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糖分超标
他与周旖锦相识这些天,越是接近她,越能感觉到她不同于外表的冷漠,更不像外面传言那般恶毒,反倒心底存留的那份柔软,是他许久都未见到的难得。
周旖锦轻轻笑了笑,语气有几分意味深长:“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本就是相互的,本宫真诚待他们,他们便能领会本宫的好,将心比心,不是吗?”
她知晓他的心思,却偏要假装毫不知情,以免令他警惕。
还未出阁时,父亲常教他们几个孩子处世之道,若想得到什么,急于求取、坦陈心志并非良策,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主动权交与他人手中,再一步步引他落入陷阱。
毕竟,人总是会因他人异样的举措感到威胁,却偏偏对自己深信不疑。
想到这,周旖锦笑了笑,微微偏过头看他。
魏璇专注的侧脸棱角分明,整个人仿佛浸润在水中,有种由内而外的淡然和冷静。
而那冷静之下隐藏的波澜,他们彼此都了解,但谁也没有戳破。
半晌,魏璇目光有几分动容,轻声答道:“娘娘教诲的是。”
周旖锦并未多言,手指指向一旁装面粉的白瓷碗,招呼他道:“殿下若无事,帮本宫打个下手可好?”
魏璇脸上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忙答应下来,洗了手,便隔着半个身位站在她身边,垂着眉眼揉面。
“本宫要做枣泥酥,还有梅花糕,前些天郑婕妤新教本宫的,还未做过,”周旖锦絮絮叨叨,将脑海中制作的步骤徐徐道来。
“你先和面,本宫制些油酥,一会儿……”
她记忆力好,说的也细致,一遍过后魏璇便了解的清楚,指尖在碗中蘸了些温水,看着她一板一眼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小厨房时常晾晒食物,因此设在采光极佳的位置,即便外面是濛濛细雨,仍有温热的日光透过窗棂倾洒进来,汇聚成一束浅淡的光晕,抹在周旖锦白皙的脸颊上。
魏璇知趣地收回眼神,心跳却不自主慢了半拍。
她当真是个温暖的人,不知为何,只是与她站在一处,心间也被无数细小的幸福填满。
魏璇沉默着,心中感慨。
这宫中相轧他见了太多,若说谁两手清白,他定然是不信的。然而周旖锦却是极其特别的一个,或许是拥有那样显赫的家世和高贵的身份,令她天生便与别人不同。
她既不是温室中生长的莬丝花,亦非遍布生硬尖刺的荆棘,就如同一株清高的莲,哪怕是身在这深宫中,亦心怀温暖,宛如这隔着绵雨的微光,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梅花糕制作不难,只一会儿周旖锦便做好了几个,准备捏住柔软糯米皮的前一刻,她手指顿了一下,掀开旁边盛着砂糖的小盏,多加了一大勺进去。
其实也不为别的,只是试探他的心意深浅,到底能放纵她到何种程度。
她掏出手帕擦去指尖残留的粉末,一下下十分仔细。
“本宫做好了,”周旖锦三两步走到魏璇跟前,像对待什么稀世之宝似的将那盘小小的糕点捧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忽而轻轻一笑,用叉子叉起一枚送到魏璇口边。
魏璇低下头,眼前便是周旖锦闪烁着期盼的水灵灵的眸子,朱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这个雕花最漂亮了,质子殿下,尝尝看。”
他眉眼顿时柔和下来,借着她的手中的叉子便一下子将那梅花糕送入口中,可当咬破它外面薄薄的糯米皮的一瞬间,魏璇的眉心陡然一颤,明亮的眼底如深海般翻起波涛。
她怎会放这么多糖,这小小的一块糕点,金玉其外,却齁的人牙根发酸。
他努力遏制住脸上表情,囫囵吞下,从咽喉处发出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娘娘做的……很好吃。”
“殿下还想再吃些吗?”
魏璇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亲手喂给他的那点甜头,纵然如针尖挑蜜,刺痛咽喉,他亦心甘情愿接受。
周旖锦唇角挂起满足的笑意,如一条弯弯的月牙,并未再捉弄他,说道:“算了,统共就这几块,你帮本宫将那边的油纸拿来,都包起来吧。
魏璇心里顿时对苏新柔生出几分同情来,但还是听从她的话,只是递纸时的手多了几分为难。
“娘娘是第一次下厨吗?”他一边用细绳将糕点扎了起来,一边疑惑问道。
周旖锦思索了一下,答道:“倒也不是,从前冬至时会煮些饺子。”
说起这,她脑海中不免浮现出魏景既虚伪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心情蓦然有些沉重,岔开话题道:“这枣泥酥裹好了酥皮,可以倒油下锅了。”
周旖锦默念了几次步骤,随即烧火起油,目光落在盘中几颗白白软软的面团上。
那半成型的枣泥酥被雕刻成花瓣的模样,经了魏璇的手,花蕊和叶瓣都雕得分毫毕现,竟美的像艺术品一般,令人不忍下手。
油已经烧热,她无暇再欣赏魏璇那精美的雕工,心里轻轻叹了声可惜。
她自幼聪慧,即便头一次下厨,只需谨慎些便不会出什么纰漏,但如今魏璇在身边,她却不能如此。
她对男女之情的见解其实并不多,但身居高位久了,多少对人性有几分见解。cascoo.net
此刻她若做得完美无缺,便失了意义,唯有示弱,方能瓦解掉与他之间那层固守又微妙的隔阂,唯有她退了一步,他才能进一步。
周旖锦低头笑了笑,做出一副娇生惯养久了的笨拙模样,桌上许多食材她还未准备好,只能探身向前,在数个篮筐里翻翻找找。
“娘娘,这里。”周旖锦手心被放了一个小罐,盖子已被打开,正是她要寻的蛋液。
“谢谢,”周旖锦眼波流转,向魏璇投去含羞带怯的一瞥,旋即低头舀了一勺涂在面团上,又自然地将罐子放回他手中。
魏璇看着她略蹙起的雾眉,果然心软,喉节滚动了一下,转而又帮她找起其他辅料。
明明是头一次见她下厨,却觉得这样的默契,像是平凡人家粗茶淡饭许久的平淡,在偌大的深宫,这一隅小厨房的烟火气,似乎隔了雨雾,便与世间万物都隔绝开来,只剩下他们二人。
“哗啦”一声,周旖锦手腕转动,盘底未倒尽的水滴不慎落入烧开的油锅中,激起一片迸溅的油星。
她对此确实毫无经验,惊了一跳,毫无预料中闪身慢了些,持着锅铲的手还未收回,白皙的手背骤然落了一片热油,转眼间泛起红。
周旖锦脚步仓惶,后退了两步,忽然听见“咔”的一声,那双绣花鞋竟踩在身后魏璇正沥水的纸伞骨上,那伞面的修竹被拦腰折断了一棵,说不出的凄然。
手背上传来刺痛,这牺牲似乎有些大了。
“娘娘?”魏璇闻声,忙一只手提起桌面的锅盖,将那胡乱迸溅的油锅盖合,紧接着过来查看。
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关心那伞,只是在周旖锦发红的手背上流连了片刻,脸色有些暗。
周旖锦心头苦涩,鼻尖急得出了一滴细小的薄汗,低声道:“本宫……也没想过,做这糕点竟这样难。”
发现魏璇注视着她的手背,她便作势悻悻收回手,用力拽了一下,却没抽动。
那纤细的手腕被魏璇一把握住,他心里焦急,力度一时没收住,弄得她生疼。但不过转瞬,一片浸了凉水的湿毛巾被他轻轻敷上来,沁凉的触感顺着细小的神经爬满了脑海。
“以后这些事,娘娘交给下人做便是,何须亲自动手。”魏璇轻轻笑着,平静地望着她,语气温和,像是不惹尘埃的美玉。
他顿了片刻,手指一点一点抽离,最后彻底松开,周旖锦的手腕失了承托,便僵在了半空中,露出其上被他用力握出的红痕。
周旖锦微微撅起嘴,眼中含着因疼痛瞬间泛起的泪光,嗔怪道:“殿下弄疼本宫了。”
那声音很轻,如同雪白的梨花瓣随风抚落,轻飘飘跌在雪地里,却惹得他心头一阵焦躁的烈火。
魏璇平日里接触的大多是军中粗人,怎知女子皮肤如此脆弱,遑论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周旖锦。
“微臣、微臣并非故意……”他怪自己不慎,又无法辩解,语气很急。
周旖锦仰头看他。
男子俊美的侧脸近在咫尺,狭长的眸子温柔又带着掩不住的炙热,那种独属于少年青涩又温热的气息弥漫在他周身,令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无妨,”周旖锦神思不宁地应了声,手背的疼痛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她将那湿毛巾拿下来,才想起来锅内已经烧焦了的那些枣泥酥,叹息着灭了火。
“回去吧,”周旖锦晃了晃手中一小袋仅存的梅花糕,朝魏璇眨了眨眼。
推开门,丝丝雨雾裹挟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守在门外的柳绿正背对着她,前面跪了一个宫女,那宫女神情焦急:“柳绿姑姑,前院两个宫女打碎一套茶具,险些打起来了,您快去瞧瞧吧。”
“可是——”柳绿话说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嘎吱”一声门开的声音。
她一扭头,看见周旖锦这样快就铩羽而归,不禁有些疑惑。
宫女不知情,见贵妃娘娘竟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
周旖锦对今日的收获很是满意,正准备同柳绿回寝殿,可眼波流转,目光又停驻在身后的魏璇身上。
她方才情急之下弄坏了魏璇的伞,若她就这样一走了之,恐怕他要一直困在这里等雨停,恰好这宫女寻柳绿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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