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夫人想去学点儿什么？
临近年关，姜妩这边收到了不少的消息。
有些是姜姒从大渝那边递过来的，有些则是赫连铮寄的信。
她从收整好的书信里挑出赫连铮的，手指缓缓展开，少年的字体即刻呈现在眼前，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都潇洒到没边儿的那种。
姜妩不由得笑。
还是这般的狂草。
“阮阮，我今日领着兵平了一场战乱，率援军到达城池之时，我耳中全是城中百姓的振臂高呼，眼前尽是铁甲将士的热泪盈眶，我想，铁马冰河、马革裹尸，原来是为了这一刻的骄傲与自豪。”
五月十五。
阮阮是她母妃为她取的乳名，赫连铮习惯了这样叫她。
“阮阮，离别的这些年我都很听你的话，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努力做最不起眼的那一个皇子，他们欺负我我也只是静静做自己的事情，今年，父皇终于看到我了。”
六月十五。
“阮阮，我很想念儿时同你在一起的时光，若不是国之所迫，时之所迫，真想一辈子庸庸碌碌，就当个大渝的质子，哪怕会被万人瞧不起，可只要身边有你，一切都好。”
七月十五。
“阮阮，听说苏相阳要进攻大渝王朝，可我被父皇派来西征，无从顾及，只能祈祷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八月十五。
“阮阮，你现在在哪儿？”
九月十五。
“阮阮，我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定不会让时局给困住，你托急信问的榷场一事，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父皇，父皇说那处榷场打明年开始北凉便不会再管了，到时候一旦放权，这块宝地便会成为胡人眼里的肥肉，不过这榷场在中原的经营权应当是在东陵才对，你可莫要掺和，免得那些胡人盯上你，详细情况那封快马送去的信里我都说清楚了。”
十月十五。
“你嫁给了谁？”
姜妩捏着信的手指忽然顿住。
这一封没有日期、没有称呼的，是最后一封。
那时候，她初进靖安侯府，便给赫连铮写了一封信，多谢他告知榷场的事，顺便说了一句，她嫁人了。
可是他却久久没能回信。
她和赫连铮一个是大渝公主，一个是北凉皇子，若频繁通信总是不好的，毕竟她们的身份私下交流，动辄就会被上升到合谋国权的层次。
所以他们便约定，若无急事，便将每月的信件都积攒着，趁着年关这个理由正当的时节一鼓作气送过来，平日若有急事，便快马加鞭地送过想知道的情况来。
而赫连铮久久没能回信，她还以为是路上出了问题，不过这半年也鲜少能分出精力，总归是没想起来催他。
却没想到，是他压根儿就没寄。
所以她一直到年关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赫连铮问过她这个问题。
嫁给了谁？
姜妩笑着把这一叠信件都缩进了锦盒里，无奈一笑。
她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为了不让苏相阳据为己有，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罢了。
“少夫人……”
青鸾从小就跟着少夫人一起长大，知道她和赫连殿下小时候便一直黏在一起，少夫人还是公主的时候，在宫里过的就太苦太苦，也就一个赫连殿下，能把她脸上的笑给哄出来。
只是……
只是二人无缘。
“无事。”
姜妩眼神冷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拿起了姜姒传来的消息。
这信纸皱皱巴巴的，像是被揉搓了千百遍一般。
姜妩一边撕开封纸一边笑，“看来姜姒送出这个消息，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呢。”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左右为难的模样。
青鸾笑了笑，“可是她除了相信少夫人，在那个宫里还能相信谁呢？”
父皇自缢而死，母后被她亲手杀死，新帝根本不关心废后的死活，自然也就没有给她定罪的想法。
却也不会爱她。
她这个皇后，始终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在苏相阳面前充当着一个隐形人的角色。
姜姒在信中也是这样说的。
她说她不得宠爱，苏相阳把所有荣宠和偏爱都给了凤栖梧。
还说凤栖梧和她很像，无论她用什么手段去激怒她，她都不卑不亢，一贯以冷静待之，她拿她没办法。
这些都是废话。
姜妩把姜姒的闺怨一目十行地掠过，抓住了后面的重要字眼。
“凤栖梧一直在劝苏相阳放弃北凉那处榷场，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能捞到那么大的油水，为何要放弃呢？”
“还好有满朝文武都向着苏相阳，他才不至于这么快就放弃那个聚宝盆。”
姜妩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凤栖梧，还当真是有勇有谋的一个人。
就连榷场的问题都险些让她看出来了么？
不，她若是真的看出来了问题，就不会容忍苏相阳和那帮蠢臣坐视不理。
大概是觉得从天而降的馅饼总是不能接的吧，毕竟这道理聪明人都知道，也就苏相阳那般的粗犷心思想都想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榷场那边的动作是该提前些了。
抬手捏捏眉心，姜妩因为凤栖梧的存在生出了几分头痛。
“砰”
一块石头砸在窗户上。
青鸾吓了一跳，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呢，十分彪悍地拉开窗户大喊，“谁啊，这么没道……”
她话在看到眼前那个清秀少年的时候，戛然而止。
“无弈！”
经过无弈前几次来昭华苑蹭饭，她和无弈也算是熟识了，她便看着他惊喜道，“你来做什么？”
姜妩不由得笑着摇头。
这丫头。
别人砸窗户就是没道德，她的小情郎砸窗户就是来做什么。
无弈朝着姜妩点点下巴，“主子找少夫人。”
姜妩：“他找我？”
她笑了笑，“那怎么不亲自来？”
无弈皱眉。
他哪儿知道。
想了想，他好像记得主子提过一嘴今天要去风华坊的，于是便朝着姜妩道，
“他要找你逛青楼。”
逛……什么？
饶是姜妩，此刻面容也不由得尬住了几分。
陆行昭，要带她？逛青楼？
这男人没受什么刺激吧。
带着满脑子疑惑，姜妩出门去见了陆行昭，一抬头，便见男人端坐在马背上，脊背挺直，手里把玩着缰绳。
她问：“听说夫君要带妾身去逛青楼？”
陆行昭眉毛一挑。
姜妩知道那话肯定是无弈传的有问题，便以为他会和刚刚的自己一个反应，却没想到男人歪着头朝她轻笑一声，低低的嗓音直挠到了她的心底。
“怎么，夫人想去学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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