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换铺
这次开学考试主要是测试一下学生们的预习进度，实验班的老师会根据学生们的知识掌握情况，适当调整教学节奏，所以试卷形式并不是照搬大考模板。
一高的理科师资更强，成绩也更好，自然是重理轻文——一张数理化大卷，限时两小时；一张文科综合，以语文和英语试题为主，限时一小时。
中间不休息，可以提前交卷。
胡千芙抬头看了眼表，现在是九点半。
快点写完，不要影响我吃午饭。
胡千芙决定先从心理压力小的那张开始——文科综合。
胡千芙扫了一眼，初步判断语文没出什么特别考验综合素质和写作能力的题，大多都是文化常识和默写，还有一道文言文阅读。拥有一个虎妈的胡千芙把语文课本当课外书看，这些题当然是不在话下。
英语向来是胡千芙的强项，读五篇阅读和一篇七选五像读故事书一样，看完就写出来了。
不过这一篇，生词好多，这道题有点不确定。
胡千芙圈了一下题号，回到文中又把那一段仔细读了两遍，犹豫再三，还是没改答案。
最后一道题竟然考的是历史。
靠！我根本没预习啊，我都不知道历史必修一长什么样子。
胡千芙有点傻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读材料。
改革开放……初中课本上是怎么讲的来着？
胡千芙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除了基础信息，只记得书上的彩图了。
那好吧，抄抄材料、说说套话吧，起码得把空写满啊。
下面才是重头戏——数理化。
胡千芙郑重地把大卷摊开，认真审视了一下题目布局，那神态活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斗士。
胡千芙加油！已经认真学了，这没什么难的！
靠！难死了！
客观来看，老师明示可以提前交卷后，真正提前交卷的同学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胡千芙垂死挣扎到十二点半才不情不愿地把卷子交上去，出教室的时候满面油光、脚步虚浮，饿得不行，脑子里还在纠结那道物理大题。
突然，她在走廊里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
江然？他不是二十分钟之前就交卷离开了吗？
当时她还在苦苦思索那道物理大题，看到他站起来提前交卷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对他肃然起敬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淡淡的敌意。
胡千芙走上前去，主动打招呼道：“江然！怎么样，一高的饭味道好吗？”
江然愣了愣，认真道：“一楼的金汤鱼粉，还行。”
胡千芙面上弯了弯嘴角，但实际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哼，写得快就是不影响吃饭啊。
她边走边继续跟他聊着：“你好厉害，我看你提前好久就走了，我最后一道大题都没写完。”
“机动车过收费站那道吗？确实好难。”江然显然没多想，直言直语道，“而且又到饭点了，我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胡千芙抛出一阵爽朗的笑，乐道：“确实啊，一高也太没人性了，暑假让预习，开学就考试。”
“对了，”江然突然站定，往裤子口袋掏去，“你的饭卡。早上你掉到车上了。”
胡千芙一楞，“哦，好……”
“那我先回宿舍了，拜拜。”江然向她招了招手，看起来乖乖的。
“啊，谢谢……”
胡千芙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对他的敌意和试探，怪不好意思的。
真是不该这样，太小心眼儿了，自己学得不好再认真学嘛，人家学得好是人家的事儿。
兵荒马乱的一上午过去，胡千芙被考得稀碎的物理整得没心情吃饭，逆人流向宿舍赶去，收拾行李。
虽然还没分班，但宿舍已经定好了。
胡千芙被分到了三号楼207，在走廊的尽头，正好挨着热水房和楼梯口。
一高今年搬了新校区，宣称自己的宿舍比许多大学还要好：四人寝，上床下桌，设置一张暖气片、一台空调和一个挂顶小风扇，独立盥洗室。不过，仅限尖子班。
一高把这种由成绩决定的残酷等级贯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胡千芙并不觉得优越，只觉得彻骨的可怕。
真的是成绩决定一切吗？连实验班都直接简称优班、普通班叫差班……真是叫人说不出口。
胡千芙迷迷糊糊的，想不太通。
胡千芙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分到了三号床，一进宿舍就直奔自己的床位。
因为有考试拖慢了进度，所有的四人寝都还在忙碌中，207也没有到齐。
靠门一侧的一号床上有一裹还没展开的被褥，四号床那儿只有一地行李箱；而里侧的二号床被褥已经摊开，但还乱糟糟的一团，三号床……三号床上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正在铺床。
胡千芙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东西都转移到了二号床上。
有人把她的铺给掀了。
胡千芙遗传妈妈，嗓门大，脾气暴，噌的一下，怒火就冲向了脑门。
冷静，冷静。现在盲目发火无济于事。
为什么要掀我的铺呢？
胡千芙上下一打量，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
207恰好在楼梯口，一、四号床临门，太吵；二、三号床靠里，但二号床正对着宿舍的窗户，刮风下雨最容易被影响；而三号床虽然采光不好，但是挨着暖气片，到了冬天就是最暖和的地方。
怪不得呢，还要费那么大劲儿换铺。
奇怪，这家长是怎么进来的呢？
一高今天开学日，规定八点到校，而家长八点半前必须离校，相当于帮孩子把行李送到宿舍就得走了。
胡千芙盯着她看了看，按理说，家长不可能在学生宿舍赖一上午……换铺才进行了一半，说明她也刚进来不久。
这个点……难不成是在校老师？
当老师的，能这么没素质？嘶，这还真说不定。
但是在一高当老师的，肯定怕丢人。
好想喊老师啊。喊老师，估计能吓吓她。
胡千芙有些迟疑，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算了，还是喊阿姨吧，喊阿姨更稳妥。
“阿姨好，您怎么把我的铺给掀了？”胡千芙这一句说得中气十足，“我刚才给铺到三号床上了啊。”
三号床上的阿姨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圆脸的低个女生正盯着她，面带不悦。
那阿姨很快定住神，三步并两步下了床，瞥了一眼胡千芙，冷冷说了句：“你记错了。”
胡千芙被这一冷瞥狠狠刺了一下，一种因为被人蔑视和欺负而产生愤怒从心里喷薄而出。她点了点床角杆上挂着的名牌，说道：“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名字，你瞎啊？”
“你是个什么学生！这么没有素质！”阿姨把胡千芙硬拽到二号床前，“这才是你的名字！”
胡千芙翻开一看，懵了。
还真是。古月胡，十百千，草夫芙，胡千芙。
胡千芙一怔，忽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是二号床的？怎么？必须是二号床的才会说你换铺？不可能是一号床的？四号床的？”
“你什么意思！”
“你把名牌调换了！你是故意把我铺掀了换掉的！”胡千芙叉腰道，强硬道，“给我换回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跟老师说话吗！”
“别在这儿跟我扯东扯西！”胡千芙气得双耳通红，但知道对方在避重就轻，，“每个人分到的铺位在教务系统上都有显示，跟学生的学号、饭卡都是连着的。你背地里做坏事之前不知道动动脑子？”
胡千芙狠狠钳住那个阿姨的胳膊，拉着就往外走。
“哎呦，你干什么！”
“宿管那里都有记录，装睁眼瞎装上瘾了是吧？走，咱们让大家评评理去！”
胡千芙毕竟是不怎么锻炼的学生，阿姨发狠一甩就将她的手甩开了。
只见阿姨摆出一副老师架子，手猛地往桌上一拍，呵斥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这是一高，不是你胡家！你还有脸跟老师耍横！反了你了！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胡千芙最见不得别人不讲理还跟她摆架子，手也学着一拍桌子，紧跟着呵道：“你是哪个班的老师！不愿去宿管那里，咱们就直接校长室见！摆什么老师架子！你以为我怕你？一高不跟我姓胡，看你这底气倒像是跟你姓！你有本事，就强占了我床位，再让校长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后台到底有多硬！”
胡千芙噔噔噔跑出去，指着楼梯口旁的摄像头对她说：“咱俩说的什么，这可都录着呢！”胡千芙其实不知道宿舍的摄像头有没有装拾音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时候底气足得很，掷地有声。
胡千芙又扭头看向走廊里出来看热闹的同学，说道：“这位所谓的一高老师，今天是什么做派，大家也都有目共睹。不过鉴于我们各执一词……老师，咱们走，咱们让校长评评理去。”
胡千芙这么一嗓子，出来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胡千芙占理，不怕丢人。相反，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胡千芙的话语分量就更重，这位摆架子的老师就更容易服软。
果然，阿姨态度有所软和，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话。
胡千芙伸手向大家致以歉意：“抱歉，打扰大家休息了。大家都回去吧。”
“来来来，千芙，进来说话。”
胡千芙正因为刚刚的阶段性胜利而自鸣得意，这个阿姨在这儿装友善，胡千芙也乐得陪她搭戏。
“老师，您也坐。”胡千芙自顾自地坐到三号床的凳子上，手往二号床方向一伸，向她示意。
阿姨毕竟是老油条，能屈能伸，弯腰把二号床的凳子拉过来，坐下同她说话。
“其实啊，老师，也不是非存着心眼儿要跟你换铺，我也是一时疏忽，没注意。你跟我们家妍妍啊，是舍友，还有可能分到一个班里去呢！她从小怕冷，这二号床正对着窗户，我就想着，妍妍的舍友都是好心肠的人，肯定不会介意稍微换一下的。这刚开学，工作忙，事情多，老师一会儿还得去校医务处配药，一时着急才直接给换了的。”
胡千芙态度很坚定，不过也学着这位老师的样子，装腔作调了起来。
她也弯了弯嘴角，笑着说道：“也是，我也能理解。不过电脑的教务系统确实跟我们的饭卡、学生证连着呢，数据的事儿，也不是您一时想着就说了算的啊。您是一高的老师，您肯定比我这个学生办法多，其实您不如找人直接给您家姑娘换成别的宿舍的三号床，一劳永逸的事儿，多好啊。”
胡千芙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想的是：老妖婆，你要能换你早换了，你没本事换才会在这儿欺负我这个学生，能不能别装了！
“哎呦，不至于这么麻烦！这直接换了不就得啦！”
胡千芙装不下去了，冷冷道：“不行，我也怕冷。我妈也心疼我呢。您别废话了，把我的被褥还原吧。”
胡千芙往身后一倚，靠在桌子边上，当起甩手掌柜来。
“你这个……”阿姨双眉一竖，眼见着就要破口大骂。
胡千芙噌的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道：“走！校长室？”
阿姨一下子泄了火，堵着火气开始调换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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