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虚掩的门被打开,新村集坐在靠椅上,右腿交叠在左腿上,他的手边放了一本书。
这是一本画满插绘的童话书,根据书页便签的位置,可以判断出这本书被多次阅读。
他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再往上,透过宽松的袖口,可以看到苍白的皮肤没有肌肉的填充,紧贴在手臂上。
他瘦的惊人,加上脸部死灰一样的白,让人觉得他即将死去。只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红色眼睛,透露着生气。
“太宰君,欢迎到来。”
不同于照片上和调查中的孤僻,新村集的浑身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他将手边的书籍合上,露出精致的封面,封面上被人用来涂鸦,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画风。
“咦?”太宰治十分自然的凑了上去,“原来大叔还是这么有童心的人啊。”
“这是你的妹妹新村奈月子画的吧。”太宰治不客气地指出。
“毕竟人活下去不靠幻想是不可能的,太过于清醒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将膝上的故事书放置在旁边的小桌上,很细心的将旁边的茶杯推了推,“我想,这样的感觉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我亲爱的,太宰大人。”
“嗯嗯,说得也是呢~”鸢色少年坐在小桌旁的另一个位置上,看了看那本童话书,拖长了腔调念道:“儿童故事之阿斯克勒庇俄斯。”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书啊!比我的《完全自杀手册》还要少见呢!”
“不过——”太宰治话风一转,
“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起死回生’这样的好事么?”
“一个童话故事而已,大叔,不要想太多了。”太宰治毫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新村集顿了顿,面无表情:“太宰大人说笑了。”
阿斯克勒庇俄斯,古希腊神话中掌管医药的神,可以做到起死回生。
他的妹妹新村奈月子死了,作为一个在世界游荡的孤魂,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妹妹,自己唯一的家人复活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这么说,那么异能力者这样的存在不像是一个童话故事,更像一个‘幻想’么?”
新村集抚摸着书籍凹凸不平的封面,“既然这个幻想都已经映照到了现实,已经被人类所掌控。”
“那么‘起死回生’为什么就不行呢?”
来了,对方的目的。
顺着对方的话继续下去,太宰治眉眼微动,语气却毫无变化,“‘幻想’为人类所掌控?”
“不会吧,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新村集的手一顿。
原来,目的是在这里啊,太宰治的笑意加深。
“就跟催眠一样,催眠是人为的操纵梦境,将自己的意念强加在别人身上的把戏,与梦境同为幻想的异能力难道就不能这样操作了么?”
“说来说去,”他举了举书旁的茶杯,“人类的创造力是比幻想要离谱的多得多的东西啊。”
有酒的味道,太宰治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放了应该有一段时间,酒精大概散的差不多了,但是在晃动下还是泄露出了一丝。
这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太宰治笑嘻嘻的说:“我听说你的妹妹是被某个醉酒的男人给打死的?既然你还能喝下去,看来你也不是很在乎你的妹妹嘛。”
新村集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挑眉看着他,“你想刺激我?”
“好吧,你成功了。”新村集面带危险,阴森低沉的话语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像是毒蛇的嘶鸣。
“我的妹妹确实是被酒和那些恶心的人给害死的。”
“可是,因为那个人,那位大人。”
“他赐予了我祝福,用疼痛唤醒了我的意志,将这邪恶的东西化作了我复仇的工具。”
“你能想象的到么?在看着那些人,你的仇人瞪着怨恨的眼睛,在无比疼痛的情况下缓慢死去时的,无比激动的心情?”
新村集猛然倾身凑了过去,睁大了充满血丝的双眼,“你能想象的到么?”
“是那位大人拯救了我!!”
这人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太宰治意识到了这一点。
“啊啊啊,那位大人!那位神明一般的大人!”男人的声音猛然拔高,眼尾缓缓流出殷红的血色,
“他给予了我力量,他给予了我新生,他让我的家人,我的柰月子,拥有了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可能!”
“在那纯白的、充满了机械天使声音的天堂,那七重天的神明!”
男人尖叫了起来,跪在地上,痴痴注视着虫豸飞舞的顶灯。
太宰治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在心里细细思索着。
果然,这人并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如同/邪/教/组织一般的团伙和一个被奉为神明的首领。
他们很可能已经有了制造“异能者”的手段,但是这项手段还不够完善,需要大量的实验体进行活体实验。
那么,选择实验体的标准是什么呢?只是儿童的话,为什么还要费事的改造这个新村集呢?
或者说,新村集是个例外,‘异能者’实验的意外。
很有可能,他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你妹妹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吧。”太宰治嫌弃的离这个半疯了的男人远了一些,“在你拐带无辜孩子的时候,你不会有一丝愧疚么?”
“你不会想起你妹妹惨死的尸体么?” 太宰治笑嘻嘻的继续刺激着对方。
新村集直接转头看向了太宰治,那种诡异的角度加上瘦弱的身体,令身经百战的少年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脖子真的不会被扭断么?
事实证明,不会。
“那些孩子啊,那些无辜又可爱的孩子。”新村集的声音带着尖啸后的嘶哑与毛骨悚然的温柔,“那些和我妹妹一样可怜的孩子。”
“啊啊,你说得没错,我是有罪的,我是罪大恶极的,是神明也厌弃的那条叼了禁果的蛇。”
“可是,可是啊,为了我的柰月子,我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他盯着太宰治,哼着怪异的诗:“生命啊,如此充沛,如此顽强。”“像那装了水的圣瓶,像那蜘蛛吐出的网。”
“生命是种燃料,是支撑起幻想的巴别塔,是脆弱的风里的吟唱。”
“燃料,燃料,在那孩子们的手中,是新生的充沛欢笑,是爱的报应。”
“燃料,燃料,在我的手中,是我熊熊复仇的火焰,是我垂暮的礼赞。”
“吾神啊,吾神……”
生命,燃料,新生,孩子,熊熊燃烧的火焰……
难不成,他们选人的标准是按照生命力的多寡?
————-
“砰——!”门被一脚踢开。
“这就是你让我来看的东西,太宰治?”一个暴躁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你想死么?”
阴测测的声音顺着脊骨上爬,让人汗毛竖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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