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爱情
启程回东陵国那天，北凉是少有的好天气，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氤氲在一片夹杂着新春鞭炮味的空气里，使这万家灯火都有了归属。
路上，姜妩从陆行昭那里得知苏相阳和他的军队也早就回国了，并未在北凉再多留一些时日。
她却觉得，苏相阳此番离开的如此着急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回去，而是凤栖梧坐不住了。
她怕苏相阳如果再留在北凉，就早晚会生出事端，这次损失数半大军已然是巨大亏损了，再有什么，大渝那个病恹恹的国家可是受不起的。
回程的路十分安稳，安稳到姜妩都有些困倦了。
只是她刚要靠着车厢小睡一会儿，就听到窗外男人隔着木板敲了敲。
她微微张开生了水雾的眸子，掀开窗户道，“侯爷，怎么了？”
“出来。”
陆行昭唇角勾起，大掌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带你练骑术。”
姜妩：“……”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骑术她是会的，他是忘了么，刚刚嫁给他的时候，她还用骑术打了殷红绡的脸。
只是男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出去一般，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再加上外面还有别人跟着，她便只能是叹了声气，趁着马车修整之时下车了。
翻身上马后，姜妩稳了稳身子，这才听陆行昭解释道，“你虽学过骑射，但是应当没有尝试过长途骑行吧？”
姜妩点点头。
就算是会骑射，也不过是在宫中马场里罢了，她连出宫的时机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机会长途骑行呢？
“走吧。”
男人领先她半匹马的距离，微微偏回头来，“我们先走，不用管队伍。”
“好。”
姜妩应着，一声令下，马儿矫健的身姿便飞跃而起。
许是收敛了太久，无论面对谁都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像是把自己框在了条框之中一样，此刻能够在马背上肆意飞扬，她整颗心都跳跃了起来。
就连陆行昭也没想到，姜妩真的能一路自己骑回来。
虽然刚刚到昭华苑，她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两颊染上了浅浅的绯色，可那双眼睛却像七月里的星辰，璀璨夺目。
“感觉如何？”
他与她并肩，牵着马朝府内走去。
一路上有下人路过，看着府里两位主子就这样毫无阵仗地回来了，先是一惊，行礼之后又私下里咬起了耳朵，说小侯爷和少夫人一起骑马回来的，别提多恩爱了。
姜妩自动忽略那些下人的闲谈，只当从北凉回来以后，一切生活都照常一样回到了正轨上。
“少夫人少夫人！”
青鸾一路小跑过来，眼睛也亮晶晶的，立刻开始八卦，“小桃她们都说您和侯爷是一同骑马回来的，怎么样，是不是侯爷甩开大军，单独带着您去赏了良辰美景，共度……”
“打住打住。”
姜妩弓起手指敲在这个八卦的小姑娘头上，哭笑不得道，“少拿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来揣度我们两个。”
她和陆行昭啊，可是不一样的。
那些个话本子，不过是写给青鸾这些小姑娘们看的，要的就是一个宠爱无度，可她和陆行昭却不一样，他们对彼此的好，多半是演出来的。
虽然……
手中拨动着炭火，姜妩的心却有些像四处飞扬的火花，乱的很。
虽然，她总觉得这次北凉之行是有些不一样的。
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只是她好像从男人眼里看自己的时候，不再像刚刚成婚时那般，只能清凌凌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次，她总觉得，他看向她的眼里多了些什么。
这种变化，让她心里有些复杂。
一方面，对于她来说，男人在她身上倾注的感情越多，就越有利于她借着他的势去调查一些东西，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陆行昭真的爱上了她……
“咔嚓”
炭火猛然燃断，掀起一炉星星点点，迷了姜妩的眼。
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的话，到时候她又要如何抽身离开这个局呢？
还有。
姜妩发现，她似乎露了一个可能。
或许会不会……
“少夫人，小心烫到啊。”
青鸾焦急的话响在耳畔，姜妩脑中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楚。
她想起来自己被苏相阳困住的时候，听到破空而来的撞门声，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和自己作伴的赫连铮，不是一直想见的赫连铮，而是……
“陆行昭。”
她嗫嚅着他的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了又松开，这种被人拿捏住的滋味很不好受。
可是这种感觉，还有另一个名字。
是爱情。
爱情，不就是如飞蛾扑火，不知下场地一厢情愿么？
手被烫红了却不自知，姜妩盯着虎口处起的燎泡，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清泪。
她有些怕了。
不可以。
“不可以……”
她喃喃道。
不可以爱上他。
他说了，她不能动真情。
她也知道，那个男人的心思她猜不透，她当初选择拉陆行昭入局，是为了利用他，而不是让自己陷进他的陷阱里。
爱情这种东西，她不会碰。
“青鸾。”
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姜妩不惧手上疼痛，冷静地说了句什么。
青鸾闻言，慢慢瞪大了眼睛，“可是夫人……”
“按我说的做。”
姜妩神色严厉了些。
青鸾低下头，手指无助地绞着，她总觉得自己如果答应了少夫人的话，就是在棒打鸳鸯，可是她又是和少夫人一起长大的，总不能违抗命令……
本来小侯爷和少夫人从北凉回来后感情日益增进不少，怎么……怎么少夫人偏偏要她这样做呢？
“……是……”
咬咬唇，青鸾万分纠结下，还是听了姜妩的话。
青鸾离开后，姜妩整个身子都从紧绷中松垮了下来。
她应该早些止损的，不应该等到事情到了一种无法收拾的地步，才想起来去挽回。
只是或许北凉那处偏远地界，与她想象中要归隐的地方太像了。
一到那里，她便感觉整个身心都松懈了下来，于是……感情趁机而入。
以后，不会了。
她怎么忘了，忘了当年父皇是怎么把母妃用花言巧语骗进宫的。
她不知道母妃来自何处，却记得母妃说起自己的故乡的时候，那眼神中的一片向往。
那里是一片世外桃源，她从小生活在桃源之中，无忧无虑，这辈子只出来过一次，便在途径大渝的时候永远留了下来。
就连尸骨，也留在了遥远的异乡。
这便是爱情，宁为枯骨，埋于他乡，也要为之坚守的爱情。
真是可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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