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运动会
“洛丽塔是我的□□、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胡千芙粗浅地了解过，这本书是一部恋/童/癖的狡辩自述，但猛地读到这开篇的第一句话，还是下意识地不寒而栗。
“洛-丽-塔；舌尖得由上腭向下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她不由得跟着文字念起来，出神地感受着滑腻的舌尖在齿间上滑动，那种隐秘的变/态感，一如书中主角对自己罪恶行为的闪烁其词，使人恼火，又令人作呕
胡千芙在书页的边缘信笔写下：“这让我想到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作者在接受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文学是否具有巧言令色的可能。’正如这本书的主人公，他用精巧的语言包裹好罪恶，打破了隐晦不明的禁忌，就好像从苹果中钻出的毒蛇，或者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温暖的金光穿过薄薄的云雾，绕过层层的枝桠，裹挟夏日燥热的风，轻轻拍打着女孩的秀发。女孩随手将头发挽到耳后，表情严肃，专注地在一本厚书上写写画画，如入无人之境，全然不似平常吵闹玩笑时咋咋呼呼的样子。
江然刚一进教室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图景。
他不由得心下一跳。
噗通，噗通。
她伸手，轻轻地翻了一页，江然好像能闻到她手指尖萦绕的墨香，听见了书页间摩擦的倏倏声。
“欸，傻楞啥呢。”陈辰抱着球，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下午打球不，还叫了一班的两个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其实是自由活动时间，但是大部分同学都自发地把它当成了自习课。
江然意识回笼，走廊上的嘈杂声、风扇的吱呀声、空调的呼呼风声、四周同学的交谈声一齐涌入耳朵，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啊？打。”
陈辰见他奇怪，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看过去，嗤道：“这夜叉，又装逼呢。”
他把球递给江然，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背后，长手一捞，噌地一下把书抢过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言情小说？”
胡千芙忽地被打断，有些气恼，见状，干脆手掌握成拳头，狠狠砸过去，呵道：“你有病啊？没文化！”
“呦呦呦，我懂了，小黄/书啊。”陈辰单手把书举到高处，仰着头读着，另一只手作防守状，拦着胡千芙的攻击，“□□、欲望之火……六翼天使，不愧是你啊，看这种书也得选这么有文采的。”
高中孩子的听力都很神奇，他们可能听不清老师拿着话筒讲课，但一到某些特殊词汇，听觉自动敏锐十倍。
陈辰这么一吆喝，在场的所有同学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胡千芙脸上臊得不行，怒道：“别狗叫！把书还我！”
“老师来了。”江然快步走过来，边低声提醒，边把书拿了回来。
陈辰噤声，瞬间恢复那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假象，沉稳地走回座位。
“真装啊。”胡千芙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冲其背影低骂道。
“书。”江然趁着把书递给她的空当，连忙瞥了眼书名，然后状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哦，谢谢。”胡千芙有点尴尬地接过来，抠了抠书角，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这是正经书。
不知怎的，江然心里怪不是滋味，故意捏着淡然的语气问道：“你跟陈辰……好像关系很好？”
胡千芙一听这个名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俩从小到大一见面就打架，这叫关系好？唉，别提了，一提就一肚子火。”
数学王老师、物理王老师、化学王老师，依次走上讲台，开始布置课代表发卷子。
“哎呦，王家班又来了。”
班里霎时间怨声载道。
物理王老师笑呵呵地说道：“不要害怕，题很少的，一张卷子只用一个晚自习。”
“这是按谁的做题速度估算的啊？”何佳欣坐第一排，小声抱怨了句，瘫倒在课桌上。
“佳欣，不要担心，大家肯定都能写完。”物理王老师笑眯眯的，语气轻松，“下了第二节晚自习，你拿着物理卷子来找我。”
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自己。
“所以说，”胡千芙悄悄跟江然咬耳朵，“坐在第一排就得管住嘴，要不然说什么都能被老师听得一清二楚。”
临近月考，班级里的气氛又紧张又浮躁。
连汪之杭这种文静腼腆的学神级人物都有些坐不住，他的同桌韩孟璐控诉道，汪之杭搞人心态，用一节半晚自习飞速写完卷子之后，就一直在看耽美小说。
而且还有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小道消息火上浇油，说是月考完的第一个周末，高一要举行秋季运动会，不仅时间长达一天半，而且还不用周清了。
这下可好，整个晚上，教室里都时不时传来细细簌簌的交头接耳声。
这种浮躁的气氛在何佳欣从办公室回来之后达到了高潮。
据她所说，她在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个单子，上面列着一些同学的名字，标题则是：2018届秋季运动会学生记者名单。
胡千芙的心里也紧张得不行，原因无他，这种校级活动大多会要求同学们踊跃报名、积极参加，可她是一个体育废物，只想逃过这一劫。
学生记者是个好差事儿啊，如果忙着采访和写稿子的话，就肯定不用参加项目了。
江然看她愁眉苦脸，以为她还在担心月考，开口安慰道：“不要担心，你这次一定能考好的。考完了就有运动会，你想报什么项目，我帮你提前写上。”
胡千芙：“……”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千芙决定主动出击，去毛遂自荐。
三班的隔壁是班主任办公室，隔着一条走廊的正对面才是教师办公室。
胡千芙从班级后门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教导主任周老师进了班主任办公室。她心下有些好奇，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便干脆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胡千芙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永志，你们班这个情况……不正常……还是换……”这是周主任的声音。
“……不影响成绩……青春期……”王老师说了一长串，但是声音太小了。
周主任的嗓音陡然一高：“不行！必须换座位！男女同桌太危险了！很多家长……”
胡千芙竖起了耳朵，想再听仔细一点，却只能听到含含糊糊的字眼，根本凑不成一句话。
好吧。
看来是周主任强硬要求换座位，王老师暂时不肯妥协。
胡千芙心中没什么波动，在她看来，同桌换来换去很正常，并不影响什么。
教室办公室没人，她没有直接回班，拿起那沓记者名单，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我平时作文分数挺高的，老师也有可能直接选上我吧。
果然，胡千芙在最后一页的第二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又翻回了第一页，开始琢磨名单的规律。
年级一共三十六个班，记者名额也是三十六个，可是有的班选出来两个记者，有的班选出来一个，还有的班一个也没有……
那么，记者应该不是跟班记录，文稿应该也不参与运动会评比，要不然每个班就不是公平竞争了。
难道是跟项目记录？
这名额又是怎么分配的呢？
三十六篇文章，总不可能篇篇都在校报上发表，这文稿写来是干嘛的呢？
刚想到一半，物理王老师进来了，胡千芙连忙把名单放回原位，冲老师问了声好，正准备出去，物理王老师突然把她叫住了。
“千芙，你过来。”王老师从整洁的桌面书架上拿出一个大文件夹，抽出一小沓试题，“这是针对性试题，上面有每个同学的名字，你给江然，让他发了。注意，不要发错，每个同学的试题都不一样，月考前一天写完。”
胡千芙接过来，卷子不重，上面有些题目是手写，有些是剪贴，有些只是简单地指明是哪本练习册的第几页第几题。
她心中大为震撼，再一次对物理老师的敬业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物理王老师很年轻，三十出头，典型的白面书生长相，很是清俊，听说年轻时还到剧组跑过龙套，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同学们都很好奇，为什么王老师费尽千辛万苦考出去了，却又回到小城市就业。
坊间传闻，他是为了追女朋友才回到老家定居的。
胡千芙抱着卷子出来的时候，又碰见班长汪之杭从班主任休息室走出来。
胡千芙：“……”王老师真的好忙哦。
汪之杭是个腼腆的高个子男生，因为数理化太强、英语太烂、走路顺拐、爱看耽美小说，而在实验班之间一战成名。
他性格很怪，惜字如金，能写字就绝不说话，能用肢体语言就绝不动笔。
连胡千芙这么自来熟的人，都跟他热络不起来。
估计当初班主任根据成绩选班长的时候，也没料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怪人，让汪之杭来主持大局，简直就是灾难。
但是作为班主任，朝令夕改也不太好，于是就造成这么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啥事儿啊？”胡千芙冲班主任方向努努嘴，“运动会？”
他摇摇头，蹦出两个字：“辞职。”
胡千芙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问道：“王永志？”
汪之杭嘴巴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就是不露牙齿，开心地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
胡千芙抱着卷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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