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干脆报我名字算了
“祖父……”
李青鸾绞着手指，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李容鹤一眼。
李容鹤也注意到了此刻有些格格不入的李青鸾。
怎么说呢……
他脾气向来古怪，交友不看别的，就看性子能不能对的上来，更别说是家人了。
自从那天被两个儿子算计着抛弃开始，他便没有家人了。
唯一愧对的，只有恩爱几十载的夫人，不过他刚刚翻了夫人给的书信，两个儿子混账归混账，对于一向溺爱他们的母亲还是敬重的，一直伺候她到临终之时，这也让他内心的愧疚减轻了几分。
所以，此番大儿子的孩子找上门来认亲，说实话，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剧烈的波动。
逃亡的一路上，李容鹤想了许多，也想明白了许多。
人这一生，不过是你对我好三分，我便还你五分善罢了。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与血缘无关，与亲情也无关。相伴二十年的儿子可能是混账，毫不留情地就要抛弃掉两个年迈的父母，而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却能耐着性子替他排忧解难。
就拿今天面前这两个小姑娘来说，一个是他的血脉至亲，亲身孙女，可他却与她毫无亲近感，而另一个，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二人拢共才见了两面，他却一见这姑娘就欣喜的很。
或许，人总是要讲求缘分的吧。
只是罪不及子女，他也知道混账儿子犯错的时候孙女还小，对李青鸾的态度总归是没有刚见面时那般生疏了，却也谈不上热切，“老头子我孤家寡人惯了，不愿意和别人住在一处，你可有住处？没有的话让楚珩在医馆给你安排一下。”
听到祖父似乎是不责怪自己的样子，李青瑶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容，摇摇头道，“孙女有住的地方。”
她想起陆行昭，就与有荣焉地道，“孙女在来京城寻找您的路上遇着了靖安侯府的老夫人，老夫人与我一见如故，就把我许给了自己家的小侯爷，如今……”
她越说脸越红，说到陆行昭的时候声音都小了几分，“如今孙女已经是陆小侯爷的人了。”
李容鹤吃惊半晌。
也就是说，她这个来寻亲的孙女，在半路上顺便嫁了个人？
真真是荒唐。
所以她到底是来找他的还是来攀龙附凤的？
而且……
什么叫“已经是陆小侯爷的人”？
“嫁了就嫁了，没嫁就没嫁。”
他语气多出一丝不满的意味，道，“小姑娘家家的总要爱惜自己的贞洁，什么叫成了别人的人？”
李青瑶被这副突然严肃的语气给整的一愣一愣的。
可是她又不是成了别人的女人，那可是陆行昭啊，那可是靖安侯府啊。
那和别的男人能一样吗！
当然，她还得指望祖父去救治老夫人呢，现在还不敢说什么，只是弱弱地道，“祖父教训的是。”
只是李容鹤却捉住了她方才话里的错处，冷声道，“所以你是做了陆行昭的妾？”
李青瑶张张口，却不敢说是。
“何止呢师父。”
楚珩啃着梨耸耸肩，顺便给姜妩扔过去一个，“你一定猜不到陆行昭的夫人是谁。”
双手捧着梨的姜妩：“……”
你干脆报我名字得了。
果然，若是姜妩不在这儿，李容鹤或许的确是猜不到的，可是正巧姜妩在这儿，正巧楚珩又阴阳怪气地说了这句话……他就不能不多想什么了。
转头看向小口咬了一下梨的姜妩，李容鹤试探道，“孩子，你……”
姜妩慢慢咀嚼，慢慢咽下，又从容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老人关切的眼神，道，
“神医，陆行昭，陆小侯爷，正是我的夫君。”
“轰隆”一声。
恍若一道惊雷劈在颈后，老头子有些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儿。
一个是他的亲孙女，一个是他看上眼的小姑娘。
怎么都让陆行昭那个纨绔子弟给祸祸了？
楚珩“嘎嘣”一声咬掉梨核，却也不知酸楚，只是很激动地看过来。
他刚刚在马车上的表情，和现在的师父一模一样！
“罢了罢了。”
李容鹤摆摆手，年轻人的想法他掺和不了，权贵人家的事情他更是不愿意掺和。
“祖父。”
趁着老头儿心情好了几分，李青瑶赶紧趁热打铁地提了今日的目的，“陆家老夫人的病症楚大夫无法医治，您能去帮忙瞧瞧吗？”
楚珩佩服地看了李青瑶一眼。
就他跟他师父这相爱相杀的关系，他都不敢直接提陆老夫人这事儿。
而她这个刚刚见面没一天的孙女就敢直接相邀？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该说她天真呢，还是天真呢，还是天真呢。
果然，李青瑶这句话将李容鹤刚刚缓和几分的脸色又顿时拉了下来。
“我有一项规矩，便是不救权贵。”
他这句话已经是耐着性子解释的了。
那些个权贵，全是些在烂坑里发腐发臭的垃圾，是踩着平民百姓的尸骨往上走的魔鬼。
她……就是死在了那些无心人的手下。
自从她死后，他就再也没救过任何官宦人家。
任由他们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然后去下一世赎罪。
一时间，气氛冷到了冰点。
最后，还是楚珩打破了尴尬，“那个……师父既然说不救，要不我们滚蛋？”
“你自己滚蛋！”
李容鹤一声厉呵，吓得楚珩一扑棱。
“师师师父……”
楚珩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咱以后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不？”
他还想多活几年，给他师父养老送终呐。
李容鹤瞪他一眼，气呼呼的。
不过姜妩却能看出来，这位老人家真正生气，和同楚珩生气时是不一样的。
他在楚珩面前表现出来的气，不过是师徒二人相处之间的情谊罢了。
至于真正生气，她也见过。
那便是刚刚听到李青瑶要他去救老夫人的时候。
那是一种沉敛着心底的怒火，悄无声息的对对方好感的流逝。
然而姜妩并不觉得，为了替自己抢功劳，就要强人所难地逼迫神医放下自己的坚守，消耗她与神医的知遇之情。因为她知道，像老先生这般执拗又脾气分明的人，背后的故事总是说不出的艰辛。
所以，今日此行，算是失败了。
却是没有遗憾。
“既如此，我们就告退了。”
她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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