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旧事重提
纪立军用搭在肩膀上的破洞汗巾擦了把汗,又把汗巾搭回肩膀上,一手牵起纪莳,一手拿回扁担,往家里走,身心疲惫的同时,很是后怕,“小嘉跑来说那逆子回来找你,爷放心不下,就回来看看,他来做什么?没对你动手吧?”
动了,但不重。
纪莳当然不会跟她爷说这些让他担心的话,摇头:“没有,我精着呢,没跟他走别处,这会大家都盯着,他不敢。”
纪立军才放心,夸道:“还是我们莳萝聪明,以后他再来,你就跑回找你奶,不要跟他多说。”
“嗯,好,听爷的。”纪莳捧道,又担心他,“爷跑回来,工头会不会骂人,要扣钱不咯?”
纪立军黝黑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爷的活是计件的,多做多得,少做少拿,自由着呢。”
“哦。”纪莳是个话唠,就算没人引领,小嘴也能自己叭叭一天,她见到不远处屋角那里站着的周嘉,忍不住表功,“爷,我早上和嘉哥去了后山,割了好大一篓黄鳝藤和金银花,给爷拿去换钱。”
“哈哈哈……爷看着了,咱莳萝真棒,寻回这么多好东西,爷都不及你呀。”
纪莳被夸得头颅抬得老高,但她也还记得给周嘉邀功:“爷,嘉哥出了大力气呢,他找得多,也是他帮背回来的。”
原本还提着心她被纪云志欺负的周嘉,听到这话就知道她是真的没事了。
纪云志的到来,给纪家带来的惊吓不小。
连行动不利索的朱佐芳也撑着一张凳子到地堂那里迎了爷孙俩一把。
得知纪莳没吃亏,她就没再管这事了,招呼着周嘉留家里吃午饭,但周嘉婉拒了,还以苏文怡做了南瓜饼为由,把纪莳也拐到周家吃中饭。
纪莳到周家不但吃了中饭,饭后犯困直接在周家替她准备好的房间里一躺,秒睡!午睡起来之后,又被周吉和周乐带着去河里捞了半桶鱼虾……晚上吃了晚饭之后,苏文怡才用竹篮装了一盘炸得香酥的椒盐小鱼虾,让周嘉把她送回纪家。
朱佐芳让纪立军给周嘉装了几个傍晚挖回来的香芋带回去,周嘉推不掉,推了几回怕老人不喜,就接了好意,提着一篮子香芋出门。
正在屋外收衣的纪莳看见他出来,抱着一怀抱的衣服跑过去,约明天的行程:“嘉哥,明早我们还上山去摘金银花吧。”
完全忘记了白天说不跟人家好的事了。
周嘉乐:“今儿你都雁过拔毛了,山上还能找到金银花吗?”
“嘘!”纪莳竖起左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还知道一个地方有,那是我上次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那地比今天那更不好找,我估摸着也这个时候开花了,咱再不上山,就给冯大壮他们抢了去,要哭死!”
这下子周嘉终于知道前一阵子怎么一放学她就跑没了影,原来是上山踩地盘去了。
“噗~行吧,明儿咱再去一趟。”
纪莳随棍上,“嘉哥,周吉要是没事,把他喊上。”至于周老三,由于年纪还小,被她自动视为小累赘,不在预备上山做劳力人员名单之内。
她一转眼珠子,周嘉就知道她打什么鬼主意了,这是想找免费的劳动力。
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身体,“行,我明天叫他。”
得到应许的纪莳开心了,抱着衣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回了屋。
朱佐芳一直坐在门槛上编箩绳,见周嘉走了,她就说纪莳:“莳萝啊,家里的钱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就该用心读书,别总往外跑,要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可不能误了学业啊。”
纪莳把衣服丢竹椅上,再拿起来叠,听朱佐芳的话,就说:“奶,作业我都做完了,课我也预习了,误不了学业。”
“小嘉那……”
纪莳就说:“他也做完了,周五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做的,做到夜里十点,后来我还是在婶子家住下的,奶不记得啦?”
朱佐芳说不过孙女,想着她向来勤奋,也不在学业上纠结了,就说:“既然早早要上山,去看看你爷在里头折腾啥,让他给你兑热水洗洗早点睡下,别又要小嘉他们去被窝里挖你才起来。”
“不会的,我已经很久没赖床了。”
朱佐芳就听听,不拆穿她。
话虽如此,纪莳还是加快速度将衣服叠好,各自放回各自的地方,然后跑去厨房找纪立军。
“爷,干啥呢?”
纪立军正在剁白菜,见她跑进来,就笑道:“包点包子,明儿吃早。”
完了,大概听到老婆子和孙女的对话,就说:“你去提你的桶进来,爷给你兑水洗澡。”
纪莳又跑出厨房,到天井的走廊去提自己的木桶进来。
洗澡的地方就在厨房旁边,原本跟厨房是一间,中间用帘子一隔,再在里头地上铺上一些小石板,开个出水口子往屋后,就成了洗澡间。
纪立军给纪莳兑好了水,帮她提进洗澡间,就回去继续忙他的活。
纪莳一边在里头哗啦啦地浇水洗澡,一边唱她在学校学到的儿歌,她唱还不好好唱,一会儿粗着嗓子学男声,一会儿又捏着嗓子学不知什么唱法……一个人弄出一整个合唱团的动静……
纪立军在外间听得忍不住连连摇头,好笑的同时,也欣慰,这孩子经过她奶病倒这一劫,倒是想开了不少,人也开朗了。
想到这,不免又想到不肖子,忍了又忍,没忍住,对里间喊:“莳萝啊。”
“啊?什么事啊,爷。”
“你爸今天找你说了什么?”
里间的水停了,歌声也没了,欢乐好像也飞走了。
半晌,纪立军以为她没听清,再想问一遍的时候,纪莳回话了,她说:“他说他要有儿子了,在王玲玲的肚子里呆着,三个多月。”
接下来,就只剩下洗澡水的声音,歌声不见了。
不知何时扶着墙摸进厨房的朱佐芳瞪了纪立军一眼,低骂道:“她老子那能有什么好事,你招惹她做什么!”
纪立军动了动嘴皮子,终还是埋头和面,不再作声。
等纪莳出来,他们不再问纪云志的事情。
但她知道,听说纪云志要有儿子了,爷奶还是挺高兴的,爷爷纪立军甚至一大早就去菜地摘了小半麻包袋的青菜,托去城里做工的七叔带进城,至于进城给谁,很明显不是吗?
给城里送菜,朱佐芳也知道,虽然她时不时骂几句不孝子,说已经跟他脱离干系,但她默许了纪立军向城里示好,纪莳就知道,朱佐芳也盼着纪家有后的。
纪云志让她偷地契的事,纪莳没有去做,也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死守着这个秘密。
因为,爷奶吃的苦够多了,她不想爷奶更苦。
人带着点盼头,再苦也有动力往前走。
送菜的事发生的第二个周末,周一凡就从县里回来,刚领了工钱,打算带家人去城里转转。
周嘉来叫纪莳,纪莳原本不想去的,但看见纪立军又提了一袋西红柿上七叔家,她就点头答应跟周一凡他们进城。
进城前一晚,纪莳在楼阁她的房间里像做贼一般翻箱倒柜,因为她怕声音大了,引来大人寻问,撒谎她不乐意,照实说她怕爷奶不开心。
自从朱佐芳从医院回来之后,纪莳就不在一楼的主屋睡了,她搬到了楼阁上一个人睡。
纪立军和朱佐芳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睡楼上,但又怕她仍睡主屋会睹物思人,她刚搬上楼的时候,纪立军每夜都要起来看她两三回,后来见她一个人挨床就睡,一睡就到天亮,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
这天纪莳起得特别早,她罕见地穿了一件新的花裙子,背上她以前过年的时候专用来装压岁钱的小布兜。
吃早饭的时候,朱佐芳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但看她与平时也一样,就心想这孩子可能是因为进城,想打扮得漂亮一些,没往深里想。
纪立军想得更少,见她终于不排斥穿以前小符买的衣裳,对着打扮得与平时不大一样的纪莳夸了又夸,还说女娃娃就是该穿漂亮的裙子。
他转头又说“哎,早知你要进城,那菜就让你送……哎,老婆子,你拧我干嘛?”
朱佐芳瞪他,恨不得把包子全都塞他大嘴巴里。
纪莳乐呵呵地看着她爷在她奶跟前吃亏,她没有追问送什么菜,送到哪里,把包子啃了,把朱佐芳帮她剥好的鸡蛋吃了,喝了半碗菜汤,拿毛巾擦净嘴,就要往周家跑。
朱佐芳喊住她,给了她两毛钱:“想吃糖,想吃瓜子就买,买了在外头吃了,不用带回来。”这孩子平时别人给她一个肉包子,她都要拿回家跟爷奶分着吃。
纪莳将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婶子给的糖我还攒着,瓜子我也不买,我等爷爷种的。”
春天的时候,纪立军在屋后的菜地种了两排的向日葵,说是秋天的时候收成给孙女当零嘴,因为有鸡粪去供养,向日葵长得很好,才刚开花,就有人问纪立军这葵瓜子卖不卖,纪立军都说不卖,留着自家吃。
朱佐芳硬塞给她:“不吃糖,不吃瓜子,你拿去买其他的,买了分周家兄弟们一些,不要总吃他们的。”
纪莳这才不拒绝,把钱塞布兜里去。
“爷奶,我走啦。”小手一挥,像只蝴蝶一样飞走了。
蝴蝶飞走后,纪立军免不得又被老婆子上了一节思想课,唉,愁人。
镇上离山沟沟不算远,但也不近,走路得走上四五十分钟。
周家条件虽然比纪家条件好,但也不太富裕,不像村里有钱的已经买了小车,家里摩托车倒是有一辆,但周一凡和苏文怡带着三小子和一闺女,一辆摩托车也坐不下。
因此,他们是走路进城。
纪莳这只蝴蝶一飞就飞进了周家。
苏文怡拉着她的手,爱惜不已,“我们莳萝长得真好,真是哪哪都进了婶的心肝去。”
纪莳反手回抱她,说着好听的话:“我也喜欢婶子,哪哪都喜欢!”
还在吃早饭的周一凡逗她:“就喜欢婶子啊,莳萝不喜欢叔么?”
纪莳毫不犹豫,大声说:“喜欢!莳萝也最喜欢叔,跟喜欢婶子一样的喜欢!”倒也精,一样的喜欢,谁也不得罪。
得到周一凡喂过来的一块肉。
被困在饭桌上吃着不喜欢吃的青菜的周乐哼哼:“哼,马屁精纪莳萝。“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平常一样的反击,不禁张大嘴,不可思议地对已经吃完,在桌旁摆弄着他的小木马的周吉说:“纪莳萝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不反驳我!“
周吉离他远一点:“我看你才有病,人不骂你不舒爽。”
周乐更不乐意了,加重了手里的动作。
周一凡实在是看不过周乐把青菜都快戳成青菜末,把他赶下台:“去去去,洗洗你的狗嘴,换身衣裳,我吃完就出发。”
得到解放的周乐溜得比七叔公家的金毛还要快。
“你就惯着他,再不吃青菜,他屎都拉不出来了。”苏文怡嗔道。
正在把周乐碗里糟蹋过的青菜倒自己碗里的周一凡满脸苦色:“文怡啊,我还在吃呢。”算了,还是留着喂鸡得了,这一坨的绿油油实在是影响食欲。
谁管你,苏文怡转头,差点没乐出来,这个可舍不得骂,“老大,你别再喂她了,你看看她那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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