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静王放下酒杯,指了指桌上扔着的一张纸:“宣武院下通告了,下个月开始招募新生员,从京中权贵和六品以上官员子弟中选拔。”
宣武院建在京郊,与普通书院不同,除了常规的授课以外,还有武术操练,教授以兵法知识为主,培养的是国之将才。
从宣武院出去的,能在军中担任要职,最低校尉起步,便是在军中混不上职位,也能留在御林军,既不出京城,离家近,又能保卫皇城,探听消息也容易的多。
是以京中权贵,凡家里有读书不济事的,都想给孩子送到宣武院去。
静王问道:“你不如去里面混几年,挑选几个有用的人。”
陆白羽将杯中酒饮尽,抓起通告,收到袖中:“我回去看。”
“哎这——”静王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拦不住,“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苏缜缜听得金子说周玦来府上了,她不便去前院,便让金子去找林草打听。
林草传回来的话是,周玦在前厅同老爷夫人聊天,厅里不时传来笑声,应是聊得很融洽。
苏缜缜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她今日才犹豫着要不要将周玦的真实情况告诉爹娘,周玦便自己来了。
周玦怎么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先是猜到了她不是想真的成亲,后来又像是知道她犹豫,直接过来帮她把问题处理了。
果然,待周玦走后,她被爹娘叫到了书房。
杜氏笑得合不拢嘴,她看周玦,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周玦这孩子不错,谦逊有礼,学识渊博,长得也俊朗,方才你爹有意考一考他,他答得相当精彩。”
一旁苏居贤朗声笑道:“确实不错,配得上我们缜缜。”
苏缜缜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看他这个人……就是……看着身子骨怎么样?”
“好好好,好得很。”杜氏接道,“周玦这孩子实诚,都跟我说了,是胎里带出的病,但不碍事,这两年已经离了药了。外面传言猛如虎,生生把这孩子的婚事给耽误了,我瞧着精神不错。”
看父母心情不错,苏缜缜也放了心。
苏居贤趁热打铁问道:“现在就剩你的意思了,我跟你娘都同意这门亲事。”
苏居贤方才同周玦聊得快活,已经当场应下了这门亲事,再问女儿也是想着以宁远伯府的条件,周玦的才貌,女儿应是不会拒绝。
苏缜缜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陆白羽的脸,三番两次地告诉她,让她提防周玦。
虽不知他二人有什么过节,但单凭只见过一次面,苏缜缜还想再斟酌斟酌。
“我想,再考虑考虑。”苏缜缜没有直接应下。
苏居贤同夫人对了下眼,均是笑了,杜氏嗔道:“哪有这么直接问到女孩子脸上的,叫人怎么答你。”
苏居贤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的错,把咱们缜缜问害羞了。”
“我不是,我没有。”苏缜缜辩驳道,“我真的要考虑考虑。”
“嗯!让我们缜缜好好考虑考虑。”杜氏戳向夫君的脑袋,嗔道,“可不许再问了。”
“不问了,不问了。”苏居贤一把抓住夫人的嫩手,杜氏念在女儿还在场,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书房外,李忠送来一封信:“爷,宣武院送来的。”
苏缜缜到门口接了,转交给父亲。
苏居贤拆开一看,是一封招募选拔通告,凡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家中十三岁以上男子,均可以参加宣武营下个月的选拔。
苏居贤同夫人细细一看,均是眼前一亮,如今女儿的婚事定下了,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读书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谋旁的路子。
单看这封通告,论品阶,论年龄,儿子都能够得上。
苏居贤乐得仰天大笑:“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哪!”
儿子和女儿的出路,一天之内全都定下了,压在他们心头的两座大山,瞬间全部移走了,怎能不叫人欢喜。
“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庆祝。”杜氏掀了帘子出去吩咐道,“李忠,今晚上不做饭了,到醉香楼定一桌送家里来。”
李忠应声去做事了。
杜氏又将他喊了回来:“把府里人都叫到前院来,一个个都有赏!”
李忠喜得眉眼乐开,连声应下,忙不迭去做事了。
苏缜缜将通告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边,宣武院是一个培养将才的好地方,从宣武院出来,可以守卫皇城,可以保卫边疆,可以征战沙场。
再不用困于后院一隅,走几步便到了尽头,终日看不尽的日升日落。
苏缜缜难掩胸中激荡:“爹,我也想去!”
苏居贤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怔怔地一愣:“你说什么?”
苏缜缜拿着通告给苏居贤看:“爹你瞧,上面写着只要是六品官员家中的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可以参加,我也可以去。”
“说什么浑话!”苏居贤将通告推开,训斥女儿,“你是男的吗?你是个女儿家!”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苏缜缜又凑了上来,一脸的期盼,“您就说,还有一个儿子养在绫州老家,跟我是一胎生的,不日就要来京与我们团聚了,在绫州补个户籍也容易的多,这事不难。”
“你想得倒是周到!这般机灵,怎么就不知道用到正道上!”
杜氏朝女儿脑袋上戳了一下:“对你的婚事上点心,娘就不用这么愁了。”
“娘!”
像是一道光照到了她的世界,苏缜缜心底升腾起了无数的动力,她浑浑噩噩这些年,终于有了一个方向。
她一把将杜氏抱住,眼神是少有的坚定:“我不成亲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杜氏被她吓得不轻,女儿虽然一向调皮,但大事上从来不忤逆父母,今日竟然说自己不成亲了!
苏居贤一团火气直冲上头顶:“不成亲你要做什么!哪个女儿家像你这样,整日里胡言乱语!”
杜氏尚未回过神,她只觉得女儿突然变得很陌生,眼看苏居贤怒火上来,杜氏埋怨道:“你小声点,别吓到孩子了。”
“都是你给她惯的,你就惯吧,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了!”苏居贤甩袖背过身去。
杜氏拉着女儿在窗边坐下,柔声问:“缜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娘,我好得很。”苏缜缜虽然被爹吼了,面上仍带着笑,“是我刚说得太急,让爹生气了,我不是一辈子都不成亲了,我是想缓一缓……”
“还缓?!”苏居贤转身,一掌拍到书桌上,“缓到几时?你都十八了!跟你同龄的,生的孩子都会叫爹娘了,你还要缓?!”
杜氏叹了一口气:“缜缜,别胡闹,周玦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你这个年纪,再找不到比宁远伯府更好的了。”
苏缜缜看着爹被她气得满面通红,娘被她气得唉声叹气,方才喜悦的心情,被她毁了个干净。
她想了许久,终是狠着心从座上起身,跪在爹娘面前:“爹,娘,只有这一次,只要让我去宣武院,以后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让我嫁谁我便嫁谁。”
“荒唐!”苏居贤偏过头去。
爹娘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苏缜缜不想放弃,可她没有旁的办法。
她眼眶盈了泪,咬着牙道:“三年,就三年!别的我不奢望了,我只要三年!”
宣武院学成需要三年,也许这三年就可以聊慰余生了。
苏居贤偏过头没有可她,苏缜缜期盼地看向杜氏:“娘……”
杜氏也转过身去,没有回应。
书房外,李忠回话:“老爷夫人,府上的人都叫齐了,在外面候着呢。”
苏居贤夫妇俩不想在下人面前闹笑话,长长吐出几口气,整理了衣衫,前后脚出了书房。
苏府上的仆人,多是从绫州带过来的,只因苏家出手大方,尤其是夫人,从不苛责下人,一哄得她高兴,就能得着赏钱,在苏家做事比在旁家舒坦的多。
是以这次来京,凡是在绫州没有家属的,或者像李忠这样,一家人都在苏府做事的,就都随着一同进京了。
不多时,前院里站了一排排的人,苏居贤同杜氏在阶上备好的桌旁落了座,面上强撑着笑。
下人们从库房抬了个箱子出来,杜氏的贴身嬷嬷在旁记账。
李忠立在一侧,高声喊道:“今日苏府双喜临门,咱们大小姐寻了个顶好的人家,不日就要定亲,咱们大公子下个月就要去参加宣武院的选拔考试了,老爷夫人有恩,诸位送上几句吉祥话,每人可得两锭金锞子。”
两锭金锞子!院子里的人一声声惊呼,抵上他们一年的工钱了。
于是争先恐后地上前行礼,送吉祥话,李忠吼道:“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大家先到老爷夫人跟前行礼,说上几句恭祝小姐觅得佳婿、少爷选拔顺利之类的话,然后去领金锞子,沉甸甸的金子拿到手里,心里美滋滋的。
苏缜缜在书房里,手里握着那封通告,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热热闹闹,每个人都在祝福她和弟弟,仿若只要她嫁到宁远伯府,弟弟去了宣武院,就都走上了幸福的康庄大道。
苏缜缜攥紧了手里的通告,又渐渐松开,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将揉皱的通告,铺在桌上展平,感叹道:“做男子可真好啊,但苏幕影那小兔崽子不喜欢这些,真是可惜啊。”
她摸向了腰间坠着的小木剑。
八年前,在那个山洞里,有个人同她说:“谁说女子只能相夫教子了,你可听说过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他做了这个小木剑送她:“你也可以领兵打仗,你只要想做,便去做,有何不可?”
这把小木剑,像是一场梦,梦醒了,终究是一事无成。
苏缜缜用纸镇将通告压在父亲的书桌上,纱窗外出现一个人影,唤道:“姑娘,你是不是在里面?”
是林草。
苏缜缜敛了情绪,走到窗边:“何事?”
“姑娘,你当真要嫁人了吗?”
苏缜缜没有答话。
“你若嫁人,能不能把我也带过去?”
“这是为何?”
“我怕你嫁过去受欺负。”
外面一箱金锞子见了底,余下的不多了,数目没对上,李忠喊道:“还有谁没领?”
记账的嬷嬷对了对人名,喊道:“林草呢?林草还没来领。”
李忠看到林草在书房外站着:“林草,过来领赏钱!”
林草立直了身体喊道:“谢谢忠叔,赏钱就不领了,我活没干完呢,我先去忙活去了。”
一溜烟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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