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十九岁(3)
“太宰治!”
千鹤的愤怒在心底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她的情感无数次试图把她从悬崖边缘拉回来,再迟一点吧,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太宰他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呢?她一次次推翻自己的怀疑,尽管第一个就怀疑是他,却还是尽力想要证明他并非幕后的推手。
可是,找到的证据,合理的推理,无一不指向那个她已经无法看透的少年。
这种怒意在看到太宰治之后完全爆发了出来。他们已经两年没见过彼此,毫无疑问是他在刻意躲避自己,千鹤不想知道缘由。一想到他向敌人出卖了那个地点位置,导致她的母亲险些被活活炸死,她就无法控制自己。
她所做的,或许正是太宰治最希望看到的行为,那就是在人前失态,照着他那张清俊的脸狠狠揍上一拳。
千鹤从来没有正儿八经打过太宰治,她的一切暴力手段都只用在处置敌人的时候,而且那也是要在硬币审判之后才会决定是否必须做的事。太宰治讨厌疼痛,她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拳才会如此猛烈,让站在旁边待命的黑手党们露出牙疼般的表情。
太宰治躺在地上,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阴郁的微笑,像是在嘲讽她的愤怒。
千鹤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毫不怜惜地将他推到墙壁上,他闷哼了一声,仍然无声地微笑着,用漆黑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知道我对付那些人的手段,没有人能从我的复仇中活下来。”千鹤咬牙切齿地说,她知道自己此刻注视太宰治的眼神里一定也浸透了黑暗。
“那又如何?”
“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如此愚蠢。”
太宰治满不在乎地笑着,反倒是一副兴高采烈的神采,这和他称得上憔悴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反差。像一只做了坏事却在等候夸奖的黑猫,他睁大黯淡的眼睛,贪婪地欣赏千鹤的怒气和恨意。
他的呼吸急促地起伏了好几下,却不像是疼痛所致,千鹤感觉他连瞳孔都兴奋得颤栗着,这种情绪的转变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冷眼看着淡漠如常的太宰治,然后听他用最恶劣的口吻说:
“是因为觉得千鹤失去控制的样子很有趣才这么做的。为了看到你哭出来的样子,就算被你亲手杀掉也会觉得非常满足哦。”
“神经病!”
千鹤终于骂了出来,为了太宰治她几乎打破了所有惯例。
她有些喘不过气,连呼吸都有一种无力的破碎感,发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扼住太宰治的脖颈。
旁边的下属们见状纷纷试图阻拦,被她喝了回去:“谁敢过来!”
“没错,就是这样,用你的双手掐死我吧!”太宰治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仿佛非常享受濒死的过程,“就当是我一生的请求,杀死我吧。千鹤。”
“别那么叫我。”
千鹤回过神,松开手退了两步,看上去很是抗拒对方的称呼。
太宰治的呼吸停住了,他脸上不知真假的笑容逐渐淡去,手指抚摸着脖颈上的指印,好像在遗憾没有死成。
“不继续吗?如果你一时心软的话,下次我可能会做更过分的事情哦?”
他不死心地凑到千鹤耳边,把轻柔的语言变成浸泡在毒汁里的荆棘,一圈圈缠绕在少女的身心上,“我会像除草那样,把你赖以生存的一切拔除,再把一无所有的你拖进地狱。唐泽干部,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那样不就正好遂了你的愿吗?哈,我真是后悔居然相信你,还想给你开脱,要说愚蠢,我才是最蠢的那个。看着我终日被那种可笑的想法煎熬很有趣吧,若非如此,你为什么要这么笑呢?你为什么还有脸叫我的名字呢?你为什么还敢出现在这里呢?”
千鹤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刻薄地痛骂道,恨不能每一个字都化作尖刀利刃刺向对方。
“报复一个人的方式有那么多种,死亡从来不是唯一的选择。毁掉你珍视的东西,让你生不如死才是更好的方案,就像你对我做过的那样。”
“你不会的……”太宰治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后半句直接掩埋在了黑暗里,连同他此刻的表情一起。
千鹤目光闪烁,忽然明白了什么,给了站在原地的太宰治一记眼刀,拂袖转身而去。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太宰干部。”
不对。
千鹤告诉自己,还有一块关键的拼图没有找到。太宰治的真实动机应该是在深思熟虑后做出的行动,也就是作为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有个非常宏大、极其复杂的计划,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这才是他不惜伤害她最重要的亲人的真正原因。
当然了,他说的也不完全是谎话。千鹤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他身上那过分沉重而偏执的气息,不论是精神状态,还是他背负的东西本身,都荒唐而倾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很可能,真的有把她毁掉的想法,她已经彻底不再信任他,于是也不惜把他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千鹤重新回到那个她不知去过多少次的富人区,那座别墅早就拆除重建了,还是按照原来的图纸修建,迄今为止也没有新住户搬进去,算得上是最为还原的现场。
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自己最信任的部下。
“织田先生,方便过来一下吗?嗯,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
“原来是这么回事……”
千鹤站在别墅的承重墙边,手指拂过织田作指出的位置,其实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么久,织田作说完后的瞬间她就理解了当时的情况。
这两年里,她也不是没有试图杀死过太宰治,但却都因为怀疑某些事情而罢手了。她骨子里是个多疑的人,太宰治又是唯一一个她无法看透的谜团,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她只好克制住自己的杀欲。想必这副样子也被他在心里深深耻笑着的吧。
织田作见千鹤久久不语,也没有打扰她,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着她得出最终结论。
“织田先生,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千鹤在难以忍受的沉默中开口了,“我们去喝酒吧?”
织田作之助,目前千鹤最信任的部下,他们最初的交集就是那场爆炸。
千鹤实话实说,当初她还真的有想过杀了他,但结果嘛……现在没有织田作可不行。不光是工作上,晚上想喝酒也必须把他叫上。
“我今天一定会喝醉的。”她一改先前的沉重,自信满满地说。众所周知,旗会的六个人加起来也没有灌醉过她。
织田作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想了想提醒道:“明天早上还要开例会。”
“不去,翘掉吧。”千鹤摆摆手,为自己和织田作各要了一杯烈性酒。
“好吧,明天我会去说明的。”
“不用啦,就当是我心情不好,不想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会议,不给理由也没关系啦。”
“哦。”
织田作身为下属,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发言权,能做的只有陪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上司。千鹤喝了两杯酒,觉得没什么劲,看到织田作一口没动,更郁闷了。
“织田先生,你也喝啊。”
“我就算了。不是说今天要喝醉的吗?我还要负责送你回去。”织田作倒是对千鹤真能喝醉这件事深信不疑。
千鹤噗嗤一笑:“可靠的织田先生,稍微喝一点也没关系哦。”
她说着,把酒杯凑到织田作的唇边,眯起眼睛冲他讨好地微笑。
“陪上司我喝一口吧,小织——”千鹤学西餐馆老板那样喊他。
……只是一口的话,没关系吧。
织田作就着千鹤的手,真的就只喝了一小口,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滚下去,五脏六腑都热辣起来。
千鹤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提议道:“织田先生,来玩游戏怎么样?输的人就罚喝酒。”
“千鹤,你想灌醉我吧。”织田作还真没想过自己有赢的可能性,他是知道千鹤的头脑的。
“那还用问吗?因为酒后吐真言啊。剩下的等你喝完再告诉你。”
千鹤跳回自己的座位,期待地等织田作乖乖喝完了那杯酒,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其实这种烈酒,是不应该这么快喝掉的,但既然出发点就是为了灌醉对方,那么也无所谓。
喝完酒后,织田作表示:“我不会欺骗你的,不喝醉也没关系。”
“我知道,你从来没骗过我。”千鹤认真地看向他,总算收起了玩笑的神情,“那么,织田作之助,跟我一起叛逃吧。”
织田作相信自己那时候还没有喝醉,他还能够清晰地看到少女眼中那难以形容的神采,他成为她的直属部下以来,从没见过她露出如此期盼而痛苦的神情。她被压抑得太久,忽然间全部爆发出来,那么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逃离,要么毁灭。
他同样也意识到了很多自己无法了解的东西,那堵他们之间的高墙,还有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时空鸿沟。他知道千鹤和普通人不同,她的视角像是高维度生命体俯视这个世界的凡人,她的算力近乎预知未来。所以她一定是孤独的,无法理解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未来。
或许,没有。
“千鹤,你知道些什么吗?”织田作没有正面回答她,不管她洞悉了什么样子的未来,怎么走应当是各自的事情。当然,这不是说他不愿意和她一起离开,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需要知道更多信息。
千鹤定定地望着织田作,玫色眼睛里盛着水光,她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抿紧了唇瓣。
“抱歉,我不能说。”
“啊,没关系的。”织田作心想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比如说,天机不可泄露。
千鹤似乎很担心织田作会就此拒绝,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克制住使用异能的冲动,低头喝掉了新拿来的那杯酒,这给了她重新思考和盘算的时间。
“织田先生不是一直想做个作家吗?在mafia这种地方可做不了。还是说,会担心钱赚不够?我可以帮忙承担照顾孩子们的费用,本来有两个孩子也是我们一起救下的。就算你打算收养更多孤儿、开孤儿院也可以,养整个横滨的适龄儿童都没问题!”
“千鹤,你好像喝醉了。”织田作用手背探了探千鹤额头的温度,不过这个举动应该是对付发烧的小孩才对。
千鹤任由他试温,继续说道:“或者是担心遭到报复和追杀吗?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的。我有十足的把握解决所有阻力,我们都会好好的。”
“你喝醉了,别乱动。”织田作扶住千鹤摇摇晃晃的腰肢,试图让她安分点。
“织田先生,我想打破那堵墙了。”
千鹤忽然凑得离织田作极近,专注地去看他的眼睛,“我想逃离的不是mafia,而是名为太宰治的漩涡啊。”
玫红色的双眼清明如水,根本没有丝毫醉意,她始终是清醒的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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