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房内,糜香萦绕,红绡拢起,雕鸾凤缠枝灯烛火明亮,镂花沉香木桌案上放着盛满琼浆的琉璃盏。
百花院的头牌云儿姑娘身着轻纱裙,葱葱玉指拨动琵琶琴弦,娇声婉转轻唱,媚眼频频向张洵抛过来。
但奇怪的是,最近几日不知怎了,张公子心情不佳,连往日爱听的小曲儿都唤不起他的兴致来。
张洵重重搁下酒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云儿不敢违逆,只好欠身抱了琵琶离去。
按按眉心,张洵心里暗骂几句。
真是邪门了,睁眼闭眼都是沈瑜那小娘子的模样,什么云儿朵儿的,相貌身段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上次雇了人到她的包子铺闹事,本以为替她解围能博取她的好感,没想到竟然被明明白白地拒绝。
张洵闷饮了一口酒,候在房外的来庆适时地敲响房门,低声说:“二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
来人是东街早点铺的老板包旺,三十多岁,身材瘦小,长了一双三角眼,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将房内的情形尽收眼底,弓起身子,谄笑着向张洵问安。
张洵看他一眼:“来庆都告诉你了?”
“是,我都知道了,张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张洵慢条斯理地喝口茶,低声说:“事成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包旺嘿嘿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早就看那“食来香”包子铺不顺眼了,自从那铺子开张,我的‘千里香’早点铺子食客少了一大半,再这样下去就得关门了,就算没有公子指使,我也得寻寻那铺子的晦气。”
张洵使了个眼色,来庆会意,立刻从袖袋内掏出一锭金子。
“这是公子赏给你的,若是事情败露,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包旺接过金元宝,喜得眉笑眼开,赶忙放到贴身的衣袋里,他那铺子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
“两位把心搁到肚子里,就算去见了官,我也不会说出张家半个字来。”
张洵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提醒一句:“注意点分寸,别闹出人命来。”
包旺忙不迭地点头,这事他心里有谱。
他的目的和张公子总体上是一致的,他希望包子铺关张,张洵希望沈瑜能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最好是需要以身相报的那种。
包旺早已定好了一个计划,只待寻到合适的机会实施。
~~~~~~
清晨时分,天色大亮,“食来香”包子铺前的食客络绎不绝,有买了包子带走食用的,也有在门前的桌凳旁坐下,取了包子后再盛上一碗粥,吃饱喝足后才离开。
为了节省人手,包子铺的粥桶放在铺子前的一张高凳上,食客可以自取。
王大哥笑呵呵地同沈瑜打过招呼,按照老规矩买上三个包子,又要了两碗粥。
几张桌子旁坐了十来个吃早饭的人,他找个空位坐下,埋头呼噜噜地喝起粥来。
几口下肚,他砸了咂嘴,总觉得今日的粥味道与以往好像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罢了,他急着去上工,没时间细细咂摸,于是三口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三个包子下肚,又喝完第二碗粥时,王山明显觉得情形不对。
他突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片刻后又觉得肚子痛得厉害,哎呦一声,他支撑不住,紧接着整个人咚地一声重重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杯碗盏碟跌落在地摔成碎片。
这声音很大,周围的食客都循声望了过去,有人发出惊讶的叫声。
沈瑜拿包子的手霎时停在空中,她的视线落在王山不停抽搐的身体上,整个人呆了一瞬,莫非王大哥是突发疾病?
她顾不得什么,撂下手里的包子,飞快地走到王山身旁,同一旁站着的人道了声:“几位,烦请搭把手。”
王山此时整个人面朝下趴在桌子上,最好让他躺平在地上,再请大夫过来诊治。
一旁的人很快挪动桌椅,清理出一片空地,几人和沈瑜一起将王山放平在地上,他仰面朝上躺着,口唇和指甲都出现了青紫色。
沈瑜略懂一点医术,她摸了摸王山的脉搏,尚在正常跳动,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观察他的口唇颜色,沈瑜脑中莫名出现了一丝可怕的猜测,人是在包子铺吃过饭晕倒的,这样子不像是什么重病,倒像是中了毒。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方才还在一旁围观议论的食客,突然有十来个人开始捂着肚子哎呦呦地叫起来。
其中一个捂着腹部,面露痛苦,他指了指包子铺,有气无力地说:“这包子铺里的东西有毒吧,不然我等怎么出现了一样的症状?”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猜疑的人纷纷附和:“是啊,沈姑娘,你这包子里到底用了什么?”
“怕是用了不新鲜的馅料,才害的我们这样!”
“对,听说有些早点铺子为了省钱,专门买那些快腐烂的肉和菜做馅,这家包子铺估计也是如此!”
“沈姑娘,我们是包子铺的老主顾,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沈瑜匆忙解释:“大家误会了,我向大家保证,我们包子铺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蔬菜和肉食,绝对没用任何腐烂不洁的食材!”
“我们吃了你家的包子后,都腹痛难受,你该怎么解释?”
一个声音怒气冲冲地质问。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沈姑娘,别再狡辩了!”
“是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春燕和张妈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从后厨冲了出来,拦在愤怒的众人面前。
春燕壮着胆子大声道:“你们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们包子铺是为了赚钱的,用那些烂掉的食材毒害大家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随即有人反驳:“你们怕是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对,做这种事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今天不过是碰巧了!”
沈瑜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转首看向春燕,一字一句叮嘱:“把包子和粥保存好留作证据,再去请大夫来,先把王大哥医治好。”
然后,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对激动又气愤的人群施了一礼,沉声说:“各位稍安勿躁,我随诸位到县衙,是非对错自会有知县大人来评定。”
~~~~~~
陆琢昨日审理了几件以往遗留的案子,又审阅了不少卷宗,直到亥时才睡下,天色微亮的时候就已经起身。
自到了乐安县以后,他就住在县衙的后院中,后院有一株高大的槐花树,春日槐花盛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陆琢早起有练武健身的习惯,他穿了一身束袖白色劲装,先与李昭在槐树下比划了一阵拳脚,简单沐浴过后,才去用早饭。
伙房为陆知县精心准备了早膳,有鲜香酥软的锅肉饼与清淡的米粥。
陆琢拈起筷子,夹了一个锅肉饼,这是乐安当地的特色,入口肉香四溢,从口味水准上来说,与他之前尝试过的“食来香”包子不分上下。
陆琢刚吃完一个,县衙门外便传来了咚咚的敲鼓声。
有人击鼓,就有案子需要升堂审理,陆琢放下筷箸,看到门吏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门吏先拱手行礼,言简意赅的报告:“大人,有人前来报案,说是“食来香”包子铺的包子有问题。有十多个人食用后腹痛不止,还有一位仍在昏迷之中,众人要告的就是包子铺的老板沈瑜,现下人都已经在堂外候着了。”
陆琢听到“食来香”三个字,眉头微蹙,他前些天刚吃过那铺子的包子,没想到竟会有问题。
李昭听到这话,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惊讶之色,他还亲自去这铺子给公子买过包子,若是有问题,那他岂不是无意中犯了大错?
李昭悄悄看过去,见陆琢神色如常,只是命令道:“速传皂班上值,三班到齐后开始升堂。”
门吏应了声是,迅速地退出门外去通传。
李昭看着门吏走远,忐忑不安地说:“公子,前些日子咱们刚吃过“食来香”的包子。”
“无妨,未知详情,不可先入为主。”
陆琢去内院换上青色官袍与官帽,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目似朗星,平日身穿白袍时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换上官袍后则多了几分严肃端庄,威严尽显。
约莫两炷香以后,皂班在堂内肃穆而立,手持衙仗,高呼升堂。
陆琢在堂内端坐,李昭与刘祥一左一右随侍在旁。
陆琢看了眼堂外,一群人在外面候着,偶有几声喧哗传来,一个身着杏色窄袖短衫、莲色褶裙的女子侧身而立,身段纤细又不失窈窕,只是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面容。
刘祥亦随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踌躇一番后,他压低声音说:“大人,这“食来香”包子铺的老板,乃是前知县沈清卓之女,名唤沈瑜。”
沈清卓的事情陆琢早就了解,只是首次听说沈瑜的名字,没想到她一个知县之女,竟然落魄到要去开包子铺,这些事一前一后想通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陆琢微微颔首,淡声吩咐:“传人到堂内来。”
片刻后,衙役带着一干人进来,十多个人乌压压跪了一片,沈瑜一直低着头,默默地跪在一旁。
她幼时经常随父亲到县衙里玩耍,对这里的一桌一椅都十分熟悉,所以到堂内时,并没有丝毫紧张不安。
来的路上,虽然她对众人的质问一直沉默不语,但她十分确定,经她与春燕、张妈之手的包子和粥都是安全的,配方和用料同以往一样,没有丝毫改变,绝对不应该出现食客中毒的情况。
她一直蹙着眉头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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