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狡黠

明明是来北凉干正事的，可姜妩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身旁这个男人怎么整天都腻在她身旁，还精力旺盛的很，丝毫没有一丝即将要和苏相阳对上的紧张感。

不过想想也是，他陆行昭不管和谁对上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懒散又无所谓，更不用说是他一开始就没放进眼里的苏相阳了。

但凡他有一点儿把苏相阳当成对手的想法，自己都不会将带带她出大渝这颗棋子放到他身上。

走在繁华的夜市上，姜妩紧紧攥着陆行昭的手。

她虽没到他开玩笑一般的让他抱着的地步，可身子也的确是酸乏的很，整个人全然没有了一开始兴致勃勃要看夜市的心情，此刻的她只想回去歇下睡觉。

可偏偏男人还故意指指这个指指那个地问她喜不喜欢，强迫着她抬起头来去看。

他说起话来的语气轻松又肆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勉强劳累的笑。

姜妩晕晕乎乎地看透了男人的用意。

他果然是故意的。

就是没想到这男人心眼儿能小到这种地步，她可是连赫连铮的名字都没提，只是说想出来看看夜市罢了，他就上纲上线地不让她玩个痛快，明明时间紧迫，还非得折腾她到浑身发软才肯带她出来。

真是好奸诈。

姜妩心里喟叹一句，却也只能是无奈地道，“侯爷若是不喜欢这夜市，我们便回去歇着吧。”

闻言，陆行昭剑眉微挑。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低哼一声，道了句“好”。

这可不是他不愿意带她出来的，是她自己非要回去不可。

只是就在二人身子回转，要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时，集市内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啊！杀人啦——！”

伴随着这阵惊呼，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轰动，由远及近而来，大片大片冲过来的人毫无秩序地拥挤着、惶恐地大喊着“杀人了”，动乱瞬间掀起，这片刻之前还热闹无比的集市仿佛一下子成了鬼市，人人避而不及地要远离。

姜妩能感受到攥住自己手的掌心微微渗出了薄汗，力道慢慢收紧。

他另一只手也攥在她腰间，带着她避到人群冲散不到的地方。

“跟紧。”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姜妩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今的动乱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胡人干的，胡人生性滥杀，从不懂得善良与怜悯，她若是离开了陆行昭，估计会很危险。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必须不能离开他分毫。

想到这儿，她覆在男人腰上的手也慢慢收紧，头紧紧埋到了他的胸膛里。

感受到心脏之上附着的一片温热，陆行昭身子微微一僵。

可随即他便恢复了一贯冷静的神色，只是这一次又与其他时候不同，他的掌心总是不由自主就冒出冷汗。

今日故意折腾她一顿才带她出来，就是为了早些回去，不要在这或许会碰到某些人的地方待太久，所以他没让其他人跟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会儿如果出了事……

他怕的不是出事，是会牵不住她的手。

陆行昭带着姜妩从松散的人流处轻巧钻过，而后便运起轻功托着她的腰腾空而起，姜妩感受到迎面刺来的寒风，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她脸上一般疼，抱在男人身上的手就不由得更紧了些，而男人速度很快，很快她便听到身后的呼喊与惨痛的叫嚣已经纷纷远去。

就在他们要出城门之时，马蹄铁撞动地面的声响阵阵传来，几乎大地都在撼动。

是北凉派人来了么？

姜妩下意识地把目光投了过去，就在那一刻，她看到前来平叛胡人的那支军队前头，棕色骏马上坐了一个翩翩少年。

“驾！”

少年身姿劲瘦，脊背挺直，神色坚毅地从一众混乱之中驾马而过。

“赫连铮！”

她心里大喊一声，这声音却终究是被寒风给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好友与她错身而去。

她想，赫连铮在信里没有说谎，当年那个只比她高半个头的小男孩，已经长成铮铮铁骨的男子汉了。

他会知道自己也在这北凉城中，与他距离近在咫尺么？

他会不会怨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了北凉，来了之后还不能去见他？

先前一切因为陆行昭而压下去的情感在亲眼看到赫连铮的那一刻岿然崩塌，她心里有股念头越来越强烈。

赫连铮本就是她的朋友，替她带回了北凉榷场的消息，为何她不能见他？

而且……

她还交付给了赫连铮一件事，那件事情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追踪下去的。

就算是陆行昭，也阻止不了她。

不过她不会傻到在半路就和男人闹崩，硬生生地忍着心里翻涌复杂的情绪跟着男人回到了驿站歇脚的地方，耳旁没了集市上的欢声笑语，没了顿时尖锐的呼叫声，也没了阵阵激烈的马蹄音。

就好像是，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了一般。

陆行昭看她面色不太好，还以为是在夜市里没玩儿痛快，便用掌心摩挲着她的腰，难得地温声，“等回了东陵，让你玩儿个够。”

姜妩哪是在想这个。

她叹了声气，脑海中满是赫连铮在马上渐渐与自己相背而去的身影。

他这些年，一个人在皇室里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会不会受到其他皇子的欺辱，会不会……又像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便一言不发地红了眼眶。

收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姜妩此刻只想把前些日子陆行昭的警告抛在脑后，什么都不顾地去找赫连铮问个清楚。

可是不行。

紧握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松开，姜妩唇瓣发白，点漆一样的瞳仁放空。

跟了陆行昭，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而成事的前提，便是不去触碰他的逆鳞，如此……便只能暂且放下心里对赫连铮的挂念。

“姜妩。”

“嗯？”

姜妩回神，见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声音里掺了几分疲惫之色，“你先歇着，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好。”

她乖巧地应了声，眼底倏然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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