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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轨


  “微臣……冒犯了。”魏璇嘴唇微抿,强压下颤动的心神,起身走开。

  他将屋内乱成一团的场面稍微收拾了下,精致的琵琶摆回盒内,白瓷碗的碎片都捡起来搁在托盘上,以免她不慎踩到。

  魏璇手脚很轻,做完这些动作,发出的声音甚至还没窗外的雨声大。

  时间不早,未免张美人担心,他还要快些回翠微宫。

  手指正要推开房门,忽然他那如刀削般的下颌颤了一下,魏璇转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伏在桌边的周旖锦。

  想起方才自己那不轨的念头,他既不屑又后怕,可要说一点欣愉都没有,也并非如此。

  魏璇缓缓走回来,跪下身,愣了片刻,随即捧起周旖锦垂在地面的一截罗裙,嘴唇在那裙角上触了一下,带起来的香风从鼻尖一闪而过。

  再起身时,他眸中闪过一丝明亮色彩,如同春风拂过解冻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古书中有言,在久远的历史中,有一段时候,亲吻衣角是麾下的奴隶向主人效忠的方式。做了这样的动作,他心里却不觉得屈辱,反倒升起幸福和隐秘的欢愉。

  他愿这辈子,都只做周旖锦的裙下之臣,而她不必知道。

  门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昏暗的室内陷入静谧。

  半晌,桌上的周旖锦忽然睁开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眸中盈满复杂的情绪,跳跃的浅浅光晕倒映其中。

  其实在刚才那声令人恐惧的惊雷时,她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假意的鼾睡,只不过为了让魏璇放下戒备。

  对于这样一个谋略深沉的人,周旖锦不得不费些心思,反复试探。只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情形。

  她向来博览群书,怎会不知,那种跪拜礼本就意味着臣服和屈辱。

  可魏璇显然不是能被她那些小恩小惠就轻易拉拢的人,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他要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表示效忠……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在装睡?

  周旖锦抬起一双迷茫的眼睛,头脑昏昏,听着一点一滴即将停歇的雨声,陷入了沉思。

  繁花似锦的仲春时节,周旖锦的桌面上又一次堆满账簿。

  二月半为花朝,照例宫里要举办春日宴,踏青赏花,结伴出游。

  按照往常的规矩,大多请各名门望族参加,因此朝野上下多将此节日当做青年男女相看的好时机,名门贵女趁此时机为自己谋一个俊才郎君,世家子弟们亦筹划着寻一个做当家主母的好闺秀。

  屋内袅袅香烟萦绕,清晨的日光穿过镂空的雕花屏风,细碎落在花梨大案上。

  周旖锦悬笔批阅账簿,忽而勾唇一笑。

  这一次的账簿让她甚是意外,魏景不仅没有克扣银钱,反而增补了许多。

  她左思右想,多半是魏景因宠爱白若烟觉得愧疚,因而便喜悦的收下了这份歉意。

  “娘娘,名册已经编好了,您瞧瞧。”苏新柔将手中笔搁下,双手捧着名册递到周旖锦面前。

  参加春日宴的人数众多,周旖锦一目十行地看着,忽而眼神落在“萧瑾”二字上,稍稍顿了顿。

  “阿柔,你写的很好。”周旖锦拍了拍苏新柔的肩,称赞道。

  “忙了一早上了,去歇一会儿吧。”

  “不,奴婢再整理一下,”苏新柔眼神中洋溢着喜悦和感激之情:“多亏了娘娘照拂,许奴婢读书识字,还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奴婢,奴婢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定要为娘娘做好!”

  在齐国,身份低位的平民女子开化的程度不高,许多都是不识字的,苏新柔如今即便是凤栖宫的掌事宫女,但没有周旖锦的特批,也不许私下学习。

  前些日子她在书房内被一本史书吸引,看的入迷忘了时间,忽然被进来交接的桃红撞破。

  桃红二话不说拉她去娘娘面前请罪,她本是害怕极了,可娘娘却并未责怪她,反而赞赏了她的好学之心,特意请了夫子给凤栖宫的几个掌事宫女教习。

  苏新柔走出门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抚了抚饥肠辘辘的肚子,往下房走去,一转过朱红漆门,却忽然遇见吃饱喝足回去睡觉的桃红。

  “阿柔见过姐姐。”虽然知道桃红一向对她怨气颇深,可苏新柔依然不敢忽视辈分礼节,转身微微向她福了福。

  往日里桃红遇见苏新柔向来是眼不见为净,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走掉,可今日桃红刚在夫子那学了一早上的书,如今见了苏新柔这个大功臣,心里竟也有一些感激。

  桃红一动不动的盯了苏新柔一会儿,终于松了口:“你……还在忙啊?”

  苏新柔正愣着,桃红撇下眼睛,语速极快道:“屋里给你留了饭,赶紧去吃吧。”

  语毕,桃红二话不说,脚底抹油似的逃跑了,留下定定怔着,脑子还没转过来的苏新柔,生怕她看见自己心里的破绽。

  第二日晌午,凤栖宫的门被叩响。

  周旖锦出门迎客,见胡怀潆一身翠绿色长裙站在日光下,气色已经与从前大为不同,脸颊唇色肉眼可见变得红润起来。

  胡怀潆浑身胆怯的气息放下了许多,二人一同在后山漫步。

  春日里溪流潺潺,漫山遍野鲜花盛放,胡怀潆踏过汀步,一时间竟为此美景镇住,有些看呆了。

  见她身子恢复,周旖锦十分开心:“才治了这小半月,效果竟这样好。”

  “多亏了娘娘恩德,质子殿下妙手回春,臣妾莫齿难忘。”胡怀潆喜悦的拜了一拜,又说道:“臣妾今日来找娘娘,其实是有一事冒昧相问……”

  “何事?”周旖锦挑眉。

  胡怀潆抬头望了她一眼,迟疑一会儿,说道:“满宫皆知,皇上如今盛宠舒昭仪,嫔妾无用,不能报答娘娘的恩情,如今身子好了,只能一试,若皇上对嫔妾还有一丝旧情……”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自从她小产之后,白若烟趁虚而入,几乎占据了魏景所有的心神。

  起先魏景还来翠微宫探望过她几回,可这半月以来,竟是渺无音讯,即便有周旖锦的保护,瑶妃和陈之双一众人还是乘此机会,对她百般刁难。

  她是一个没有家世撑腰的妃子,失去皇上的宠爱,便是跌落万丈深渊,被踩落到泥里,没有一丝用处。

  “你是想让本宫助你得宠?”周旖锦一语道破胡怀潆心中的想法。

  胡怀潆仓皇的点了点头,旋即垂下头,脸上带着讪讪的笑意:“嫔妾卑微无用,如今只有此法。嫔妾保证,往后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娘娘。”

  周旖锦沉默了一会儿,微皱着眉,徐徐说道:“你可知道皇上喜欢你什么?”

  “嫔妾知道……”胡怀潆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些什么:“嫔妾自入宫以来便十分费解,明明后宫佳丽三千,为何皇上会在选秀时看中嫔妾,直到一日……嫔妾在侍寝时,听见皇上向嫔妾唤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那时嫔妾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昭明先皇后的一个替身罢了,”她声音顿了顿,显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怅惘:“嫔妾曾遣人寻找,看过昭明先皇后的画像,恐怕……如今的舒昭仪,也是因此得宠的吧?”

  周旖锦本以为她不知,听见胡怀潆这样果断,有些惊愕:“本宫入宫晚,并未见过先皇后本人,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胡怀潆望着脚下潺潺流水,抿唇一笑:“嫔妾知道此事时,曾发疯了一样寻找先皇后的踪迹,得知先皇后弹的琵琶曲‘秋风度’在京城中曾是一曲绝唱,臣妾那时起便潜心苦练,只是天资愚钝,冒昧恳请娘娘指点一二。”

  “这等小事,你随时来凤栖宫,本宫自会帮你。”周旖锦眉眼间浮现清浅的笑意,心里既感慨于她的小心翼翼,又不禁有些欣慰。

  胡怀潆这样的女子,在宫中本就举步维艰,不进则退,如今有了白若烟,她想要得到魏景的宠爱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她身处逆境,还有如此敏锐和决心,心性实属难得。

  胡怀潆前脚刚走,下人便敲门,通传说郑晚洇来了。

  周旖锦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看着一身骑装走进来的郑晚洇,眼底多了几分无奈:“你早就到了吧,方才怎么不进来?”

  郑晚洇被戳破心思,瘪了瘪嘴,低声说道:“臣妾不愿看那胡美人那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她讲话十分别扭。”

  “不得胡言。”周旖锦心中咯噔一下,只得又放下手中的账簿,眉宇间有些严厉:“你年纪还小,可知许多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休要妄加评议。”

  见郑晚洇有些愣神,她解释道:“胡美人家境贫寒,在后宫处事谨慎些,也是生存之道。她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却没你这般潇洒,你若有心,且试着理解她的处境。”

  “唉,姐姐,我知错了……”郑晚洇低着头深思了一会儿,拉着周旖锦的袖子求饶,郑重说道:“往后我一定不会再对胡美人那样了。”

  她拉了个椅子,在周旖锦身边坐下来帮她整理账簿,眼神落到桌面上一封火漆的信件上,打量了一下,问道:“是姐姐的家书吗?怎么不拆开?”

  周旖锦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自从与家中可以频繁通信,对子嗣一事母亲是愈发着急——周宴的妻子已怀上长子,于是催生的主意便打到了她头上。

  周家在皇宫内有些眼线,如今白若烟得宠的消息甚嚣尘上,魏景又许久未踏入凤栖宫,母亲便有些坐不住了。

  “晚些再看。”周旖锦头也没抬,手不动声色的将那信往边上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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