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氛围
保养极好的齐应月十分捧场,她的声音温温柔柔:“这还用你说嘛,老公做了慈善,我们肯定都会多宣传、多支持的。是不是,小华、小珍?”
付仪华:“啊对对对。”
这种明显的敷衍,遭来齐应月一记警告白眼。
“会支持的,爸爸。”付仪珍撩开耳边一缕头发,整个人乖乖巧巧,很符合大众对典型的“乖女儿”的想象。
听话的女儿的和顽劣的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付勤对付仪华的不满又叠了一层:“这次月考,都考了多少名?”
满不在乎的付仪华偷换概念:“没进一百名。”
执掌一个公司的付勤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冷笑一声:“一百零一名也是没进一百名,三百名也是没进一百名,你倒是好得很啊!”
“就是不到一百名啊,”付仪华嘴硬了一下,但在齐应月的目光里,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三百……三百七十二。”
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料,付勤毫不意外,倒是齐应月神情不太好地拧了一下他的肉。
付勤问龇牙咧嘴的付仪华:“怎么?”
“没怎么。”
反观女儿,比儿子懂事多了,付勤语气回温:“那小珍呢?”
“这次是第一名。”付仪珍手搭在膝盖上,是很淑女的坐姿。
这回付勤满意了,他看向儿子,训斥道:“学学小珍,之前成绩也不怎么样,现在进步大多了,都到第一名了。”
付仪珍只是坐在一边,一双杏眼与唇都漾着温温的笑。
一旁的王姨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暗暗地想:小姐果真又笑了,这种笑和之前的笑大不一样,是不是病要好了呢?
但她一看,付总和夫人连眼风都没有向小姐扫来,王姨暗暗摇了摇头。
本就厌烦读书的付仪华烦躁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付仪珍最牛逼!我就是废物!”
“怎么这么说!”紧接着就传来付勤训斥儿子的声音,不外乎是什么“你这么不上进,以后付家落在你手里算是完了”,“你有没有点身为男子的气概,听不得你妹妹的好?”
这种声音里不时夹杂着齐应月的劝和,男音的凶和女音的柔和,在饭厅回响。
最后以付仪珍的一句“我饿了,爸爸”收尾。
付勤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吵架太凶,以至于菜都要冷了,赶紧招呼家里人吃。
厨房今天弄的菜色都很好,付仪珍从从容容地夹菜、吃菜,她吃得又慢又少,就像猫儿一样。
难得愧疚的付勤拿着公筷给女儿夹菜,“多吃点。”
“谢谢爸爸。”夹起碗里的牛肉,付仪珍也回之以礼,给他们夹菜。
看着付仪珍脸上的笑,一家人都有些发怔,以前的她极少笑,即使是笑,也是楚楚可怜的、带着病中情绪的笑,但这次则看得出,是发自内心、温温柔柔的笑,精神焕发得很不一样了。
“小珍,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齐应月放下了筷子,同样也是笑着。
“还没有,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但是真正病好的话……”付仪珍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点愁容,“可能几年、十几年,但更有可能的是一生都这个样子,我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既然她已经这个样子说了,齐应月自然不好再说别的:
“一定可以好的,毕竟,亓大师说了,他”齐应月瞥了一眼默默低头吃饭的时不尘,“旺你。”
付勤深表赞同:“女孩子还是笑起来好看。”
神情不变的付仪珍:“爸爸妈妈说得对。”
几人这才开始正经吃饭,过了一会,付勤再次开口:“你高叔叔的儿子也在闻山读书,读高二,你见过没有?”
“没有哦,”付仪珍悄悄放在桌下的左手捏了捏时不尘的指尖,非常无害地回答道,“我们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长大之后我当然不记得啦。”
付勤听罢,也没有继续问,只是说:“下周我有个饭局,小珍你跟我去。”
一旁的付仪华在听到“我有个饭局”的时候,浑身一紧,听完整句之后才松了口气。
“好呀,”付仪珍答应得很爽快,可紧接着话风一转,“可是我没有办法自己走得很多,平时上下楼、走路都是时不尘帮我,所以爸爸,我要带他去吗?”
“他,”付勤沉吟片刻,“你想带可以,但是不要让他跟你接触太……亲密。”
付仪珍再次捏了捏时不尘的小指,稍稍拖长了音调,撒娇似的:“知道了,爸爸。”
-
回到房间的付仪珍也没有敛去笑意,但眼里沉沉的,就像隔了一层雾:“知道这个饭局是干什么的吗,时不尘?”
耳朵的红未消的时不尘脱口而出:“是吃饭的,小姐。”
“你真可爱。”
付仪珍抬臂,时不尘配合地弯下腰来,但这次并不是要他抱。
她两手捧住时不尘的脸,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带着些许郁翳,几乎要迸进他的心里去。
动也不敢动的时不尘眼也不眨,浑身僵硬,就像机器人似的被小姐攥在手心,任她亵/玩。
但她的话好似一面薄冰,敲碎了现有的一切炙热:
“下周,我要去相亲了哦。”
时不尘瞳孔急剧缩小:“小姐,只是饭局。”
“只、是、饭、局?”付仪珍微微偏了偏头,披着的长发垂到了右边肩膀上。
“只是饭局。”时不尘语气肯定,但眼神飘忽起来。
这话说完,他的脸一疼。
视线往下瞟,原来她的手里握了一指他的脸肉,甚至还在揉捏。
“您明年五月才十五,”时不尘的两颊被擒,发音不太标准,“不会的。”
“啊,是吗?”显然付仪珍不置可否,“借你吉言啦,小笨蛋。”
说完,她就伏案看书了,徒留时不尘一个人怔怔然,他的手举起来想碰脸,可过了一会又放下来了。
或许是付仪珍的手太凉,被她捏过的地方,似乎麻麻地发起痒来。
小姐不能一直这样看书,手得暖和起来。
他这样想。
-
小笨蛋的吉言没有发挥作用,饭局果然如付仪珍所说,是一个相亲局。
说是饭局,其实只有五个人。
她、时不尘、付勤、高叔叔、高儿子。
高叔叔领他的儿子坐在一头,付勤带着她和时不尘在另一边。
高儿子略微有些眼熟,是学校里偶尔一面之缘的、浅淡而轻薄的印象,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
经过一番寒暄与简单的介绍之后,两个大人就催他们:“你们去玩,我们讲大人的事情。”
“带着妹妹好好玩。”高叔叔从兜里拿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付勤。
他们走了,时不尘就要陷入尴尬的地位。
所以付仪珍朝他招了招手,他老老实实跟着出去了,付勤见状,倒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们所在地一家很有名的农家乐,许多权贵都爱来这家,且生意火爆,普通人来需要提前预约,至于预不预约得到么,就是两说了。
这里占地面积很大,农庄中央有一片很大的湖,里面养了鱼、虾、蟹,可以现钓。
如今是冬天,倒是没有人真去钓。
三人在有空调的室内观景,时不尘推着付仪珍,高儿子走在她的旁边,乍一看还有点儿不协调。
“我听说过你,付仪珍。”高儿子说。
望着窗外景致的付仪珍噙着礼貌的笑意,“听说过我什么呢?”
“虽然你才初中,但我们老师有提过你,说你小学成绩一般,但每次都在一点点进步,现在已经年级第一了。”
难得的冬日暖阳透过玻璃打在付仪珍的半面脸上,她的另半边脸陷入阴影里,笑还是那么柔和:
“原来我的丰功伟绩都传到高中部啦?那我还做了哪些事情呢?”
高儿子面露得意:“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从来不笑,最近突然开始笑了,是吧?为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因为开窍了吧,”付仪珍身体往后挪了一点点,毛茸茸的白色围巾可以覆在时不尘退轮椅的手背上,“有很多事都是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那你听说过我没有?”高儿子暗含得意,“我是篮球社团的社长,你们班有几个男生都在我们社团。”
“自然听说过,你打篮球好像很厉害。”付仪珍说。
“下次我有比赛就跟你发消息,”高儿子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付仪珍没有拒绝。
高儿子低着头申请了好友,就继续说:“对了,你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还没有呢。”付仪珍看着八块腹肌的头像,目光往“拒绝添加好友”处挪移。
“怎么还没啊,多久能好?”高儿子语气也不见失望,更像是对于八卦的好奇。
付仪珍:“可能永远都好不了。”
“噢噢,”见她似乎很好掌控的样子,高儿子得寸进尺,“那下次换个女生推你呗?虽然你身后那个好用,但他总是个男的,这样不好吧,你毕竟是个女生,这对你名声不好,现在已经有同学开始说你的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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