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问镜说
作者有话要说:</br>前五篇文章布局及其风格,算是略有小异罢。
另外,欢迎“捉虫”,捕捉逻辑漏洞。
对了,临时想到一点,凌晨1:43起来说明一下——
冰莲联诗那段,其实是初中我和死党在朋友家门前联的,只改动了几个字。
其中冰对的是我死党说的,只改了一两个字。不行,我得去向她说明一下。
(一)兄弟
山光西落,林色忽暗;潭静生烟,瀑溅星尘;腐草未化,月融天宇。
风惊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未觉泪将枯,亦不闻腹中苦;茕茕孑立于林间,形影相吊于水边。
淼淼潭影,溶溶林烟,念景抱着柴,踏月色而来。生火终不成,饥肠辘辘,寒露为伴。
宋问走近,将手中物递于念景、惊鹊二人。
念景问:“书曰,有草祝余,其状如韭而青华,食之不饥,可对?”
宋问点头应:“对。快吃。”惊鹊捧着草,小心翼翼道:“谢谢叔叔。”宋问以叶舀水,淡笑道:“不客气,鹊鹊。”
念景含着一口草,听了微微顿住,细嚼慢咽吃完,回首看他,道:“谢谢、你。”
宋问道:“啧,还以为你不会谢呢。”果腹后,皆随宋问而归。
平京林郊,丹草庐。
“我回来了,师傅。”
“回来的正好,宋问,来帮我捣药,”淮菊医仙说。
“我带回了两个人,”宋问放下药篓。
“受伤还是生病,重否?”
“都不是。”
“那便等云州牧来,将他两个带走,你知道规矩的,我这儿不留生人。”
“大人今天要来么?”
“与你无关,你去做你的。”
“等等。可是西边来的?”
“是的。”“可以留下,不过,须得你让位。”
“是,师傅。”
宋问应下走开;淮菊取出新鲜草药,分别摘洗,逐一晾开,动作利索。医仙其人,淡雅如菊;举止蕴藉,林下风致。
丹草庐外,青篱前。
“你回去吧,你不该离开的,我连累了你。”
“莫要说胡话。我长你三岁,便永为你兄长,看护你天经地义。哪来的连累?”
“可我要报仇。哥哥知道我的仇恨吧。我若使之死,你可无芥蒂?”
念景凉笑:“你我兄弟,何至于此?”
宋问出来,见二人僵立,便道:“怎了?”
竹风时动。“没什么,”念景说着,微微偏转了头,目光落在水波藻荇之月光镜影上。
“屋后有井,井边有桶,自己打水,濯洗干净,便到屋中西南室休息;明日有人会来接你们。”二人自他手中接过长巾。
“那人和叔叔一样么?”惊鹊郁郁然。
“莫担心,那人会照顾好你们的。”宋问摸了摸小孩的头。
二人摸索着到了屋后,月色温和,并不惧怕。井水本凉,春寒则更甚。清波映着晴空,身旁无一丝虫鸣。洗过便回。
小灯浅淡,草席整洁,竹枕温凉,被已铺好。漆木案上,放着两件纻麻旧衣,似是谁小时候穿过的。
躺下,相背而睡。念景静思许久,翻过身子,神游天外地盯了一会儿惊鹊的后脑勺,便合了目,入了眠。
“血缘与情义孰重?许是情义……此为,是非私己……又或者,忘恩负义……何为义……何为天道?”
平旦,漱食毕,云州牧来,待其问医后,两人便要随其而去。与淮菊师徒谢别。云州牧驾于前,念、鹊二人坐于后,远去。
(二)莫归
林中丹草庐,屋中西北室。
“姒家嫡长孙,名为镜者,王朝第五代宗室女。二十年享民奉,二十年承尊禄,学从少师,势从暗主。本应深明大义,德仪无双,不曾想一朝皆弃,只为私己,任性妄为,负义忘礼。暗主令下,追其债,严以待;责其罪,以重罚,”寒泣虫说着,走了出来。
姒镜安坐于席,浩气在言:“我欠庶民,不欠豪贵。”
寒泣虫嗤笑了声,道:“无知!”
“我无罪!”
“总之,令已带到。而追债的事不归我管,你以后若是见到我,还是可以接济一下我的,譬如,送礼就送、你懂的,”说完,他便正大光明走出了丹草庐,也无人发现。
“如何?”候于屋后的季诏年淡然问起,绛衫素纹深深竹,青篷平芜料峭花,清清肃肃狐狸眼,萋萋离离齐肩发;单论外在风采,季诏年也算半个儒商。
“我办事,你说呢?”寒泣虫展笑:“意思传到就行了。”
“这般行事,你当初怎杀的月神?”
“当然是出其不意了,”寒泣虫嘻笑:“恰如橄榄城的阿喀琉斯之蹱,关键在找啊。”
“不一般的致命弱点么,啧,关键在碰巧吧,我可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宋问与景、鹊二人别后,便随淮菊进屋,见她醒了,忙道:“你如何了,阿镜?”
“还好,不用担心。”
“你若不曾与我连日奔波劳累,又如何会染疾上身?只怪我无能,使你莫得安乐,”宋问道:“若我得商路顺达,必要阿镜——”
“礼未成,许什么诺?”淮菊打断道:“既许诺,以何为凭?”
宋问急道:“以我赤心为凭!”
“心易变,何以信?”淮菊低叹:“罢了,你们的事我也不便多管,你们知道便可,心随景迁无谓,永以为好就行。只是,你拐走了姒家姑娘,姒家可不会饶了你的;不如西行,重整旧业。姒姑娘,你随我北上,探疫救人,暂避风头。”
忆昔童少折榴花,堂前竹伴婆娑果。天阶通仙判枫门,海市聊知思云国。相见相识才相知,相伴相惜才相恋。
宋问,有胆略,善经营。少为家奴,曾送于医仙,以抵药用;医仙收之为徒,未几解其契,使自由。便经商,累千金,为人所忌,构陷入狱,颇多周折,又归姒家。
“多谢医仙相邀,不过我另有打算。半年后,风头皆过,彼时再聚,如何?”
“也可。那就这么办。”
(三)镜仙
何为美?何为真实?
星空很美罢。
曾深深凝望着星空,沉浸于其玄妙与浩瀚之中,可沉浸的时间长了,好像就会被它攥过去一样,连带着身体和灵魂。纵脚踏实地,亦如将临深渊。许是恐惧,对无知的恐惧,对不可抗拒的力量的恐惧。
所以美,也许和恐惧挂钩罢。
距离产生美,为何一些美的出现要依靠距离的存在?是为了模糊一些什么么?还是保持敬畏就好,特别是完美的事物?
人们为何追求美?是因为美要追求才能得来么?是因为身边缺少才要追求更多的美么?可得来的美以后也会觉得美么?所以「完美」真得存在么?如果不存在……如果存在……唉,言辞不能尽意。
临镜湖而立,迎山落而舞,她一袭霄青绿,庄若止水,雅若流云,动静似欲随风去。
雾气渐起,道那雌雄莫辨的声音播来:“美丑皆是我,你这般,有意义么?”
“阴阳皆是你,崇阳刚贬阴柔,分后皇而划君姬,又何必?”
“生死两极,你能保持生且死的状态么?”
“所以,必得强弱才能共存么?不公平!”
“非也,吾道恒也,衡也,平也。”
“短长相生,人若要‘平’,只有修长补短。不,我以我之短处去比他人长处,简直糊涂。与人相平,须扬长避短。
刚柔、软硬、冷热、光暗、动静,我为何非得将水和火相比呢?蝼蚁撼树鼠克象,从来只有相对的强弱。我应该和我自己比较才行呐,”她轻笑出声:“后皇啊,我懂了。”
只是,我要如何脱离这里?或许,随缘。
春波舒展,青绿掩映,她看到一个小人儿跑来,约莫十一二岁,褐衣短褂,梳着一个小包子,哭丧着脸,太不可爱了。小人儿停在湖边,视线落在脚岸的湖上,发绦卷雪,衣绦飞乌,鼻头朱皱,眼角晶渍,左右手两根食指互相绕着转,转啊转,却渐渐被身前景致迷了方向。
水倾波澜起,是仙子轻抬玉臂,大珠小珠随涛横飞,如□□上的珠环薄纱。明眸若湖,山木倒影;清影下衍,泽光化镜。仪容庄穆,举止高雅,不似人间人,淳净声如她:“被欺负了?不妨说与我,也许我能帮你呢。”
“我的伙伴被主人送给了医仙大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悲莫悲,终有日,你会再见他。”
光阴短,秋风长,姒镜停在镜湖边,看着水中的折射:“我该与你告别了。”
“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看这个世界的。前二十年,已足够了。我怎么甘心永远浸在幽暗里?”
“不要再让它束缚着你了。祝你好运,另外,后会无期。”
(四)抉择
秋木抖擞,落叶精神,姒镜于溪边浣纱。野草半青,素手半黄,苍石透凉,流水无温。
“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岂无他人?维其之好!”
“那般,前力尽费,我不甘心,”姒镜悲道:“数年来往无常道,残杯冷炙漫消魂。布匹谷粟无数,不负辛勤。”
“不负宋问辛勤,却负了你的辛勤,”祁主道:“所以,汝之所求是何?人来人往,寻寻觅觅;生于富贵,又归于富贵;奔于情故,又落于泥沼,是为了什么?”
“原是为我相思情。而今却是我不知。”
嫩寒无赖将红眸,荼蘼谢却展白衫,祁主临风落轻语:“仁不仁,世中人。皆不及汝白日心。愿此得永存。”
木叶萧萧下,覆了秋风,乱了人心。宋问气喘吁吁跑来,停在不远处,凝着方起身的姒镜,道:“我……你,这半年来可好,阿镜?”
姒镜握纱,素手皎皎,清瞳婉婉,笑了声,道:“我与君同。”
“那,你我何日成婚?”宋问作镇定状走近,温柔道。
“子意即我意。”柴米油盐诗酒花,抑或琴书射算酱醋茶,自然都好。
秋篱边,淮菊医仙无言而望,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人花两相映,林下自成蹊。墨药香薄医匣厚,素服文浅笑意深,她率先挪了步伐:“走吧,云州牧。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我怎么能不帮你啊。”
(五)华岁
鸳鸯碧水,鹦鹉琼轩;雕窗翡翠,玉盏琉璃。晶帘绕金兽,妆镜纹花鸟。
孟燕调侃:“庄若止水,雅若行云,临镜而梳十六年,孰能美于姒姑娘?”
姒镜笑答:“多矣。昔闻南有仙姝,名为浅竹,托生于镜湖林家;三岁执笔,六岁学画,十二有所成,或值百金;十六有盛名,画妙绝,一墨一千金,容也妙绝,一笑一倾城。”
“真神仙中人哪。”
祁主误入琳琅曲,行到这处,听此,心中笑道:“浮岚山浅竹,自是名不虚传。”
室中姒镜继续谈道:“南溟宫蓝中夙,蓝氏嫡系子孙,自幼便生在民间,食百家饭长大,十二岁方还巢。十五知诗书,通古今,所学精妙算,所过遗风采。十九为使节,北上我平京,今日便会来。”
“天生其材,不过如此,”孟燕道。
“蓝中夙在林子里自在着呢。来的是大姊姊蓝姬,”祁主暗道。
“其妹姬沧兰,如今不过年方二六,亦有远名。你道这是为何?”
“因为那个鼎鼎有名的斫琴师?”
“是呢,”姒镜肯定道:“有名家为之斫琴,怎能没有姓名?”
“是谓神童。”
“西有炼月,须眉不如,其战绩堪歌堪叹啊。据闻她是练家人,秉承了其家族的优良特质,力拔山兮气盖世,容佳冶而无与伦比。东有梅仙,传说中的人物,凡夫俗子不得见。”祁主听于此,平静移开,只是长廊曲回,不太好走,她便只好慢慢琢磨了。
“镜,尽情吹,我看你能吹几牛。”
“不信么?那就看沐土罢,”姒镜道:“你不是识人不清,以其为浩然君子么?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好,我等着那一天。”
侍仆宋问来催:“可好了,姑娘,赴宴如何?”姒镜执扇应:“善。”一旁侍者们齐齐让路,裳舞如风花乱,裙摆如浪潮退。
日升月出,夕去朝来,沐土十罪昭明受诛,风惊鹊也算报了父仇罢。孟燕携夫来访琳琅曲,见花盛如初簇芳菲,见宝阁如旧焕文章,独不见华亭故友镜里玉颜。
(六)再会
浮冰早融,初草如酥,晴山润绿,鸟雀鸣啾。玉亭栏边两少年,此时正惺惺惜惺惺,同病相怜中。
“景,我颠覆了它,如何?”风惊鹊平静道。父亲为道义而埋骨异域,他无法阻止;母亲不幸被帝玄夺走,他也无力反抗。如今沐家已然衰落,而帝玄还在残喘;他能怎么办,唯有颠覆了它,这个巍巍欲坠的王朝;也唯有此,方为复仇。
“我又何尝不想?”念景默契道:“然,只凭我们两个,真得斗得过它的守护者么?”
“总有办法的,”惊鹊说。景自小便养在妃怜膝下,血缘不在情义在,却只能眼睁睁看她毒酒入喉,俯身在地独自泣,任周围侍者他人笑。可他能为此而去向亲父报仇么,情义不在血缘在啊。且莫论父子之上是君臣。
不管是谁,向天子报个仇,还要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可真够憋屈的,风惊鹊想。
“向它报仇,忒难了,”念景搔首,发空落愁:下民何罪?这样做,可对?
惊鹊默了片刻,临着山屏,迎着东风,陡然声起,竭斯底里,水纹颤颤,碧波粼粼,叶旋更急,云流更紧,灰雀似受惊吓,红鲤也变呆滞。
念景纹丝不动,安之如素,仅静静地看着朋友,似自成天地。
“然后就此放弃吗?”惊鹊语气冷而怨。世情本险,世事本艰,若孤儿类,于生何难,且毋论复仇。
渐吹渐起,如云似愁,念景哀伤茫然地纠结了一会儿,问:“你要怎么做?”
风惊鹊不语,念景便改问:“你可恨我?”好歹一起读书斗狗鼓歌看马,三年同门、四年玩伴的情谊,就此抹灭?
念景似嘲:“就因我为帝子,挚友便成仇?”
“现在,不恨的;以前,也不恨。”风侯衍究竟因何而去,沐土又因帝令具体何为,念景不知,他亦不知。唯怨债清晰,仇意分明,于彼的恨,不折不扣。
“实话吗?莫要勉强,这不好。因亲友仇怨而被牵连,也不好。”
“恨的不是你。”
湖盈天光,水泽天下,风过无痕,冬去春来日渐暖。“是真的啊,”念景道:“那,十年为期,一起筹谋,可好?行相帮助,情相扶将,如何?”
“我辅你上位,你助我报仇?是这个意思?”风惊鹊一激动手便敲上石栏,强自忍着下手疼,保持高冷道。要报此仇,须取高位,不是王权接让仓暗度,如摄政;便是大逆不道明着来,如造反。手段千千万,只要莫学伪君子,如禅让。
“尽人事,听天命,其它的,想太多,”念景说着,眼中尽是看他忒冒失的不忍之情。对付那位,夺权为首要,但不一定非要得到那至高位。
“无论如何,念景,谢谢你。”
“真兄弟,不言谢。”
“后会不知何日。”
“因风时、惠佳音。”
杨柳青袭,芳草连绵,念景目送他与水同归远,随云隐天边。愿时间能磨平这一切伤痛,愿今日这场谈话能让他平静些。不仅因阿鹊之母、帝玄之妻薄夏所念,更为彼此之谊。
再说风云沐寒百年交谊,荣损一体,如今风沐已然结仇,而云沐依然交好,那么,风云两家,可还能维持当初的交情?他想着,幸灾乐祸地笑了。
(七)第二
潭影楼,平京众论之台,士子聚集之所,消息流通之地,亦是念景扬名之处。
“撷英门换榜了?如何换的?换了谁?那位‘枯’大师终于让位了?万年老二寒泣虫可会升级?”
“你才万年老二!”
“谁……谁放这个蛇精病、不——救、钱……谁让这个财迷进来的?”水拂鱼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寒泣虫笑着抖完他的钱囊,又笑着向他看过来,得瑟道:“你的钱袋,简直土不活了。不过话说回来哈,你可真是我的财宝!”
风惊鹊经过门口,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正要继续向前,便被叫住。看那人,眼神澄静,眉目坚毅,形容缄默,年不及知天命;双鬓渐雪,寸心恒丹,其心旷若晴空而澈无片云,人皆敬之。斯是熟人云州牧。
云州牧见他一身破麻碎花短打,一头参差散发马尾,左兜是草绳藤鞭短木棍,右兜布条刀匕杂七杂八,便问:“你怎混成这副模样了?”
风惊鹊微笑道:“游子迷途,不知归路;别城不通,不能离去;世道险恶,不留我分文;无人惦记,徒留我流浪。”
云州牧严肃道:“哪里,哪里,我看你挺好的,混得不错,再接再厉。”
“半年前——”
“为师想着你和念景两年未见,应该会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便准备晚点再去接你,不巧碰上淮菊医仙,这不就忘了么。”
“师父可会忘了淮菊医仙?”
“怎么可能?”云州牧下意识便答,说完又补救道:“小徒弟你是第二重要。”
风惊鹊心说:念是师父,罪减一半;念在恩情,再减一半。他开口:“师父当初为何送走念景?”
师父收回看向钧天阙的视线,悠悠看着他说:“他该回到他的位置。而你的位置,在江湖。还记得宋问么?”
“嗯。很好的人。善有善报。”误会解除,可判无罪。
“有机会带你到他的店吃饭。不过在此之前,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云州牧说着嫌弃地退了一步。
“师父——”惊鹊向云州牧扑去。
(八)论治
平京以钧天阙核心,以青雪苑、琳琅曲、华丽阁、群豪第为连襟,以潭影楼、残章店、撷英门、明稷堂为中轴,以漆木铁、霞浦衣、秋茶诊、竹山炊为辐翼,以万重染、千色药、百般乐、十里香为锋羽。
两个黄鹂鸣翠柳。宋问教姒镜做菜。姒镜疑惑,做好了,谁吃?
这时,云州牧与风惊鹊来访,于是,他们就有幸吃到了琳琅曲主人妹妹亲手做的饭菜。
风惊鹊面无表情:“谢谢。受益一生。”
云州牧感动:“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饭桌上的酒囊饭袋,我才知道原来就餐并不止为了果腹,还为了体验人生、五味。”
“宋问,我们去探讨真理罢。”
“云大人,请——”两人走到一隅,云州牧先问:“你可知如何治民?”
“大人可知如何治厨?”
“君子远庖厨,血气之类弗践也。”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人又何必为难区区在下?”
“有贤者云,夫治若烹,治个小鲜,本人自不在话下。治与烹,怎么能说道不相同?”
“那小子不知……还请大人示下?”
云州牧轻笑:“夫治者,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之无知无欲也。”
“人而无志,何以别鸟兽?”
“禽兽逐食求生,与人何异?”
“人有思。”
“人有思,焉知鸟兽无思乎?人有悲欢,鸟兽岂无忧?”
“人主世间。”
“强者为王?……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可笑人不自知!”
“大人自比禽兽,我亦无可奈何。”
“……总比禽兽不如的好。”
“大人说我徒弟么?”淮菊从外面走了进来。
“咳,阿淮,我说鹊鹊。”
“我怎么了,师父?”风惊鹊正在帮姒镜做打扫,闻言疑惑抬头。
“冲冲能用来看门,鹰鹰能用来逗乐,你能么?”
“那自然不能,师父。”
“所以,嘿嘿,阿淮……”
“……以后莫要食荤,也莫看人食荤,”医仙淡笑。
“为何?”
“物伤其类,我不忍你伤心。”
(九)念景
九州点战,风云并涌。钧天共主,居之,皇朝无疆。百代已过,紫极易位。今帝玄让权,太后中据。青天欲雨,祁主将还。
半青半黄简册微卷,檐下檐外茶炉烟冉。念景倚户而坐,茶无味,树无声,烛无影,水无形。泉眼细潺澴,山石层暗鸟栖绿,云晓弥金燃。
少师问,云州牧门下有何人?
念景答,我知道的,只五六个而已,有蓝姬、薄夏、风将、伯寻、云楼以及风惊鹊。
少师问,那你不知道的呢?念景回,当分布九州五域。
错了,少师笑。
不知哪里错了?
昔人已去,尽是过往了。
翌日,少师问,近来民间有何传言?
传言,我姑姑南下将归。
祁主?没了?
还有,风云世代歌。
哦?会唱么?实在不会的话,那就说与我听听罢。
一代风云安天下,二代结契斩乱麻,三代仇匹定学府,四代绝义无言说;五代背驰步殊途,南北各有惊鸿若;六代纨绔无人顾,摘得日月把天塌;七代山野醉流霞,豪情一掷千金诺;八代投笔赴黄沙,风云同袍共听笳。念景青衫缀玉,腰悬素管,手奉白玉圭臬,口出落落之言。
少师笑,你数第几?
第五,念景默。
看出问题了?少师满意了,还好,不算太笨;风云两家,谁相“绝义”,是谁“背驰”,答案在过去,也在未来。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时机已错。
隔了一日,少师又问,风云世代歌出处你可知?
无极卷碎片。
传,无极卷,纵延时间之序,横展空间之志,伴生无极。
竹节木阁,鹅卵白土,絮波金纹,鱼锋叶酥。念景起身:“少师。”苏封澜持扇走来:“景兄弟,祁主将归,一起去看看如何?”
“不是明日么?”
苏封澜微讶:“竟是我记错时间了么?”
“不然呢,少师大人?”
“那就明日,潭影楼见。”
念景独立清轩外,衣渲春潮履渲寒,袖藏白玉圭,头戴远游冠,心蕴墨华,身披温雅,耳伏罗网,眼藏锋芒。
(十)归途
“多久了?”祁主伫于河畔,发如披,立垂地;希冕端逸,衣舞山巍。
“随贵主侧,大概是十年罢。”
“如此之久,我竟不知。”
“殿下,枯此为,是受主上所托,特意要隐瞒的。”
“紫皇?也罢。吾闻卿素有斫鲸擘浪之勇,而怀定邦济民之志;而今收敛锋芒,退隐暗幕,沉寂于九州风云际,潜伏于五域天地间,可会嗟怨哀艾,有不虞之思?”
“枯之所选所为,皆是心甘情愿。”
“我何德何能。帝玄欲召卿还朝,卿将如何?”
“仆愿为殿下前驱,随主驱驰。”
“跟随我,不悔么?”即使风雨山前,前途渺茫,烈火傍身,暗箭如流,虎狼环伺?
“枯,不悔。”
“枯木复苏万里冰封消,浩然江河起波澜。今日之后,你就是‘枯苏’。”
“谢主恩赐。”
“卿有不尽善,我甚敬之。卿既护我十年无恙,我亦必回卿一世长安。”
“仆之力,蛇足寸草,仆不敢亦不能居功。
祁主忧叹;“你将自己置于何地,如此卑微?你若不跟随于我,想来早做了一城之主罢。”
“……”
“我唤你阿伯如何?罢了,当孤玩笑罢。十年未见钧天阙,不知此阙现如何?”红眸祸世流言似已息止。
“流言如水,今若宁。”
“顺或不顺了。即日便回罢。”世本应,各司其职,各归其位啊。
(十一)匹夫
“为何起义?”祁主在野问道。
“当然是推翻□□,建立新朝……为了活下去,”起义军首领丰隆道:“殿下可会支持我们?”
祁主不答反问:“建立新朝,然后呢?”
“众志成城建寿域,万众一心安太平。”
“何人执政?”
“为王者。”
“如何为王?”
“……”丰隆未答,起义军面面相觑。
祁主便又说:“救民于水火,祐民于风雨,居民于升平,兴民于福泽,使民心依附么?”
“不错。”
“到时候,你为王?”
“能者居之。”
“王位如何继承?”
“王之后裔,能者居之。”
“若无能者,如何?若能者未有德,又如何?若有德即能者,那有才无德者以何计?而空有德而无才者又以何计?且,何为德,何为能,如何评判?上位者若是空有盛名,而败絮其中——子不知其忧么?重蹈覆辙,也无畏么?”
“顺民意即可。”
枯苏嘲道:“废话呵。”
“朽木不可雕也。孤去也。”枯苏随后。
祁主怅然道:“生长收藏,终有时尽,今之王朝亦如此。正因如此,才要打破轮回往复,斩断人之兴亡苦。可惜没人懂孤,暂且除了枯苏。”
(十二)都人
华丽阁,觥筹交错,官民同乐。“祁主应该快到了罢?”
“祁主到护城河了。”人们丢下酒杯茶席,抛开清蔬鲜汤,纷纷向外走去,牵着父母弟妹,或是带着瓜篓果篮,或是抱着藤环花束,不到一刻,他们便分散在复道上、街道旁、店门边、巷口与窗前。
“祁主,终于回来了。”人们蠢蠢欲动,尤其是他们那提花抱果的手和前伸后移的脚;但在看到一侧威风凛凛的盔甲和纳入寒鞘的警示后,便不再乱动了。
不过,虽然如此,明媚善睐的眸子依然转啊转个不停,男女老少的心已被来人的步伐所牵动;轻盈的花儿欲坠不坠的挂在手上,弓已拉满,只欠东风;清馨芬芳的瓜果仿佛下一刻就要飞了出去。
“你说,我要是用我平生最爱的瓜子儿,来致敬我们那位好似神人的祁主殿下,应该不算冒犯罢?”
“你最爱的瓜子儿,别开玩笑了,你最爱的明明就是钱,你这个财迷。”
“财老弟,那还不是你不了解我?我要你的钱做甚?还不是要买瓜子儿?”
“我信了你的鬼话!人我也看到了,我走了,后会无期,”水拂鱼转身,一笠风霜浩然,一蓑山河影转,一屐万丈红尘。
然后只留寒泣虫一人在房顶,计较着下瓜子儿雨合算呢还是掷一枚钱合算。
残章店,淮菊轻点如意炉,药香播远。季诏年执棋自对:“母亲大人,若有朝一日你儿子和你徒弟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先救云州牧,再让云州牧救你。”
“为何?”
“我带不动你。”
“带不动我,却能带得动我爹?那你徒儿呢?他会水?”
“你可以这么认为。”
“也可以不那么认为,”季诏年平淡道:“你当初为何要支持姒镜和宋问?”
“三人行,必有一人退出。那人自然就是你了。”
“我有婚约,他没有。”
淮菊淡笑:“你小子是在控诉我么?”
“我才没有。”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懂?”
“我只是有些不服罢了。”
儿,你知不知道你被人骗了啊,还不服呢,淮菊心说。
如意炉发出浅浅金光,淮菊轻抚微芒:“祁主来了。”
潭影楼,念景凭栏而顾,却总不见人来,只好傻傻地等着。苏封澜品着酒菜,一把扇子玩得顺溜:“你不饿吗?你真得不一起来点?”
“换你是我,你还有心思吃、吃、吃吗?”
“换我是你,我照样吃好喝好了等人来,哪有你这样的?”
“自我记事起,我就没见到我有什么姑姑,还是比我小一岁的。突然多了一个亲人,我还是挺好奇的,你是什么?你又没什么关系?名不正言不顺,来凑什么热闹?”
“嘿!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君臣关系,名正言顺得很!没看见满大街都是凑热闹的人么?哎?我知道了,你定是在炫耀你有了一个美人姑姑罢!我是什么,我当然也是好奇。”
“去去去,别抢我位置!”
“你才是,别挤了,”苏封澜忽然严肃:“喂,那应该、就是祁主罢?”
三千银丝,如行云流水,和风缱绻,如云横竖堤,河坠星辰。五旒红朱,映哲美之姿,举世清绝,映灵秀之饰,随发轻摇。
应知祁主随春来,碧玉妆成千千树,连绵绿绣层层街。云天开,人已至,轻飔逢迎于前后,晴光随侍于左右,顾盼间都人皆好,或可慰心劳;春城无限好,许是为此人间。
“殿下,小心!”
“无妨。只是有点想不到。”
侍者禾露、卫者枯苏二人闻此,便又退三尺后,左右随行。
“为何是步行?没有车么?”苏封澜道。
“恐怕人们也想不到。”
(十三)心问
我看到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世间一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那么清呢?
我是谁?宗室女,姒家子,溟的妹妹,孟燕的友,帝王臣下,暗主仆从,季诏年未婚妻,还有宋问的……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能放任我的过去,对罢?
祁主,你在溪边或者是幻境,问我所求的是什么,所为的又是什么,我只能用我的一生去回答你了。或许经历越多的时间,就越能接近世间的真实。
穹顶之下,我问天不得,转而问川,问川不得,转而问镜。天外是什么?川下是什么?镜里是什么?
明君立于日月乾坤光耀之中,暗主据于昏夜往来幽冥之间。光暗是否居于对立的两端,哪个才是世间的真实?
时间由我掌握么?命运由我掌握么?婚姻真得由我自己掌握了么?我为何想要掌握它们呢?我舍弃它们可以么?遗落时间可行么?割离命运可行么?抛除婚姻可行么?
时间是什么?过去、现在和未来,它是一条线。这样理解对否?命运是什么?不可触、不可知、不可嗅、不可见、不可违,只有预感;或者对于旁观者来说才是命运,对于局中人自己而言,命运即无,有的只是“生老病死”“生长收藏”诸常则。
何谓之“常”?何为美,何为真实?
何谓之“道”?何为善,何为不善?
道衍后皇,下理凡世,那天地又让谁来理?祂是否化生幽、明,以理九幽九土、九天九野?皇天后土,四方神殿,人们供奉的神灵真的存在吗?
“殿下!”
“无事,”祁主拈着一枚天降铜钱,若有所思:“看来平京的生意很好,城里城外,简直两个世界哪。”
“定是个吝啬鬼,”禾露悄悄向枯苏道。
“不,应该是个侠者。”
“倒是别出心裁。”
“也不是,顶多算用心。毕竟,我这里,可还有个把药炉丢过来的,”枯苏神色复杂。
残章店,季诏年不可思议道:“医仙娘亲,你怎么把它也送出去了?”
“你不懂,我那是投名状,也是邀请函。真得只是投个名而已,也好让祁主知道我这个故人,从而收下我的邀请。”
“故人?算了,我信我是真得不懂了。”
“忘年神交,还不明白?”淮菊恬夷道:“不可置信,是么?欲求答案,便继续做你的生意罢。莫问我,我不知道,我也只进了表层而已。”
“什么表层?”
“譬如说,那个极富盛名的刺客寒泣虫就在表层。而那个榜首,枯,应该会更深入罢。另外,据我所知,姒镜,也是和那里有关系的;你说,她那时既叛了姒家,那里会不会教训、惩罚或者是追杀她?”
“教训?惩罚?追杀?还是姒镜!那么,母亲大人,我可能被人骗了,是罢?”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十金,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好了。”
“那家伙,扣扣索索的,活脱脱一个财迷、吝啬鬼,我又不是他!反正目的已达到,他怎样都好。”
“哪里啊,分明是你赚了,生意场上,不可轻敌,虽然我没说过,可不代表你随随便便就能忘啊,”淮菊其语清和,其调轻松,温柔动耳,直抵人心。
“她选择宋问,至少有一半都是因为那里,对么?”
“你会知道的。”
“但不是现在,”季诏年怅然道:“我知道了。”
“阿诏,若有朝一日你真到了那里,犯了错,就去找祁主罢;也许祁主可以救你。”
“祁主,”季诏年暗叹。
祁主的红眸真美,照进去,好像入了一个梦,而梦是残忍还是美好,便只有个中人才知了。
与祁主对视的那一刹那,我仿佛来到一个古井无波的湖边,初时安然无事,随即便觉底下汹涌,茫然无措后只剩无边寒寂,透心彻骨,好像,悬于深渊,却仍沐云光。
——履陷在渊,冠融于光。
或许,我亦如此。正因如此,我姒镜,才要这么做。
(十四)日落
顽山连路,坚木拔生,我在被人抱下了车马之后,让人午炊。
是匪寇,或是刺客,或是亡命之徒,遇上了,有侍卫、奴仆帮忙挡刀。哦,人命有贵贱,父母教诲的,原来是这样。可,我不想这样。他们刚才还在和我聊天、说笑,又或报告事务,是活生生的人;现在,为了救我,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躯壳。为何,要这样?
天色愈暗,我持着暗主令,待在土坑里,和宋问说着话,等那里派人来助我。
其实这时我也并没有比宋问高贵多少,我这般想着,便问起他:“你很害怕?”
“仆、仆不会再有下次了,小主。”
“下次你自己先走就好,我不想要这么多伤亡。哦,不对,你们逃走也不会活下去的,你逃得了琳琅曲追捕令,还能逃得过户籍和亲缘?不能。”
“但是,你可以去求助大人,当然,我是鄙视这种做法的。若是我,我就想办法将自己抵给淮菊医仙,然后再一步步谋划自由。”
宋问讷然,形若枯槁,暮气垂垂,许久以后,才出声道:“我们走了,小主又当如何?”
“因地制宜,见招拆招——我都自有计策。可是,现在我好饿啊,好饿好饿好饿,我真得好饿。”
月明星稀,姒镜有气无力:“宋问,你给我讲故事罢,随便什么都好。”
“仆之荣幸,”宋问席地,自望长天,思量再三,微微改容,缓缓叙来:“小主可知幽都?在北州暗域,寒冷的幽都,流传有一首歌谣,王朝建立之初就有了,而至于它是何时起的,我就不知了。
彼岸花,生彼岸,花叶生生两不见。
花初谢,叶自现,彼岸花叶永相念。
花开日,寻幽主,借得海墟半莲生。
花一半,叶一半,花叶世世两相凝。
叶生时,绊明君,问取莲业一冰倾。
叶照花,花照叶,花叶劫劫两相映。
不见花,不见叶,但见业火焚红莲。
水生冰,水生莲,花叶苦长两不见。”
“时间长了,变化也随之而来。莲飘摇而落众生池,得聚灵识,即分出半片魂来,以期寻叶。冰滋神魄,能以水移形,寻花久不得,便求向天地。一日,众生池宴,有府君看见那莲,嫌其残缺,便弃入凡尘。他日,冰访得幽主,知昔年真相,痛彻之下亦随入滚滚红尘。”
“第一世,彼岸花叶两不见。第二世,冰莲相见不相识。这一世,花是山中霜华木,叶是荒里雪风松,花叶仍是不相见。”
“第四世,花是人间富贵花,叶是檐下笼中鸟,虽是两不相知,却也相见了。”
“第五世,花是无价之灵药,叶是求药之行人,人和药葬得同穴。”
“第六世,”宋问顿住,不再言语,夜中悄寂,只剩人息起伏。
“日落西山君自悲,悲尽人烟净散去,”宋问倚轩向街吟,吟罢扶额:“唉,我果然做不得伤春悲秋。阿镜听到了定要笑话我。”
昔年去行商,路过一处,稍作停歇。不远处有两姐妹在人家门前“联”诗。莲先出首句:日落西山君自悲。
冰对:悲尽人烟净散去。莲又起:松竹哪堪絮高洁?
冰回:风霜怎奈梧桐绿?
冰:劝君喝尽这杯酒,你我一笑泯千愁。
莲:莫笑门寂无人来,逢道言欢不长有。
忆及过往,宋问百感交集,只是不知,“缘何记得那般深呢?”是那自在无忧的模样,还是那悠然随心的行止?一直以来都在牵动着他的心啊。
祁主已回帝阙,街上冷淡无烟尘;一轮晚月自天之东南升起,云气含紫,天色浮蓝。
光暗交替,往来沉浮,一切随风而逝,今后如何,还看今朝。
“阿镜是知己,是亲人,也是恋人。你用墨来守护我,我用钱来保护你,或许可以。”
“也可以和和美美走到最后的。”
(十五)立场
卷中记载:道化后皇,后皇又化幽、明为天地守;二者各出其分魂,遣至人间,恰为兄弟。
“昔久有兄弟二人,长曰玄,幼曰黄。二人无母,故天降大任于其父,父乃亲教之。”
“教以何?”
“教玄以美、善与义;寄之以笔,使他爱人。”
“其弟何?”
“赋黄以剑,授之以丑、恶与理;教他杀人。”
“于是乎,一人通达于上,安坐殿前;一人穷困于下,险行世间;一人餐荤食素,玉液琼浆;一人啖骨饮血,雨雪风霜……”
“某日,其父问二人,房屋之基与顶孰重。黄答曰:基为重,无基则不能有顶;玄却答:顶重,无顶岂能为屋?”暗主讲到这里,停下问姒镜:“你觉得呢?”
“与陛下无二。”基坏,顶灭,屋亦毁,王朝如斯则无存;顶崩,屋废,基尚存,帝业若此或可延;只是……
“予一人?”
“顶灭,无以祐下民;祸及黔首,终不过易主,兴亡反复而已。基损,无可安上主;民得以振,人人俱同,此前期无限,我心动哪。彼时之民众,群贤出而百家鸣,可据乱世入升平;少则一时,长则几世,终有云开光耀时。”
“基有损,民岂无伤?损则补之,于人于屋皆有益,不论基与顶。”
“苦难何多,如今皆过,区区伤耳,人焉能惧?不踬与山而踬于垤,岂不可笑?”
“护之无损,屋主得利,于其仆佣则无甚益。上位者当然是要保护它了,居下者才会选择去摧毁它。”
卷中又记:兄为明君,称帝玄,弟为暗主,号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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