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元宵灯会
大年初十二,前线传来急报,安兴军于七天前到达南境,因南境的大军连着一个月与漠军恶战,损耗了五万兵力,继临渊之后,又连续丢失了月城,南里,北霖三座城池。
西熙帝龙颜大怒,当场怒斥南境王凤辰景和镇国大将军公子翎失责,接着下了道圣旨,南境之战由安兴军的领帅李腾寇接任首帅,公子翎降为副帅。
庆幸的是,北霖一役之后,安兴军赶到前线支援,敌我兵力相当,漠军亦不敢再大肆进攻,除了偶有派三五千骑兵前往试探敌情,战火稍有平息。
大年初十五,正是元宵佳节,皇宫里虽然没有像往年一样铺张浪费,但传统的上元节与除夕夜在华夏大地都是重要的节日,宫里按往年流程仍走了一趟,重要的是到了晚上举行的祭天仪式,由大祭司替皇帝观天象,问国运,祈求来年大宸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傍晚的时候,凤舞阳从慈安宫出来,她是给皇太后跪安的,而今晚宫中的宴会她将不出席,至于皇帝那边,她传递了四个字:身体抱恙。反正这么多年来,晗月公主身体虚弱,常年抱恙已不是新鲜事!
当走到乙青殿时,凤舞阳霍然眼前一亮,停下了脚步,颇有兴味的目光盯着回廊走来的巡逻军。
“参见晗月公主殿下!”宫里谁不知只有晗月公主面覆轻纱。那支巡逻军遇上公主,有序的行礼,除了那最后一名士兵,跟着前面的跪下来,却明显慢了半拍子。
凤舞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却停下了步子,似在欣赏右侧假山下的鱼池。
巡逻军队长挥手让巡逻队伍迅速通过,以免扰了公主雅兴。
她方才远远的见到拐廊处,有一个同样衣饰的卫兵偷偷加入巡逻队的后面,开始她以为是没能及时跟上步伐的新兵,然而那名卫兵穿着松垮垮的甲服,神色慌张的左瞄右瞟,脚下的步伐更是不一致,显然不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卫兵,心中不禁起疑。
当走近了定晴一看,凤舞阳差点忍不住就要笑了出来。
那不正是赵妃的大女儿,她的堂妹凤婞琳八公主么?尽管眉毛上描了粗影,脸上抹了赤色的脂粉改变了原来白皙的肤色,凤舞阳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毕竟这天底下女扮男装这回事儿,她的儿时好友公子翎才是个中的高手,无论从姿态、音色,抑或举止投足间,由内至外给人一种大凛凛风范的英气,当能瞒世人耳目!相比之下,八堂妹的伪装打扮差得远了。
凤舞阳没有当场戳穿,她好奇的是堂妹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待巡逻军走过之后,便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其身后的春桃也似是看出了端倪,并没有作声。
这支巡逻军一直走到北门才停了下来,作交更准备。
巡逻军队长与另一支巡逻军交接之后,便带着身后的卫兵走出北门。
而正当这个时候,守门的侍卫看出了最后一名卫兵的可疑,大喝一声,周围的守卫纷纷将那名卫兵包围住。
“我是八公主!”凤婞琳见守卫持着武器将她包围住,那守城官还对她吆三喝六的,自知失败了便自报身份。
那守城官愣了一下,随即嗤道:“大胆,竟敢冒充公主,本官看你像小太监,妄想偷偷溜出宫去,来人呐,押下去。”
“是!”
“喂!你敢,看本公主不把你五马分尸放开!”
在暗处的凤舞阳眼看人就要让守卫抓下去了,忙上前去解围,“小琳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守城官与一众守卫兵看到凤舞阳走来,慌忙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凤舞阳淡淡的横他一眼,看着那被抓起来的人,神色不悦,“小琳子是本宫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守城官连声称“误会误会”,忙将人放了。
堂堂公主在宫里差点被抓进牢里,凤婞琳哪肯甘心,想找守城官麻烦,却被凤舞阳拽走了。
“皇姐,你别拉着我啊,我要去找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混蛋算账”
过了转角,凤舞阳放开她的手腕,神情漠然地看着她,“你自己有错在先,要是闹到皇上那去,你说对谁不利?”
凤婞琳扁了扁嘴,仍然不开心,“谁怕谁呀!”
“你为什么想偷偷溜出宫去?”
凤婞琳低下头嘴巴张合了小半天,最后如实交代,“我答应了一位外面的朋友,今天一定要见上一面,我不能食言,皇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凤舞阳脸色稍缓,“想出宫跟皇叔说一声就是了,为何”
凤婞琳面有难色,摇头道:“我下个月就要和亲南璃了,父皇他不准我外出!”
凤舞阳暗吃一惊,算来她的年龄已经十七岁,确实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作为皇室的公主,若能留下来,在朝中挑个高官重臣的儿子下嫁,是最好不过的了,起码不用离家万里,几乎是终身不得回来!
“皇姐,当我求求你好了!就算你没有办法帮我,也不要告诉父皇好不好?”凤婞琳见她久久不出声,可怜巴巴地说。
凤舞阳最受不了别人说求字,良久叹道:“你一个人出宫太危险了,我陪你去。”
“真的?太好了!”凤婞琳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们走吧”
“等等!”凤舞阳看她那激动的模样,合着脸上涂的赤粉,说不出的怪诞,却也被她的喜悦感染到了,轻轻一笑,“你得先去换套干净的衣服,不需要易容装扮,普通一点的就好,半个时辰后到南门竹林来。”
凤婞琳也知自己现在的模样怪得很,极不好意思地笑了,又怕皇姐反悔,挥一挥手说“好,不见不散。”一溜烟的人就没了影。
“公主,你今晚真的要陪她出宫?”
“嗯!”
“那,春桃也下去作好准备——”
“不用,你得留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公主!你知道今晚京城会有多拥挤,多热闹吗?就你们俩”
“放心!不会有事。”
‘春桃’惆怅的叹气。
半个时辰后,南门竹林。
凤婞琳可能不能明白什么是普通,这一身比富家女还要显摆“老娘就是有钱人”的行头,及精致的妆容,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
凤舞阳的打扮就简单得多了,尽管穿着素色的衣裳,曼妙的身材和不俗的气质,把脸遮住了还是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此二人!作为春桃的霓依依,怎么能放心让她们在元宵夜的街头乱逛?
但主子的命令又不能违抗,默默的拿出两顶可戴在面上的面具给她们,“元宵的花灯之夜,京城热闹非凡,记住了别暴露身份,不可将面具摘下来!”
二人接过精致的白色面具,略显狰狞的面目表情,确实是很好的伪装,相视一看不禁笑出声来。
凤婞琳乐呵呵地说:“走吧,皇姐。”
凤舞阳看了下天色,“嗯,差不多了。”
凤婞琳原以为她们坐着轿子的从侧门出宫,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们是用飞的?
“皇姐!你、你”武功好像很厉害!凤婞琳睁着大眼睛看着凤舞阳,吃惊的表情写在脸上。
凤舞阳淡淡一笑,望了下四周,在宫墙在这个偏僻的角落,行人无几,“走吧,天就要黑了,你不是约了人吗?”
经凤舞阳这一提醒,凤婞琳忙领着她朝着大马路走去。
元宵夜的京城果然热闹,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出门看花灯,以至街市上人流滚滚,笑语喧天,两边道上的街摊摆满小贩的生意,什么仙子走马,十二生肖,各种各类的花灯应有尽有,比大年初一还要热闹!
凤舞阳终于能理解霓姐姐为什么会再三向她叮嘱,一定要拉紧对方的手!
在满目琳琅的街市,莹彩流光之中,一波又一波的人潮,转瞬将两人分开来,埋没在人山人海里。
凤舞阳站在人头攒动的十字街口,内心彷徨失措,她不知要往哪里走,哪个方向才是来时路!
这时,新一波的人潮涌来,凤舞阳为避开来,站在一边上。
该死!
凤舞阳颇伤脑筋,一时半会儿不知要怎么找堂妹,不由得抬手按上眉头,想起她现在戴着面具,整张脸已隐藏在面具之下。
正因为如此,她突然想到,霓依依做事无不有其道理,既然不放心她们出来,而这副面具的辨识度又很高,与他人的不同,该是在暗中安排了人跟着她们了吧!因为在人流中,她没能留意到有没有跟踪者也很正常。
虽然如此想着,她还是不能放心堂妹一个人在外。正要继续往前走,谁知被人出其不意地挤了一把,脚下一歪,差点跌倒,没摔在地上不是因为她身手敏捷,而是正好坐在一个摊贩的长凳上,还不小心挨了旁人一下。
“姑娘,算命吗?”正待她发愣时,一道浑厚温和的男低音传来。
凤舞阳抬头看,眼前挂着一竖白色横褂,占卜算命,断人前程。方知自己坐在了算命的摊位上,旁边上还坐着个头戴半顶罩纱,看不清面目的青衣人,也是她刚才不小心碰到的人,那人头也不转一下,似乎毫不在意。
出奇的是,这算命的摊主居然是个样貌不俗,气质尤佳的年青男子。
“我、我不是。”不知是不是被人流挤了一下,惊吓到了,凤舞阳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言来,只觉心跳莫名的加快,她亦没注意到身边青衣人的那顶兜罩抖了一下。
“哎,听姑娘声质不俗,该是个翩翩的俏佳人啊!”年青的算命先生微笑道,他的眸子没有光,没有焦距,眼珠子更是动也不动,亦不看着她,这倒引起了凤舞阳的注意。
原来他是个瞎子!瞎子怎么算命?她没开口之前又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子?而真正留她继续坐下去的是他的第二句,“姑娘可是在找人?”
“你怎么知道?”他既然是个瞎子,又不能观察人其表,如何断人忧愁?
“相遇就是缘分,姑娘,需不需要让在下算一卦?”
凤舞阳对江湖算命一向不信,何况她又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姓名,更别说是算命该需要的生辰八字。
而对方好像“看出”了她的担忧,“算一卦不麻烦,在纸上写个字就可。”
是吗?有这么神乎其神的话,你又可知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么?
凤舞阳更加不信他,但转念想到既然都坐下来了,就看看他怎么装下去吧。
于是乎,目光落在他所说的纸笔上。那是一副特殊的笔墨纸砚,笔上没有毛头,只有尖尖的竖角,而所谓的纸张属较厚的硬质宣纸。
凤舞阳执起笔来,没有多想什么,很自然地落笔写下一个字。
笔尖没有墨水,自然是看不出所写的什么字。
算命青年手摸上宣纸后,默默念道:“雪字啊!姑娘想问什么?”
当这个字从别人口中跳出,她的心仍为之起伏!凤舞阳轻咬下唇,缓了缓心神,“刚才先生不是断言我在找人么,就问这个人吧。”
她说的很含糊,不知是因为不相信眼前的算命先生,还是连自己都不知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雪字上头是雨,雨即是水,水可柔可钢,说明这个人的能量非常强大,几乎没有破绽。而下面有彐托顶,此人的背景很硬,可惜也不是不可攻破的。”算命青年说罢,微笑地问道:“姑娘,与此人是朋友?”
“先生想说什么?”
“此字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算命青年神色若沉,“若能为知己朋友,于姑娘是好的,若为敌人,怕不好对付!”
凤舞阳本是不信算命之言,听完他所述后,居然全被他说中了,不禁愣住了。
“当然,亦不是没有化解之道,雪遇温则化,化之为水,水遇热则暖,遇冷则成冰,一切取决姑娘怎么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
这两句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一切根源不外乎人作出的选择!
凤舞阳已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正要取出银子作酬,耳边又听得算命先生说,“若能为姑娘解忧,是在下积了德,银子则免了。”
“那谢过先生了!”
凤舞阳见旁边还有摊主的客人在,自己也不便逗留,便起了身离去。
算命青年俊柔的脸庞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似乎这个尘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没有一丝烦恼。
而坐在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青衣客收回放远的目光,回过头来执起摊台上的那支尖笔头,在宣纸上落下一字。
“您终于想好了!”算命青年伸出右手指腹移到宣纸上摸了几下,“舞字”
凤舞阳又走入繁华花灯街的主道上,仍是摩肩接踵的拥挤,流光溢彩的灯饰绚烂无比。她此刻脸上戴着面具没错,但在元宵之夜,放眼过去,大部分的年轻人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她混在人群中实在不算突兀。
她便找人,便慢步前行。也许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觉得新奇,也许在人群中被周围的笑容感染,凤舞阳倏然觉得心里已不像往日里那般的压抑,随着人流走动,不知不觉中进进退退的走了许久,然而回过头看时,不过才走了百来米。
凤舞阳着眼四周,才发觉前面已是灯会的汇聚中心,成千上万的花灯挂在高空中,似是漫天的繁星,这番美丽的景致吸引了她的目光,让她不自觉地步上前去,寻了个偏僻不济的地方静静地欣赏。
不知眼前的美景,是幻是真,她竟然有一瞬的觉得,此时此刻就像在天山晚上的那一刻,满天的星辰美得不可用言语来形容,仿佛伸手可摘,仿佛有种一转身雪就站在她身后的错觉,然而伴随那熟悉的心悸,心脏猛地一缩,手心发冷,都是源自对那人的恐惧。
凤舞阳眨了下眼睛,泛去眼神中的那抹惊慌,探目四看,人潮依然汹涌,喧哗依旧,身边来来去去的皆是陌生人,哪有那个人的身影!
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雪就在她的身边。
走出了万盏花灯之外,凤舞阳来到湖边的柳树下。
就在这时,对湖中心的水榭上“嗖嗖嗖”地射起数十支烟花,在本就闪亮的夜空上炸开了花,五光十色的火焰,煞是好看!
“真美!”
凤舞阳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唇瓣抿成美丽的弧度,一个愉悦的笑容由心发出。
看着这璀璨的烟花,身边嬉闹的孩童们,出双入对的情侣,向来淡情的凤舞阳有一刻感悟,这个世间固然有丑陋,不完美的一面,其实也有其可爱,让人值得留恋的一面!
“皇——姐姐!”蓦地前方传来一声呼唤,“我在这里”那熟悉的声线让凤舞阳探视寻去。
不知何时,那不大的湖上驶来了一条雅致的游船,而站在船头上面的正是走失的堂妹凤婞琳,不过面上的面具她已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俏脸。
凤婞琳指挥着船家将船只滑到湖岸边来,兴奋地跳上了岸,跑到凤舞阳的跟前,还没待她问起,左右看了两下,没头没脑的道了一句:“咦!姐姐的朋友呢?”
“什么朋友?我就与你出来,你还不知道啊。”凤舞阳修长的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恼她方才在人群中放开了自己的手,“你呀,刚才跑到哪里去了?还有,你的面具呢?”
凤婞琳娇嗔道:“不小心掉了,都怪这里人多。姐姐,一块上船玩吧,可好玩了!”
凤舞阳看了看她身后的船只,摇摇头,“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凤婞琳有些失望,“姐姐,难得出来一次,就不多玩会吗?”
凤舞阳看着身边因看到堂妹姣好的容貌而慢慢靠过来的青年才俊,不由分说地拉着堂妹的手往回走,“走啦,再晚些回去你就该骂了。”
今夜出来逛花灯的贵族高官,豪门皇亲很多,再多逗留的话,婞琳恐怕会被人认了出来,倒是麻烦就大了!
凤婞琳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湖心,顺带扫了一眼那柳树下方。
她刚才明明看见皇姐身边有一个人的,为何走过来的时候,人突然间就不见了?
难道她真的看花了眼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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