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婚期时间原本很宽裕,是想给苏缜缜一个适应的过程,如今虽陡然提前,倒也不是很慌乱,需要置办的东西,早就已经置办完成了,只要苏老爷点头即可。
苏居贤现在要看女儿的意思,苏缜缜怕他们担忧,便没说什么,于她而言,如今的境况,没有旁的选择,只有嫁给陆白羽,才能堵住悠悠之口,才能不让苏家困于流言之中,不让父母成为别人的笑谈,不让苏幕影因为苏家的名声而影响了前程。
所以,只要她能开开心心的出嫁,一切大吉。
定国府这边为了提前的婚礼,里里外外忙碌到深夜,府内外灯火通明,洋溢着喜气。
黑影里一个满身血污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到定国府门口,终于没撑住,倒在地上,胳膊长长地伸着,人已经没了意识。王三走过去查看,从他胳膊上的旧疤认出了此人:“丁筵?”
丁筵伤得很重,王三着人将他抬了进去,速去禀告了定国公。
“留了性命让他回来,这是在警告我。”陆白羽捏断了手中的笔,眸色发冷,“这倒让我更好奇了,苏家到底有什么他们可图谋的?”
“丁筵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王三回道,“不如派几个暗门的去?悄无声息的不那么扎眼。”
“不必费事。”陆白羽把断笔轻轻一抛,扔进了桌边笔筒里:“这不是有现成的绫州人吗?”
绫州的纨绔们到了京城,夜夜笙歌,将京城那些玩乐的去处逛了个遍。
日上三竿,张二领着赵三李四在街上晃悠,打着哈欠道:“今日咱们不用自己找地方寻乐子,叫老大带咱们去赌坊玩玩。”
提起老大,赵三就一阵叹息:“怎么就突然要成亲了,昨天才刚见着面,明天就要成亲了,我到现在还是懵的。”
李四也跟着愤愤:“我瞧着那人不咋好,别看装的人五人六的,指定一肚子花花肠子。”
张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应声道:“咱们得去劝劝。”
三人想抄近路往苏府去,拐到巷子深处,被挡住了去路,掉头往回走,后路也被断了。
前后被人夹击,加起来约么七八个人,都是练家子,绫州纨绔们的花拳绣腿派不上用场。
“打劫是吧?”三人满脸的不耐烦,他们在整日在绫州招摇过市,被绫州的混混劫过几次,打劫的流程,他们很熟悉。
只是后来遇到了苏缜缜,凭着苏老大那几招制敌功夫,把那些个混混打得不敢再对他们起歹心,他们才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容易招惹混混的体质。
三人利落地脱了外袍,从内里取出银票扔了出去:“拿着吧,就这么多,不信就来搜身。”
将他们困在巷子里的王三,看到这种情形一时愣住了,本来准备下令将他们一举拿下,现在却又犹豫起来,莫不是他们在耍什么花招?或者是身上藏有暗器,引诱人上前,然后再突袭?
王三提高了警惕,示意手下按兵不动。
绫州纨绔们等了许久,见人不动,不免纳闷,京城的混混,跟绫州的混混也有地域差异?
李四往张二那里靠了靠,迟疑道:“他们该不会是……想绑架吧?”
“不会吧,绑了咱们,然后去绫州要钱?路费也够喝一壶了,没这么蠢吧。”
王三见他们凑在一起嘀咕,趁机下令一拥而上,将他们拿下。
“哎哎哎——轻点,钱都给你们了,还拿人干嘛!”
“你们京城干这一行的能不能讲点规矩!”
王三不与他们啰嗦,将人一绑,连人带钱一并带回。
到了定国府,将李四单独关了一间,张二同赵三被松了绑,关在一间屋子,俩人互相挨着,看着地上一分不少的银票,有些哆嗦。
“他们不要钱,难不成……是想要命?”张二几欲哭了,“我爹是不是得罪京城的大官了?”
赵三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揣到怀里:“若是得罪,也不可能咱们三家同时都把人得罪了吧?”
“也是哦。”张二不那么怕了,把钱收好,从地上爬起来,捡了张椅子坐下,顺了顺气。
门开了,吓得张二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见一人身着银色锦袍,头带玉冠,手里把玩着扇柄走了进来。
赵三凑到张二身旁,低声道:“是老大的夫君。”
张二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心里猜想着此人大略是因为昨日茶楼的话,记恨他们,才把他们绑到了此处。
陆白羽到上首落了座,见他二人还站着,便做了个手势:“两位请坐。”
两人挨着椅子边坐了下来,清了清喉咙,让自己显得从容些。
下人上了茶,陆白羽饮了一口,放下杯子,才开口道:“请几位来,是陆某有个心愿。成亲以后,陆某想去一趟绫州,此去必然要备上厚礼,但不知苏家在绫州还有什么亲戚,亦或是走得近的世交?”
赵三道:“这个,你直接问苏老大不就行了?”
“非也。”陆白羽笑道,“既是陆某用心准备的,自然是不想让她提前知晓。”
张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理了理衣摆,往后坐了一大截,结结实实地靠在了椅背上:“就这点事,你直接找人来叫我们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把人绑来?吓得我……倒不是吓,就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合适,嗯,不合适。”说罢,拿起茶杯,饮了一大口茶。
陆白羽挑眉:“此事我倒不知?现在这帮下人做事也太不着调了。”
张二放下杯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苏老爷在以前是绫州知州,那亲友自然是不少,府上的师爷就处得不错,还有厨娘,那厨娘做饭可以一绝,顶好吃……”
苏老爷是独子,家里只有一老母,在几年前过世了,苏家在绫州没什么亲戚,张二就信口东拉西扯起来,但绝口未提苏缜缜外公家的事。
以前在绫州,一行四人出去,苏缜缜就不爱提外公的名号,还嘱咐他三人也不要提,更何况她外公又不住在绫州,张二不提他也合情合理。
陆白羽听他罗里吧嗦说了一通,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揉了揉眉心,招手让人送进来了一尊玉雕,雕的衣袂飘飘的仙子,莹白的玉雕琢的披帛,轻柔翩翩地绕着仙子修长圆润的手臂向上,坠着流苏的裙摆层层荡开,仙子手臂向上欲踏云而升,又回眸他顾,似有流连。
张二和赵三都被勾到了那玉雕跟前,绫州可没有这般玉雕,栩栩如生,仿佛那不是什么玉雕,就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仙子在依依回眸。
陆白羽提起一旁的绸布,将玉雕盖住,隔绝了他们的视线,轻叹一声道:“这玉雕,府上仅有这一座,本想着今日劳烦诸位来一趟,以此作为谢礼,没想到陆某这一番诚意,换来的只是诸位的敷衍。”
张二挠了挠头,坐了回去,赵三坐在他对面,朝他使眼色。
赵三:这玉雕不错。
张二:你要出卖老大?
赵三低下头抠手,按理说,说出杜家也无伤大雅,更何况他们俩人都要成亲了,早晚也要知道的,何不现在卖他个人情,还能换个玉雕?
赵三犹犹豫豫想开口,被张二瞪了回去。
正焦灼间,门口有个人缩头缩脑,陆白羽起身去了门口,两人在门边说着悄悄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也不小,刚刚好能传到屋里面。
“爷,那屋的人已经交代了。”
“哦,是吗?”
“爷不是说,谁说了实话,就把这玉雕赏给谁吗,那这玉雕……”
“搬走吧,我也去那屋看看。”
赵三听得清楚,那屋的人交待了,哪屋?不就是李四那屋!
进来两个下人,将玉雕用绸布盖住抬走了,赵三的眼珠子跟着玉雕出了门,直到拐角不见。
屋里只剩了他二人,赵三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想说,你不让说,你不让说,现在怎么着?那边李四说了!”
张二啐道:“李四可真不是个东西,为了个破玉雕!”
“那叫破玉雕?!你眼睛不也看直了吗?你不想要?”赵三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不就是杜家吗,有什么说不得的,他们俩成亲以后,早晚要知道的,他能不随妻子去见外公吗,杜衡冲能不一辈子不来见他外孙女?你憋个什么劲儿!”
门外,陆白羽捏着扇柄的手一紧,眸色沉沉,转身而去。
及至绫州纨绔们从定国府侧门出来,才看清了正门府上匾额的字,赵三念道:“乖乖,这是定国府。”
张二提溜起李四的耳朵,吼道:“你就为了个破玉雕把老大卖了?”
李四被拧得几哇乱叫:“我卖什么了?我啥也没干啊。”
赵三上前劝道:“别在这吵,咱们找个地方去捋捋。”
三人寻到茶楼,开了个雅间,张二余气未消,气鼓鼓瞪着李四。
李四胆寒,往赵三身边靠了靠,赵三道:“你好好说说,你在那间屋里都交待什么了?”
“什么交待什么了?我进去就没见人啊,桌子上放着点心,我瞧着没人进来,就把桌子上的点心吃了。”李四心底发毛,“不会是我吃的东西有毒吧?”
张二疑惑:“真的什么人都没见?”
李四点点头:“最后就让我走了,莫名其妙的。”
三人这边一核对,发觉被糊弄了,把矛头对准了定国公。
“刚来京城就听说定国公乃第一纨绔,还没交手就栽到了他手里,可真给咱们绫州丢人。”李四恨得牙痒。
“苏老大可真是遇人不淑,怎么会嫁给这种黑心纨绔呢!咱们得想想办法,帮老大脱离火坑。”
“这倒是正事……”
苏家正忙活着嫁娶事宜,苏居贤坐在书房连声叹气,杜氏从外面忙活完打了帘子进来,看到丈夫脸色不好,上前问道:“怎么了?刚刚不是户部来人了,说什么了?”
苏居贤因女儿婚事请休了几天,原本三天后要重回户部,结果户部突然来了消息,让他继续在家歇上一个月,苏居贤问及原因,那人答得含糊,推脱有事便走了。
苏居贤将事情同杜氏说了一遍,道:“这指定是要查我,所以才让我在家待着,避嫌。”
杜氏道:“夫君做事一向清廉,他们能查出来什么呢?”
苏居贤向上指了指:“上面人若想查我,还管我屁股干净不干净吗?到时候什么屎盆子都能扣上来。”
杜氏跟着着急,想来想去没有对策,索性道:“大不了不当这个官了,回去帮爹爹打理铺子,也不用受这个气。”
苏居贤没有接话,缓缓踱步到窗边,一阵叹息,远远见窗外女儿在廊下走着,便叫住了她:“缜缜!”
苏缜缜回眸,看到爹爹唤她,跑了过来。
“你这是去哪?”
“绫州来了几个朋友,约我出去聚聚。”
若是以前,苏居贤必是不会同意让女儿就这么跑出去,可现在他不计较了,女儿大病了一场,还有什么比让她开心活着更重要的。
“去吧。”苏居贤摆手,“让林草跟着,有事回来禀我。”
“嗯。”苏缜缜同父亲道别,又向窗里的母亲请了安,这才又转身出去了。
府门外,林草守在马车旁,见姑娘出来了,将矮墩放下,苏缜缜踏着矮墩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到了醉香楼。
二楼雅间里,绫州仨纨绔早就侯在那里,见苏缜缜进门,把她让到了上座,倒上酒,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闲扯了起来。
座中不知谁提到了明日成亲的事,张二朝赵三使了个颜色,赵三给苏缜缜倒了杯酒,说道:“在绫州,像咱们这帮纨绔子弟们,是决计不可能出现在洞房里的。”
“可不是。”李四接道,“要是成亲第一天就乖乖呆着洞房里,岂不被人笑掉大牙,还当个什么纨绔,回家当乖乖子去吧!”
赵三跟着道:“去年,咱们绫州城东陶员外家二公子成婚,当天晚上,他爹怕他不好好洞房,把门都封死了,这陶二公子可丢不起那人,当夜就翻窗逃了出来,在红香楼睡了一宿。还有前年……”
赵三一口气举了七八个例子,张二留意着苏缜缜的脸色,只见苏缜缜缓缓拿起酒杯送到唇边,若有所思。
张二见气氛到了,开口道:“听说京城的纨绔可比咱们绫州厉害多了,别说洞房了,成亲头三天连人影都见不着,玩得可花着呢。”
李四跟着拱火:“听说京城第一纨绔,那个定国公,最近也要成亲,已经放出话来了,绝对不会让他那娇妻在洞房见到他的!”
苏缜缜手上一顿,神思飞了出去。
张二夺下她手里的酒杯,给她满上:“老大今日怎么话这么少呢?”
“哦,没什么。”苏缜缜回过神来,“累的。”
“忘了问了,老大要嫁的是什么人家?”
张二、赵三、李四齐齐看了过来,六只眼睛纯洁无瑕,端端等着苏缜缜说话,苏缜缜从他们脸上一一扫了过去,莫名心虚:“也就……普通人家。”
“那还好,只要不是那出了名的纨绔定国公就行。”三人略显浮夸地松了口气。
苏缜缜闷头喝了三杯酒,张二又道:“京城纨绔都发话了,咱们绫州纨绔可不能被比下去了,是吧,老大?”
“啊?”苏缜缜后劲上来了,头有点发蒙,“比什么?”
“当然是洞房了!”张二摆正了脸,一字一句庄重说道,“真正的纨绔,是不可能出现在洞房花烛夜的!”
“就是这个理!”李四跟道,“咱们就跟他京城的纨绔比一比,看到底谁硬气!”
“老大,你说是不是?”
三人又齐齐看向了苏缜缜,苏缜缜肚里的酒化成了火,燎得她双颊发红,她带着这仨纨绔在绫州横行这些年,几时输过,丢钱都行,就是不能丢人。
苏缜缜一拍桌:“不就是个洞房,有什么稀罕!”
“硬气!”三人竖起了大拇指,往苏缜缜酒里添上酒,凑近了些说道:“明晚上咱们就在这醉香楼里摆一桌,等老大出来,喝他一宿,为咱们绫州纨绔正名,不醉不归!”
四人齐齐举杯:“不醉不归!”
绫州纨绔们喝得欢畅,两坛酒很快见了底,苏缜缜撑着身子从桌子上爬起来,去门口叫酒。
门开了,苏缜缜斜斜倒了过去,扑到一人怀里,苏缜缜推开那人想站起来,却被人紧紧箍住,她抬头,看到陆白羽的俊朗眉宇。
她点着他的鼻尖,傻笑:“陆白羽,你等着瞧吧!”
她醉得不成样子,脸颊红扑扑的,浑身软软绵绵,眼底晕着酒气,说不出地勾人。
陆白羽不想让旁人看到她这副样子,用外袍将她挡在怀里,目光扫向屋里的人。
屋里仨人围着桌子倒了一片,均是烂醉,有人眼睛睁不开,还稀里糊涂地嚷嚷着要倒酒,看上去不像是装醉,陆白羽便不再追究,单单带走了苏缜缜。
二楼尽头的雅间门开着,静王立在栏杆旁,看着陆白羽抱着苏缜缜出了门。
苏家女竟然就是杜衡冲的外孙女,这个消息属实令人意外。
若是旁人取了苏家女,无异于如虎添翼,但陆白羽不行,他是长公主的独子,父亲是功勋卓绝的定国公,他年纪轻轻就袭了爵,论身份地位,论家族功勋,足以对上位者形成威胁,若再娶了垄断江南纺织业的杜衡冲的外孙女,只怕悬在定国府上面那把无形的刀,就要落下了。
静王方才在屋里将利弊一一摆开,劝他退婚,他却怎么都不肯松口。
静王先前以为,他同苏家的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看着他抱着苏缜缜,一路小心呵护着,便知自己看错了,这场婚事,不是他深思熟虑的计谋,而是他的一意孤行。
一场有可能断送了定国府的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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