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重逢
陆行昭出去后，姜妩便假模假样地上了床，看着门前来回晃动的人影，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她知道他的本意是让这些人保护她，并不是禁她的足。
只不过……
她捏紧手中的暗哨，这是她和赫连铮儿时定下的暗号，如果有一天她来了北凉找不到他，便吹响这支暗哨，这样无论他在哪里，都能立刻赶过来。
想到这儿，她即刻翻身下床，走到门前，却没有开门。
“少夫人。”
门外巡视的护卫不愧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她脚步已经够轻了，可还是一下就喊住了她，“少帅临走前交代过，外面不安生，让您最好不要出去。”
姜妩道，“我知道。”
“只是有些渴了，可否麻烦你去取些水过来？”
水？
那护卫道了声是，毫无戒备心地离开了。
他离开后，姜妩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拎着裙角快步走到窗边，朝着窗外天际一抹辉光吹响了手中的暗哨。
随着一声尖锐却又空灵的哨响，远处枯树之上惊动一群飞鸟，在朦胧夜色之中多少有几分瘆人。
姜妩握紧暗哨。
能否见到赫连铮，就看他儿时交给她的这个暗哨是否作数了。
她默默把手放在窗棂上，听见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阵门响，“少夫人，您要的水。”
护卫的声音端正又严肃。
“多谢。”
她不回头，视线死死落在窗外阴沉的月色里，“放桌上吧。”
“是。”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姜妩的心却不平静，如今子时已过，天色也已经不是纯色的黑，那团墨色里掺了些黎明方晓的白，揉成一幅水墨画，卷着黄沙漫天。
而听到那声哨响的赫连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一把抓住身旁侍从的衣裳，颤抖着声音问了句，“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侍从一慌，连忙道，“好……好像是有人吹了暗哨……”
他们北凉人从小就对暗哨的声音十分灵敏，整个北凉城也不算很大，只要有心，无论身处何地都是能听见的。
所以……
眼底蓦地生出一分喜色，赫连铮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紧，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又松开，呼吸之间急促不已。
所以……那不是幻觉，真的是阮阮在呼唤他！
“驾！”
当机立断，他调转方向朝着城外驿站飞奔而去，留下一队刚刚驱逐完胡人的侍从。
殿下这是……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又纷纷无奈摇头。
时间如沙，随风而逝，天光已然泛起鱼肚白，而姜妩却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眼看陆行昭已经快回来了，她放在窗台上的手慢慢无力地垂落下来，血液恢复流动的瞬间，一股酥麻从掌心传来。
她却任由双手麻木着，无所适从。
却在她转身要回去歇息之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马儿嘶鸣的吼声。
姜妩脊背挺直，眼眸微张地回头看过去。
只见竹楼之下，不远处立了一匹枣红色骏马，马背上少年脊背挺直，正抬头望着她。
他的眼底明明灭灭，全是萤火一般的微光。
是赫连铮。
姜妩方才只是瞧见他一个侧影便很快就认出了他，实在是因为少年这些年都没怎么变，那张俊俏硬朗的脸一如小时候一样让人一眼便惊艳万分，他如今痴痴地望着她，嘴角还噙着笑，这副模样也和小时候着实有些相似。
“阮阮！”
赫连铮极力抑制着要跳出来的那颗心脏，振臂高呼。
他的阮阮！
十年了，他终于透过那张薄薄的信纸，再次看到了他的阮阮！
姜妩却猛地反应过来，葱白的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而后眼神中闪过几分慌张后，又回头说了些什么，那双好看的杏眼才浓烈又淡然地望了过来。
“阿铮。”
她唇角泛着甜意，连眼尾都是弯的，像把勾子，勾的人心痒，“好久不见。”
少女的声音褪去了儿时的几分清甜，如今更多的是冷静与清冽，只是他能听出来，那其中总是含了几分对他的想念。
赫连铮急忙想要下马，却被一声喝止，“阿铮，你先听我说。”
那股重逢的欣喜终于被理智所慢慢吞噬，姜妩捏着窗台的手不断用力，木屑刺痛了手心，她定定地看着赫连铮。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阮阮。”
赫连铮心里漫出一圈又一圈的苦涩，如同春夏湖面泛起的涟漪，带着他的心一分一分地悸动。
“阮阮，我们好好谈谈。”
姜妩摇头，“来不及了，阿铮。”
她想，陆行昭回来若是发现她偷偷约见了赫连铮，估计又要生一顿子闷气，到时候被折腾的还是她。
“可是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赫连铮倔强地稳了稳躁动不安的马儿，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心却止不住地往反方向下坠。
他真的想问问她，为何一声不响地就嫁给了其他男人。
他们儿时虽然没有婚约，可是两个人也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存在，他离开大渝被接回北凉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要带她一起走，她说，会再见面的。
她说，阿铮，你要自己变强，才能保护心爱的人。
所以他变强了，他现在可以保护她，可是她身边却有了别人。
姜妩却笑，“会有机会的。”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陆行昭身边的，“对了，阿铮。”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言问道，“你还记得逃到北凉的那个人吗？近期有没有他的消息？”
赫连铮表情一片漠然，摇摇头。
姜妩的神色又随之黯淡下来。
那个皇宫纵火的小太监还没找到。
她一开始以为是皇后或者是姜姒做的，便没太在意那个被当成刀子的宫人，直到她听见姜姒说火不是她放的，她才蓦地想到他。
一个小小的宫人，如果真的是受大渝国宫内人的指示害死了她弟弟，又有什么必要跑到遥远的北凉去呢？
岂不是自讨苦吃。
所以她庆幸当年赫连铮离开北凉的时候，她把那个宫人的画像给了他，让他帮忙留意一些。
只是她也知道，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实在是有些难了。
“少帅！”
一声敬称猛地把姜妩拉回现实，她知道是陆行昭回来了，赶紧朝着赫连铮喊道，“阿铮，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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