷薇香气,然而再浓烈的香气也无法掩盖溶解污垢时产生的恶臭,一团奇特的又香又臭的结合体。三人都自然地离远了些,看着织毯在魔药的清洁作用下缓慢露出原貌。
希里想起他刚才直接拿起了烂糟糟的挂毯,如非必要她本人都不乐意去接触那么脏的玩意儿,更何况是印象里高傲又极爱整洁的精灵,真没想到……她瞥了眼他的手,唔,背在身后,看不到。
“你的手如何了?”她探寻的目光无法逃过阿瓦拉克的视线,希里看了下,“已经结痂了,不碍事。”
阿瓦拉克转头又在他的挎包里找东西。他肯定要拿出什么护理皮肤促进愈合的药膏来了,看他找到了直起腰,看他递过来的东西果然。
希里接过药膏低声说了句谢谢,他伸过来的手还是那样子,没有沾染上过分的污渍。
等待魔药清理干净织毯花了不短的时间,污黑的泥水向四面八方伸出爪牙。阿瓦拉克走近,还是和刚来时搬动垮塌房梁一样的咒语,堆成一坨的毯子被魔法的力量牵扯起来,平直悬垂,露出令人惊叹的全貌。
尽管织婆面貌可憎,罪行累累,而单论技艺,就凭织毯所表现出来精妙高超仍是无可指摘。织毯积堆在潮湿黑暗的沼泽深处,如今洗去污垢,悬垂下来面貌焕然一新,表面纹理平滑细腻,无一线头飞挑,染色图画依然鲜明如初,流苏平整。织毯上的三位夫人容貌绝美,肌肤光洁,身材婀娜曼妙,如果忽略掉呢喃婆手中血淋淋的耳朵和织婆下身多出来的一双腿,挂毯无论是色泽而是构图都堪称上等的工艺品。
“天啊……”老猎人小声惊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夫人挂毯,以前只听说过,只有最忠诚的信徒才有资格在家中挂起夫人巧手编织的挂毯,没想到夫人这么美,天啊……”他惊叹着,满目痴迷。
光看挂毯上的形象却是很美,等你看到真面目就该恨不得自阉了。希里努力憋住笑,看阿瓦拉克把溯现魔法药水泼洒在挂毯上,魔药奇异的气味迅速侵占了月蔷薇精油的地盘,挂毯上飘起缕缕白烟,轻烟笼罩下,挂毯上的夫人貌相似乎变得更加生动,挂毯背后隐隐约约奇异的声响,恍若从久远之时跨越时间传递过来的窸窣回音,他伸出手,上下移动,看样子似乎有点纠结,顿住。
“希里。”他转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想借助你的眼睛去看挂毯联系的主人在哪里。”
希里瞧了瞧挂毯,挂毯很大,阿瓦拉克正常伸手能触及到的地方是夫人们破烂的亚麻裙摆遮掩下血迹斑斑的腿部,嗯,怪不得。她完全理解,并且想笑。
她伸手贴上挂毯,掌心触感奇异,异于上等丝绸的光滑,这是织婆的杰作,她以村民上供的婴儿毛发编织挂毯,所以挂毯能在潮湿阴暗的环境里除了积累污垢仍然不腐。
阿瓦拉克握上她的手腕,因为礼貌的克制甚至只是虚握,用拇指、食指中指小心翼翼地圈着,魔力的振动似乎聚集了些许热量。她听到他说:“闭上眼,排除杂念。”
希里深吸一口气,沉静下心,漆黑安静的世界里,魔力的振动犹如牵引至高天之上的丝线,指引着思绪溯源到与挂毯的制造者有密切联系的地方。
黑暗中心旋出一点阴晦的光,从光中摇曳出模糊的线条、黑白勾勒的图像。希里看到了桌子,枝形的蜡烛架,桌上一束修剪整齐捆好的头发,扎满针的黑布娃娃,还有……还有桌上的竖长雕像,是位面目可憎、表情夸张的老妇,头巾歪斜遮住了左半眼,雕像最怪异的特征,无疑是下半身多出来的畸形的一双腿。
烛火倏然一抖,视野内的黑白图像骤然暗下去,表情夸张的雕像仿佛活了起来,五官狰狞,张开的嘴发出无声的尖叫,独眼闪烁着凶恶的血光,雕像的尖叫声令希里浑身不适,头疼欲裂,烛火突灭,视野归寂于暗,像被人用力推倒,不得不退出。希里睁开眼,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阿瓦拉克伸手有力地托住了她,触碰挂毯的指尖怪异的灼痛,抬起手看了看,指尖并无异样,唯有灼痛的余波告诉她不是错觉。
“你的手指怎么了?”
“有点……像烫到了一样,应该过一会就会好。”希里皱眉,也许是因为织婆反击的缘故?她发现他们在窥视她了,也不知这般打草惊蛇到底值不值得。
阿瓦拉克抓着她感到灼痛的手指,他略显粗暴的动作令希里颇感难为情,就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紧张得像指甲快掉了一样。
“魔法的痕迹。”阿瓦拉克端详许久开口,“老巫妪通过旧有物的联系给予的‘惩罚’,幸好旧物已经联系微弱,她除了这点能力无法再做到什么。”
“我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魔法带来的灼烧也算烧伤,也许这时候看不出来什么,过一会皮下组织液渗出起泡,就不容乐观了。”阿瓦拉克松开手,“我去找点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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