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北冥盯着她，希微也大大方方的让他盯。

        “你想好了吗，需要我叫舜华过来打一架吗？”希微笑道。

        北冥挑眉，直接问道：“你为什么没有仙气？”

        他从昨日观察到现在，不是刻意收敛仙气，是压根没有，若不是亲眼见她使用仙术道法，一介凡身，希微在他眼中就是个凡人。

        “诛魔后修为大跌就没有了，没有就没有，不必那一身仙气招摇，我一样打得过你。”这些事北冥出去一打听就知道，希微也没有必要瞒他。

        “那你修为如何？”北冥又问道。

        “我才说了自己修为大跌，你没听到吗？”希微摊摊手，想了想还是正色道，“不过护你得道，还够用。”

        得道，北冥此时是真的笑出了声，他这便宜师父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他是蛟龙与人类混血的杂种，妖修、人修、神修都不能容他，眼前的女子竟敢说能护他得道。

        “所以，你要拜师吗？”希微不以为逆，看了看散落一地的书，皱眉，徒弟到底要从哪里教起呢。

        “上仙可想好了，我既不会舍蛟龙之身，也不会舍凡人骨血，就是个杂种，上仙当真要护我得道？”北冥出言不逊，人修与妖修不是没有见他天资根骨极佳，动了收徒之心的，可都是要他剔除身体里属于异族的那一部分。

        “不必舍。”希微听了他话，只愣了一瞬，便知他曾经历过什么。

        北冥审视良久，方才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拱手道：“北冥拜见师父。”

        希微摸摸袖子，又摸摸头发，和一边不知她想干什么的小山雀对上眼，希微有些窘迫，她好像没什么可以送给徒弟当见面礼的，她方才翻了那么久的书，怎么就没想到寻个见面礼呢。

        女子仍强自镇定道：“免礼，待我寻到合适你的仙器，再送予你。”

        北冥现在是金丹修士，两百余岁，于漫漫仙途方才起步。

        “太清境中神仙俱有，神多为万物先天之神，昨日你见过的舜华，是木槿花花神；也有大能大德，于国于民于天地正道有大功者，死后封神，睿渊神尊便是百世悬壶，受人间香火死后封神；亦有真神后代，如四海龙神，后代生来便是神身，只需修习仙法道术。”

        “仙道便要艰辛许多，世人以书、药、器、心、巫入道，太清境中仙人亦凭此得道飞升。有万卷阁，传道授业解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人间称圣；有杏林，悬壶济世，修丹炼药，汇聚都是妙手回春的医修大能；有千机楼，除却能工巧匠，凡世间器之属，如刀剑枪斧，如琴瑟鼓笙，凡借技悟道皆归入此类；修心者，在领悟自然、规律的基础上，各执其见，践行其道，功德圆满自会飞升；巫者，卦、术、法都在其中，修道者几乎都要学。”

        “书、药、器、心、巫，下属庞杂无法细分，而又触类旁通，相互交融。譬如燕绥仙上，太上忘情以心入道，但同时也是剑修。飞升后仙人既有授予仙职，分宗立殿的，也有不受仙职做散仙的。散仙或逍遥山水，或寄居门下，来去自由，方才我提到万卷阁、杏林中便多是散仙。至于千机楼中，多为能工巧匠，器之属实在庞大，剑修彪悍，乐修又好自然，秉性各异，因而分散最广，不过没点本事可不要去千机楼乱窜，机关遁甲之术，少则十数年，多则上百年，都不一定绕得出来。”

        “你想以何入道，从何学起啊？”喝了口水，希微托着下巴问北冥，她许久不曾说这么长的话了，做人师父委实不易。

        北冥罕见的露出迷茫之色，他第一次系统的知道需要学些什么，可他也不知自己该学什么，想学什么。

        “罢了，我带你去万卷阁走一遭，你先知天地万物，熟山海异闻再做打算。”能把问题抛给徒弟，希微再乐意不过。

        万卷阁藏书浩如烟海，直入九重云霄，古卷何止“万”计。

        希微用悬浮术拉着北冥穿梭其中，甚是熟悉，不多时便拣选好书籍，丢给北冥，有些悬而不决的，就翻开看两眼。

        北冥随手翻开她丢来的山海风物志，钩章棘句，艰涩难懂，内容荒诞，不由头疼道：“你就这么让我看，不带讲的吗？”

        “我不是把相关典籍都挑出来给你了，一起看就懂了，还不懂就多看几遍，天长日久，总能融会贯通。”希微不理会徒弟的抱怨，只是接过他手中的书，翻看几页好确定虽然时日久远，但自己没有老眼昏花找错书。

        北冥却看见她翻看之处金光由点及丝，融汇成线，最终悬空交织成一幅山河图，仙草异兽均有标注，活灵活现，一只兔子还蹭了蹭希微的手，北冥一时惊诧，伸出手去，可还没等他触碰到，山河图便四散成光影尘埃，仿佛从未出现。

        “那是什么？”北冥不禁询问道，灵光一瞬，书中文字仿佛没有那么晦涩难懂了，可再等他细看，又与最初无异，还是一样读不进。

        “书灵。”希微并不诧异，“每本书都有其灵，或是某种思想，或是某种技艺，又或是后人不曾得见的万物风景……后人能感悟书中真意，与之共鸣，便能召唤书灵，帮助其深入书中解其深意，而后人的批注见解也会赋予书灵新的力量。肉眼凡胎看不见书灵，但会有醍醐灌顶，思想共鸣之感，而人间的教书夫子，则是将自己感悟的真意，思想中的书灵教于众人。等你读懂这里的书，同样可以唤灵。”

        见北冥仍是不可置信，希微闭上眼，在识海书山中唤灵。

        北冥只见书卷无风自动，声音渐渐汇成一片，还在不断向上下四方延深，连波成涛，尘埃般的金色光点从四周、从脚下、从头上、从四面八方的书中逸散，如萤火向上漂浮，他俯首，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书海，他抬头，上空是金色的斑斓光海。

        光点串联成线，绘制成图，四海八荒，世间万物，风土人情，志怪故事，王朝变更……自成世界，各自运转，五彩斑斓，引人入胜。

        万卷阁外讲经授道的人都仿佛有所感应，众人不禁看向这里。

        整座万卷阁此时都逸散出点点金光，仿佛也在欢欣有知己旧友来访。

        北冥沉迷其中，他甚至在万千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出生地。

        希微睁了眼，这就是她曾在书中看过的洪荒宇宙，万千世界。她打了响指，却见一个个小世界分崩离析，如烟花一瞬，又四散如尘埃，最终沉寂。

        北冥久久无法回神。

        “我道是谁，能唤万千书灵，原是希微仙友。”来者凌空踏虚，书生打扮，是万卷阁的守阁人。

        “与穆清仙友相比，实乃萤火之光，不敢当。”希微也笑道，又让北冥与其见礼，“这是我徒弟北冥，近来要叨扰万卷阁了，还请穆清仙友照拂。”

        “照拂不敢当，只请希微道友留下出入凭证，方便登记，毕竟万卷阁可不认他。”穆清也是无奈，希微出入从不打招呼，万卷阁结界对她而言形同虚设，如今习惯倒也还好，他刚做守阁人时，乍见她醉卧书中，反复确认出入录，那才叫大惊失色。

        “对啊，你得有个出入凭证才行。”希微想想，取了根方寸大小的竹简，并指为刀，刻上“微”字，串了根麻绳，就递给北冥，“给你。”

        北冥当真无奈，平日里他只有让别人头疼的份，因果循环啊。

        “北冥你应该辟谷了吧。”希微又道，见他点头，“那就好，你就留在万卷阁看书吧，你手上那几本，什么时候能唤灵了再来找我，有不懂的尽管向穆清仙友请教，或者去庭中听书。穆清仙友，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希微语罢，身影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穆清无奈，翻手取了盏油灯，递给北冥。

        “此灯不灭，可助道友读书，若有事，也可凭此灯唤我，若想要出阁，油灯自会引路，出入需寻我登记。”

        北冥试了下，果然不像希微带他时，可以自由出入。

        “你师父曾在此博览群书，孤灯长明，不眠不休两百余年，唤醒书灵无数，与万卷阁早成旧友，结界自然不会拦她。”

        穆清看出他的疑惑，欣然解答，随后也飘然而去。世人只会艳羡识海书山唤灵时万千繁华，光耀世间，却不愿想背后漫长清寂的岁月里，读书只有孤灯作伴。

        北冥寻了张桌子，将灯一放，翻开手中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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