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治病人
太平城,皇宫,太医院。
凡为医者,若有请召,不辞高下,远近必赴。
大鸢朝的太医院与前朝不同,除了医治宫里的皇帝及皇室人员、贯彻皇帝的医疗诏令外,还有招募、任免、罢黜、培训医师、差派医官、管理下辖的医所,如:生药库、典药局、安乐堂,惠民药房等医所的权力。单从医治方面来看,共分为:大方脉、小方脉、伤寒、妇人、疮疡、针灸、眼、口齿、咽喉、正骨、痘疹、杂疑等十二个科房,这也是为了提高诊治的效率,毫无疑问,这医术高明且又善于钻研之人,就被安排在了杂疑科就诊。而各个科房的情况也并不相同,运气好的,如妇人科,常常能遇上病人,药到病除后便得些赏赐,运气不好的,如杂疑科,一年到头也碰不上个病人,自是门可罗雀。
这杂疑科的太医孙祛病本是人称“医圣”的前太医院令孙时仲的儿子,孙时仲是一代医圣自不用多说,就连其兄孙时景也不甘示弱,在早早告老还乡以后,喜好收集珍奇药材的他开起了闻名天下的安乐堂,人称“药石王”。还有他那个常给宫中贵妇瞧病的堂哥,人称“小药王”的现任太医令孙病除,可谓满门皆誉,唯孙祛病一人名声不显。
倒不是因为医术不高明,实在是因为这病人实在太少,此前治过最大的权贵,也就是长平公主曹涟漪小时候得的癫痫之症。
可这人生之路有失必有得,这闲来无事的孙祛病与儿子一起潜心研究药食同补之术,倒算是开发出了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就像中秋宴上的元绪汤,便是这孙祛病发明的。
当年陈漠誓要学遍百家,这太医院自然是去过的,针灸科的胡太医便和陈漠是忘年之交,并将这针灸之术传给了陈漠,所以陈漠的针灸之术已和胡太医不相上下。而杂疑科的孙祛病听闻了以后,发现这孩子不简单,这世上竟真有过目不忘之人,非要把陈漠抓起来,剖开脑袋好好瞧瞧,这脑子里的构造究竟与常人有何不同?陈漠一听,吓坏了,便再也没有来过太医院。
此刻,孙祛病父子两人正在杂疑科内忘乎所以地品尝着刚刚做好的鱼汤。
自打玉京带着房丹青进入杂疑科的那一刻起,可把孙祛病给高兴坏了!
孙祛病看了眼房丹青,可是如获至宝,心想道:总算是来人了!
玉京恭敬道:“敢问孙太医是哪一位?”
孙祛病放下了汤碗,故意卖弄起来,优哉游哉,喃喃道:“这‘医圣’孙太医早已告老还乡,不知是在药王城里参禅悟道还是云游四海?还有‘药石王’孙太医也早早开药铺去了,生意好的很,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也不知在何处,至于当今太医院令,人称‘小药王’的孙病除孙太医,此刻正在城外山中采药,不知几时才回来?”
玉京心想:这好不容易来趟太医院,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在,合着这次被陈漠那家伙给坑了啊,这次回去定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好好教训他一番。
玉京恭敬道:“那小女先告辞,就不劳烦二位了!”说罢,玉京转身便走。
孙祛病眼见玉京要走,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不过,这普天之下,能治好失魂之症的孙太医倒是有这么一位!”
玉京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笑道:“孙太医,可算是找到你了!”
孙祛病捋了捋胡须,笑道:“不错,不错,还算有点聪明!不过,比起陈漠那小子可就差远了!”
玉京一脸的不服气!
孙祛病笑道:“看来就是那小子带你来的!”
玉京疑问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祛病眯眼道:“不可说,不可说!不过房老太师这位孙子的失魂症该是有些年了!”
玉京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心想道: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神医?才刚见面没多久,不仅知道了是陈漠推荐自己来的,而且连房丹青的身份和失魂症都给看出来了!
于是玉京如实相告道:“据爷爷说,丹青小的时候受了些刺激,从此之后,有些事情便记不起来了,这心性也如孩童一般,想来至少有十数年了。”
正当二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房丹青正在拿着孙祛病的碗大口喝着鱼汤。
孙祛病走了过去,摸了摸房丹青的脑袋,笑道:“慢点喝,这汤对你身体有好处!”
房丹青回过头来笑道:“谢谢爷爷!”
孙祛病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眉头舒展,喃喃说道:“怪哉,怪哉,这位公子的脉象忽快忽慢,时急时缓,强弱不明,老夫七岁学医,三十岁起行医三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
玉京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孙太医,这,就,看完了?”言语之中流露着难以置信!
“公子得的是失魂之症,这要是寻常的庸医遇上公子,那可能也就到此为止,无从下药了,不过公子既然遇上了老夫,咱俩也算是有缘,公子这个病算是有救了,只不过……”
玉京忽然想起了陈漠此前说过的话,一巴掌拍在了孙太医的肩膀上,说道:“放心,孙太医,等治好了我哥,一定带你去翠华楼好好吃上几顿!”
孙太医表情奇怪,一脸纳闷。
玉京笑道:“唉,不就是贪吃嘛,古来有之,有啥不好意思的?”
孙太医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这不会是那小子跟你说的吧?”
玉京继续打趣道:“不然呢?他可什么都说了,你的事情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很。这贪吃毛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像恋腰啊,恋足啊,什么的都已成了常事,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孙祛病扶额,解释道:“嗨,这小子,老夫早告诉过他,上回那个是公主殿下来治病,老夫脱下她的鞋子在她腿上按压,只不过是为了给她治病而已,他非不信,小姐啊,这以讹传讹的事情可不能听啊,这小子,败坏老夫名声!”
房丹青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看不出来啊,老爷爷不仅贪吃,还有恋足的癖好!”
玉京怒道:“别胡说,这孙太医一看便是这名医世家,怎会如此行事,必是陈漠那小子油嘴滑舌,胡说八道。”
只见房丹青撩起了裤子,把脚架在了孙太医的大腿上,说道:“老爷爷,你看我这腿,又长又白,还有好多小黑毛,要不,你也给我按按?”
只见玉京一巴掌扇了过去,可这丹青人虽傻,却不是个肯吃亏的主,收起了脚,站起身,边跑边笑道:“嘿,你打不到我,飞咯,飞咯,大个子找小矮子玩儿去咯!”
而玉京也不顾上温良恭俭让了,边追便说道:“孙太医,这小子我饶不了他!”
就在房丹青准备飞身出门之际,大门突然合上,给房丹青撞了个鼻青脸肿,摔在了地上,只见他坐起了身,开始假哭起来!
孙祛病正声道:“老夫这杂疑科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玉京大惊失色,回头看了看,这孙太医的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从梁上挂下来的粗绳!只见孙太医笑呵呵地拉了其中的一根,房上掉下来一个铁笼,刚好把坐在地上的房丹青给抓了个正着。
房丹青感觉大事不妙,起身嚷道:“快放我出去,死老头,快放我出去!”
玉京问道:“孙太医这又是何故?”
孙祛病振振有词地说道:“老夫这都一年多没遇上病人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还不得让老夫治好了再走,要不然哪,老夫这金字招牌不保!小姐可先从侧门回府告知老太师,请小姐安心,这公子的病就交给老夫了!”
房丹青不断地哭喊着“死老头,快放我出去!啊——好姐姐,救我,好不,我请你吃糖!”
玉京有些不忍心地说道:“好丹青,你先待着,把病治好,我去去就来!”说罢,玉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侧门。
临出门时,抬头看见了一副用隶书写就的对联,
上联是:起死回生莫非扁鹊转世
下联是:药到病除正是华佗重生
更可笑的是那中间横批的位置的确挂了块金字招牌上书:“孙祛病真乃神医也”八字,字迹潦草,跟这副对联大相径庭,一看便知这并非名家所写,搞不好就是这孙祛病自卖自夸,自个儿写的。
玉京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杂疑科,谁知刚出了太医院,便碰见了前来太医院赴约的陈漠。
陈漠一见玉京,赶紧跑开了,问道:“怎么,还想揍我?”
“你走慢些,我不打你!”
“你那傻哥哥呢?”
“被你推荐的怪老头抓走了!”
“放心好了,虽然孙太医脾气怪得很,却也让我摸到了脾气,这孙太医若是看见了病症轻些的病人,要么说自己近日有恙,不肯医治,要么告假出走,否则就连门都进不了。可若是看见了病情稍严重些的病人,他会笑盈盈地把你留下,要是真碰上了像傻哥哥这样的疑难杂症,他哪怕是亲自动手绑,也会绑来医治!毕竟这天下的名医本就不多,而像他这样的神医就更是医者相轻了,要不然怎么体现得出他这‘孙祛病真乃神医也’的金字招牌?所以这太医院素有不是重病不进杂疑科的规矩,要知道如果连孙太医都瞧不好的病,恐怕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他那位告老还乡,归隐田园的医圣爹爹孙时仲能治了。”
“我还以为这八个字是他自个儿写的呢!想不到这怪老头还真有些能耐。”
“这没点能耐,能坐在太医院的杂疑科里,像尊菩萨似的供着?那金字招牌可是一位高人写下的,以前我听针灸科的胡太医说起过,孙太医当时是被别人绑去的,那高人双腿断了,伤口已溃烂,流血过多,脉象微弱,可以说生死便在这朝夕之间了,这孙太医本是不情愿去的,宁死不从,可见到了这么个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便激起了他的好胜心,非得把这死人救活不可。”
玉京好奇道:“然后呢?救活了吗?”
陈漠答道:“救是救活了,但双腿没了!”
玉京哀叹道:“那还不如不救,这人没了双腿可怎么活啊!”
陈漠笑道:“这双腿是没了,但却不影响行走!”
玉京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没了双腿可怎么行走?”
陈漠顺着玉京的话说道:“这也是我想问的。”
玉京又问道:“然后呢?”
陈漠故作迟疑,道:“他说这是个秘密,得意思意思才肯说。”陈漠说着伸出了手。
玉京一脸不屑,道:“切,去你的!我哪有钱?”玉京拍了一下陈漠的手,可陈漠却没躲开。
陈漠坏笑道:“先欠着,回头你有钱了再还我。”
玉京问道:“多少?”
陈漠想了想,问道:“五十文怎么样?”
玉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其实这只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把戏,因为现在的玉京只想知道结果。
陈漠顿了顿,咽了咽口水,说道:“用剑撑着地面走便可以!”
玉京有些不解地说道:“这我还真没见过。”
陈漠又开始长篇大论道:“你没见过的事情可多了,就比如说我章叔叔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大将军,战不无胜,所向披靡……”
玉京嗔怒道:“停停停,去你的,还真把自己当成说书的了?”玉京一脸狐疑,丝毫也没把陈漠的话当一回事。
陈漠正色道:“你还别不信,我屋里有章叔叔送我的蟒刀,那可是真家伙!要不,我带你去看看,若有半句假话,我陈漠生儿子没魄门!”
玉京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你生的是儿子?那刀你留着自个儿捅着玩吧!”
陈漠本想着拉上玉京去炫耀一下章玄策送自己的那把白眉骑千夫长的蟒刀,可结果却被玉京一句话给捅了个透心凉。
二人行至鸳鸯门,今日刚好是李事成当值。
陈漠问道:“玉京,你是打算回府了吗?”
玉京反问道:“不然呢?留着陪你小子看刀?”说罢,又快速朝前走了几步。
陈漠嚷道:“这鸳鸯门校尉是我朋友,要不,我找人送送你?”
玉京没有吭声,伸手高举着大鸢玄铁令,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鸳鸯门。
过了许久,陈漠仍是看着玉京远去的背影,眼神游离,就和那天在城楼上一个样。
鸳鸯门校尉李事成在陈漠的眼前晃了晃手掌,打趣道:“哟,小陈先生,哦,不对,该叫小陈大人了,你莫不是是看上刚才那位小姐了吧?”
陈漠一脸羞红道:“哪有?我只不过是在想事情!”
李事成问道:“我可记得小陈大人的京兆通判府可是在西市鸢鱼巷,怎么小陈大人今日有空来我鸳鸯门了?”
陈漠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想兄弟们了,来看看各位!”
李事成笑道:“我看小陈大人是想娘们儿了吧!”
众人皆笑。
陈漠厚着脸皮说道:“诶,那可是我姐姐!”说罢,塞了一锭银子给李事成。
可鸳鸯门里仍旧传来一阵嬉笑之声。有道是:
神医医病成医神,
门锁锁魂又锁门。
少年并非真年少,
人情一送想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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