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见喜
沈惜墨的管教嬷嬷因身份低微不得上殿内只得与其他大臣的家婢们一处挤在一座偏房中,忽然家中传来信说是少夫人要生了,她急忙求人叫给沈夫人传了话,沈夫人听了之后连忙往宫外走去。
一顿忙乱之后才发现原先闹着跟来赴宴的孙女不见了,沈夫人问:“你们看见小姐了吗?”
嬷嬷们都在屋里说话,好容易能消停半天哪里还有人管外面的事情,都面面相觑的说:“不曾看见。”
“这可如何是好?宫里比不得府中,倘若一个不小心闯了祸该怎么办?”
“夫人不必担心,小姐小小年纪能闯什么祸?”沈夫人的心腹婢女木槿安慰沈夫人道,见沈夫人稍微放下心来赶紧打发跟来的家丁去寻了。
因沈惜墨是在主君青睐有加的沈镇远的女儿泰安殿的奴才们没敢马虎,立刻传命除了殿内伺候着的,其余的宫人都各处去寻沈惜墨了。
好在没过多久南宫曦泽便带着沈惜墨回来了,沈夫人虽然不常在宫里走动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风采俊朗的小公子是何人,但见他穿着团龙的蓝色袍服便知道是个王子,连忙行了个万福。
沈惜墨一看见祖母方才沮丧的小脸儿立刻绽出一朵笑容喊道:“祖母。”
沈夫人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故意板着脸问已经扑在她怀里的沈惜墨:“又跑去哪里淘气了,真是急死人了。”
“祖母别生气嘛,我方才出去透气原想很快就回来的,可是这里大的不得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幸亏遇到了瑾怀王这才赶回来了。”沈惜墨虽是小小的人儿却很会看眼色,况且平日里祖母是极疼爱她的,她这样半是撒娇半是报委屈的说完沈夫人哪里还能生起气来,慈爱的笑着说:“好好好,以后祖母把你再看紧些,可不能丢了。”
沈夫人看那南宫曦泽虽然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却隐隐已经显出风姿卓绝的样子,料想日后定然能长成人中龙凤敛容道:“多谢瑾怀王照拂。”
“无事。”南宫曦泽少年老成的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偷偷地对着沈夫人怀里的沈惜墨做了个鬼脸儿,惹的沈惜墨咯咯得娇笑起来。
“因家中有事,老身先退下了。”沈夫人对南宫曦泽说。
南宫曦泽点点头,然后又对沈惜墨说:“改日我去找你,去你家的梅园赏梅。”
“好。”沈惜墨娇憨一笑欢快的回答道。沈夫人便带着沈惜墨先行回府了。
沈镇远算是这次宴席的重要人物,所以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及至宴席结束的时候才抽身出来。刚从宫门中走出正要上马却看见妻子秦南筝近身伺候的丫鬟冬青脚下生风似的迎面走来匆匆道:“将军请快些回府,夫人临盆半日了怎么也生不下来,请将军回去定夺呢。”沈镇远的酒意醒了五分,不多说话长鞭一挥,绝尘而去。
“咚!——咚!咚!”,更夫已打了三更,繁华静寂后是浓重的黑暗,就连大邺最繁华的长街亦是如此。沈镇远纵马疾驰,达达的马蹄声将黑夜撕了一道口子。
远远看见府邸门口有一点火光在风中狂乱的摇曳摆动,原来是沈老夫人怕天黑难行故命管家打了灯笼在门口候着。沈氏一族出了五个状元在邺城被传作一段佳话。沈镇远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都曾高中文状元,沈湑尤其看中身为沈家长子的沈镇远,谁知道沈镇远竟丝毫不肯在诗书上用心,反而醉心于枪棒功夫、兵法谋略。如今沈镇远虽然高中武状元又甚得圣上青眼,但终不能文举出仕让沈湑深以为憾。
因了一门五状元的缘故,沈家官邸的建造在邺城颇为显要。朱漆的广亮大门,门头精致高昂,门脸考究威严,门额上书刻“落梅第”三字,字体峰棱明显,逎媚劲健颇有风骨,同是柳体写就的门联写道:“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
沈镇远入门折西穿过垂花门进入内院,院内灯火阑珊,只有家奴打的灯笼火光一闪一闪,正房房门大开,走近一看原来正是父亲沈湑在摸黑解一残局。磕头请安道:“父亲大人安好。”沈湑并不抬头道:“陪为父下完这盘棋吧。”镇远今日并无棋兴心中叫苦不迭又不好忤逆父命只好陪父亲下棋。白子腹背受敌大有被黑子赶尽杀绝之势,沈湑捋一捋长须,轻落白子撕开一道口子,生生让那黑子成了劫活。沈镇远五内俱焚,不假思索执棋就落。沈湑叹了一口气道:“你今日心不在此,俗手不落也罢,且回吧。”沈镇远不语欠一欠身退下。沈湑道:“沙场点兵,诛心实为上策,你可记住了?”沈镇远略一点头道:“父亲教诲,儿子记住了。”
东厢房跨院灯火明亮如白昼,一众仆人垂首站立廊下,只看见大小丫鬟端盆进出。沈夫人端坐在椅上闭目诵经,沈镇远喊一声:“母亲。”沈镇远今日还朝还没有回府一趟便去壳宫中赴宴至此时,一道圣旨把沈夫人和沈湑宣进了宫中,一家人虽然同在殿中因座次不同而无法说话,沈夫人这还是初见沈镇远呢,双目一睁怔怔落泪道:“我儿回来了。”
房内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沈镇远手心里的汗湿透了沈夫人的帕子,沈夫人宽慰道:“我儿不必惊慌,南筝平日身体并无大碍,之前又顺利生产过两次,周仁媳妇是个最靠的住的,且耐心等待吧。”话虽是如此,镇远却也不能稍作安心,来来回回踱着方步恨不能进产房看一看究竟。
秦南筝蛾眉紧蹙,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如纸。产婆周仁媳妇抹了两把汗道:“夫人,生子一遭如走鬼门关,老奴定拼命保夫人平安,也请夫人自己个儿成全自个儿,竭尽全力才是!”秦南筝忍着剧痛紧咬贝齿道:“本夫人明白,母子平安最好不过,若有不测还请嬷嬷万万保全孩儿性命。”周仁媳妇打断秦南筝的话语道:“夫人莫要讲话了省着些力气吧,夫人吉人天相定会母子平安。”伴随着下身凌厉的疼痛和弥漫着的血腥,秦南筝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分开,一对素手指节泛白抓破了锦被,在又一次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之时,秦南筝在婴儿“咯咯”的娇笑声中力竭昏厥。
沈镇远着意听着内室的声响,沈夫人心知儿子心急儿媳的安危,不住得拿话开解他,过了片刻只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大丫鬟上前禀告道:“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爷,少夫人平安诞下小姐。”
镇远大喜并不着急看新生的女儿,急急进了产房。沈镇远膝下现有一子一女,唤做慕文和惜墨,都已是垂髫之年了。夫妻二人青梅竹马恩爱非常,日子过得十分和美。秦南筝青丝如瀑额上勒着玉色坠珍珠抹额面色疲惫已沉沉睡着,镇远看着躺在榻上的爱妻,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镇远这日早早了结了公务就回了府。南筝在月子里不便行动只得歪在榻上,怀里抱着花蕾般娇艳鲜嫩的女儿,旁边坐着正是双十年华的嫡妹沈月笙。沈湑的子嗣不多素来不管男女皆是一般看重。月笙虽自小一直养在闺中也有先生教习诗书,故而琴棋书画样样都十分精通。
沈镇远还朝今日还是初见小妹,月笙看见兄长自然欢喜忙屈身福道:“小妹给哥哥道喜了。”镇远却笑着伸手在妹妹光洁如雪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自家兄妹不必拘礼。”南筝温婉浅笑知他们兄妹情重并不插话。门外脚步凌乱,丫鬟喊道:“少爷慢些走。”慕文一路小跑扑进镇远的怀里叫着:“爹爹,爹爹你可回来了。”镇远一把抱起儿子高高举起道:“你可想为父了?”慕文咯咯地笑着,“爹爹出门那么许久,慕文很是想爹爹呢,姑姑说爹爹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慕文长大以后也要当大英雄,”镇远一笑将慕文举过头顶让儿子骑在他肩上玩耍
月笙道:“哥哥可想好这孩儿的名字了?”镇远一愣,和暖的笑意还在唇边痴望着南筝道:“不知南筝可有主意了?”南筝笑道:“大名自然是要正经问一问老爷夫人的。”镇远点一点头道:“是该问问父亲母亲,只不知南筝可有中意的小字?”南筝答:“还没有。”月笙莞尔一笑:“小妹倒有一个小字想说与哥哥嫂子听。”镇远饶有兴趣道:“小妹说来一听,为兄愿闻其详。”月笙捂嘴笑语:“哥哥出征在外,日日都与嫂子鸿雁传书,这一来二去不知道累死了多少为你们互传锦书的大雁,可知你们相思情浓。这孩儿可不是一颗相思子吗?”南筝不觉低头红了脸道:“远郎,你瞧瞧绿珠这促侠嘴越发不饶人了,赶明儿嫁到了人家可怎么好?”月笙只掩嘴吃吃笑着裙琚微飏处,莲步轻移出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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