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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倾斜


  “你同她先去吧,本宫自己回去,”周旖锦改变了注意,朝柳绿说道:“你若随本宫回寝殿一趟,再到前院,光脚程都要半个时辰,实在劳累。”

  这阵子苏新柔和桃红皆不在,柳绿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凤栖宫,平日里确实忙的不行。

  “谢娘娘。”柳绿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拉起那宫女一并走了。

  门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些,周旖锦收回目光,撑开伞,目光不经意似的落在魏璇脸上。

  “颐和轩不远,本宫送你回去,就当是赔罪。”

  她笑吟吟看着魏璇,手指轻动,伞面“砰”的一声张开,半边伸出屋檐,半边在她脸颊上落下阴影。

  “微臣感激不尽。”魏璇没想到她这样关心自己,愣了半晌,随后忙向前走了几步,低头进到她伞底。

  雨滴落在伞面,先是断断续续,继而相连成一条透明的珠串,头顶拍打的声音如滚滚呜咽的春雷,庇护着这一片空间。

  天色渐晚,两旁的宫灯都已然点亮,魏璇偏头看着周旖锦,橘黄色的光晕抹在她柔软的颊边,如画般迷人,引他深陷其中。

  伞下空间逼仄,二人依身而站,彼此身上的气息交织,清冷松木和柔软花香,渐渐融为一体。

  “幸而有殿下救急,否则本宫手背上怕是要落疤了,”周旖锦低头向手背上轻轻吹了吹,那处已只余一丝淡淡的红痕。

  魏璇正要说些谦辞,忽然周旖锦却仰起头,表情有几分娇憨,小声道:“今日本宫闹了笑话,殿下不许说与别人听。”

  二人离得很近,她脖颈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浅粉,仿佛咬着耳朵窃窃私语,那清冷面容中透出的一丁点媚态,令魏璇的心不自主慢了半拍,“微臣遵命。”

  凑得近了,周旖锦才觉出来他身姿高挑,若不是低着头,发髻便要触到伞顶,而即便低着头,小半边身子还是落在了雨中。

  她自觉惭愧,举着伞的手往上提起,顿了一下,又沉默着将另一半的伞面向他倾斜,将他的身体完全纳入伞底之下,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暗示。

  “娘娘,微臣来吧。”魏璇声线低沉,温和沙哑,令她从中察觉出了某种宠溺的意味。

  想来周旖锦有生以来,自己撑伞的次数不过寥寥,他心中便不由得心疼起来,手指一拢,主动接过了那伞柄。

  周旖锦点点头,那伞又缓缓升高,而这一次,伞面却向她倾斜过来,斜的很厉害,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被安稳地笼罩在这片昏暗的宁静中间。

  她今日发髻盘的随意,随风纷飞的长发在身后缱绻,一些抚在魏璇被雨水打湿的宽阔肩膀上。

  “质子殿下回去换身衣裳吧,”周旖锦微微咬着下唇,她甚少主动关心人,声音有些不自然:“都淋湿了,小心着凉。”

  这轻飘飘的一言半语似乎抚慰了魏璇不安的心绪,他扬眉笑了笑:“娘娘放心。”

  周旖锦也笑了起来。

  颐和轩路程很近,不过转眼便到了门口。

  迎上来的是裹了身蓑衣的纪桑,他平日里与魏璇相处向来是散漫惯了,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拉开门,却在看见外面周旖锦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如脸谱般骤然裂开。

  “娘娘——”纪桑脑子还懵着,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主公竟在淑贵妃面前有这么大的脸面,甚至让贵妃娘娘纡尊降贵,亲自送他回来。

  待周旖锦走远了,纪桑才一脸惶恐地望着魏璇,奉承道:“主公真不愧是威武!连贵妃娘娘都对您青睐有加。”

  听到“威武”二字,魏璇的脚步略微一停,忍不住笑了一声,瞥了纪桑一眼,作势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还说我呢,你方才那样不规矩,亏得娘娘心善才没罚你。”篳趣閣

  说到这,他转回身,望着细雨中周旖锦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走进门。

  “贵妃娘娘是个好人。”

  与此同时,素来冷清的寿康宫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太后寻得亲生女儿,平日里精神头都好了许多,整日忙于苏新柔的册封礼,不亦乐乎。

  永嘉长公主站在迎风的门口,穿了一身深紫色的长裙,裙角迎风飞舞,自生威严,每个路过的下人都会自觉的绕路而行。

  这偌大的寿康宫,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唯独她一个,自苏新柔被寻回之后,似乎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仿佛被所有人避之不及,放在哪里都碍事。

  “长公主来的不巧,颂宁长公主册封的朝冠还未制好,太后娘娘到尚衣监去了。”

  太后的贴身宫女邓嬷嬷走出来,看见永嘉的时候,神情似乎有几分动容:“长公主先回吧,太后娘娘一回宫,奴婢就差人通传可好?”

  永嘉脸上肉眼可见浮现出了失望,轻轻叹了口气:“那……本宫就不打扰母后了。”

  她如今还能有长公主的身份,已经是太后看在往日母女情分上格外开恩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一夜之间被打落凡尘,她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只是穷苦农妇家生的女儿,本是连入宫给太后娘娘端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却错享了这二十几年偷来的荣华。

  永嘉眼中噙泪,微微低着头。

  邓嬷嬷正要关上门,看见她这副神态,心中亦是十分不忍,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在永嘉耳边小声叹了句:“颂宁长公主这些年吃苦了,太后娘娘心里有愧,自然是要补偿,但奴婢说句实在话,她二人的情分,是万万不及您与太后之间的。”

  邓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亲眼看着永嘉长公主从一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长成如今这副金尊玉贵模样,事事躬亲,岂能不心疼?

  永嘉点了点头,看着门慢慢阖上,心中万千思绪纷涌。

  但不过半晌,她仰起头,又恢复了往日目空一切的姿态,径自走到凉亭中。

  一个宫女怀抱着个十分精美的箱子,脚步匆匆路过,永嘉忽然眼神一顿,叫住她,厉声吩咐道:“给本宫斟茶。”

  小宫女走路专注,没发觉凉亭中的永嘉,骤然被叫住吓了一跳。

  她嘴唇嗫嚅了一下,虽心中胆寒,但只能推拒道:“奴婢受太后娘娘之命去七公主宫里送东西,时间紧急,恕难从命。”

  永嘉的眉头猛然紧锁,看着那宫女瑟瑟发抖的神情,脸色阴沉的快滴水。

  “本公主如今是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吗?”她怒而一拍桌子,眼神中的怒火如一把锋利的刀。

  宫女顿时害怕起来,颤抖着声音答道:“奴婢并无此意……”

  永嘉嘴唇颤抖着,半晌没有说话。

  若是往常,她定然严厉呵斥,惩罚这不长眼的宫女,可如今她这样的身份,还有继续在寿康宫耀武扬威的资格吗?

  永嘉心中烦躁,忽然瞥见那宫女怀中的箱子,一下子站起身打开:“什么东西?”

  低头一瞧,笔墨纸砚,墨床笔洗,通通都是最好的样式,装了满满一箱,可见准备之人的用心。

  “这是——”永嘉犹豫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她要去国子监读书?”

  宫女愣住,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颂宁长公主,木讷地点了点头。

  “……退下!”永嘉的声音尖锐,手紧攥成拳,指甲陷进肉里。

  宫女忙不迭抱着箱子跑远了,四周不少人目睹了此景,纷纷侧目而视,却又畏惧于永嘉长公主的威名,只敢小声议论。

  永嘉脸色冰冷,沉默着往外走去。这几日走在宫中,到处都是对她暗中的奚落和议论,这样的情形,从前绝不会出现。

  她高傲地仰起头,隔着身侧婢女举起的伞,仍觉得日光明亮刺眼。

  这二十几年的时光宛如一场幻梦,刹那间破碎,令她由高高在上的枝头骤然跌入尘埃。

  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场飞来横祸?

  永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方才邓嬷嬷的那一番话。

  都是因为那贸然出现的苏新柔……一个浣衣局出身的卑贱奴婢,就算抱上了贵妃娘娘的高枝,得以封为公主,但论才学品性,以及与太后娘娘的情分,哪样能比得过自小长于宫中的自己?

  届时她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苏新柔几斤几两,而她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公主。

  第二日清晨,周旖锦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吩咐小厨房做好了糕点,亲自到苏新柔宫门口送她。

  苏新柔穿了一身最时兴的锦缎,粉扑扑的小脸被衬得愈发娇润,金簪玉饰,打扮起来颇有模有样,周旖锦心中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幸福之感。

  她拉着苏新柔的手,郑重说道:“若有人敢对你不敬,务必告诉本宫听。”

  苏新柔曾经只是浣衣局出身的宫女,想必要遭受许多非议,但只要有她在一天,便没人能在苏新柔面前耀武扬威。

  苏新柔十分感激,谢了周旖锦,脸上难掩雀跃之情。

  去学堂是她打小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惜家里穷,只给男丁读书,如今夙愿成真,她恨不得没日没夜住在国子监里。

  周旖锦目送着苏新柔沿着漫长的宫道一路走远,正欲回身,忽然瞥见墙根边上一抹不同寻常的颜色,心中一惊,再转过头,人影已消失不见。

  但只是一瞬间,已经足够她捕捉到细节之处——金丝绣的蟒袍,在这后宫之中,只可能有一人。

  脑海中猛然浮现那日女官学堂外阙清为苏新柔解围的场景,她心中警铃大作,站在远处愣了许久,才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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