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谢顽沉默地滑着手机,整张脸面无表情,嘴唇紧抿,像是冻成了一块坚硬的冰雕。
他和贺明朗,是变态
十九年以来,谢顽向来行端坐正,见义勇为,甚至小学还因为拾金不昧,上交给警察叔叔而被当众表扬过。
现在被全贴骂是变态,底下跟帖一水儿说他们有病,说变态果然是聚众作案,狼狈为奸,都该死。
谢顽感觉自己都在脏话池子里游了一遍,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这是他人生的滑铁卢,思想道德的滑坡。
贺明朗冷不防地朝他靠过来,就着他的手,往下扫了几眼评论。
“好了。”看着底下那几条过分评论,贺明朗皱了皱眉,把手机拿走了:“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想宣泄情绪,别看了。”
“嗯。”谢顽很快也平复好心情,毕竟真相是什么他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评判。
只是第一次被那么多人误会,有些不习惯罢了。
谢顽下意识看了看贺明朗,后者表情自如,打着字表情淡然,一副全然毫不在意的样子。
说实话,贺明朗也被他误会了。
贺明朗没有注意到谢顽的视线,他正在给黑皮发信息,让黑皮把帖子屏蔽掉。
黑皮对写代码很擅长,只是看完帖子回来沉默了一会。
笑一笑蒜了:那个背影怎么那么像你?
披萨心肠:是我
笑一笑蒜了:你这是
披萨心肠:跟人打架。
笑一笑蒜了:打进了女厕所???
三个问号充分表达了他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披萨心肠:有意见?
笑一笑蒜了:有雅兴。
黑皮没再说什么,直接把帖子删了。
两人去了医院,谢顽又请贺明朗吃了顿饭,两人才各回各家。
过程中谢顽总感觉十分别扭,思来想去应该给贺明朗道歉,偏生他从没干过这种事,嘴硬得很,话头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只好先按下,明天再说。
_
第二天。
高二五班从一早上就很热闹,这两天值得讨论的事儿太多了,没几个学生心思在早读上,课文读得稀稀拉拉,都在刷论坛。
后排陈卷抓着黑皮,正听黑皮讲八卦。
“什么?我哥跟人打架了!!!”
“是谁!!!竟然不带我!!!”
贺明朗拄着拐杖,慢慢悠悠晃进教室,站到座位旁,目光淡漠垂了下来:“带你干吗?”
“当然是带我英雄战斗,殊死相搏~”陈卷对黑皮比了个□□,转眼就看见贺明朗随手把拐杖靠在桌旁。
贺明朗气势太足,冷眼一扫过来就能让人忽略他现在的狼狈模样。
陈卷战战兢兢地问道:“哥,你打输了?谁他妈找死把你打成这样?”
“……”贺明朗对着他那惊愕的双眼,只觉得丢人。
被别人误以为是闯进女厕的变态,结果和人打架打崴脚了。
这是能说的吗?
正巧班主任李越走进了教室,班里顿时响起一阵翻书声,众人纷纷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藏住。
李越只当做没看见,敲了敲黑板,让谢顽做自我介绍。
谢顽换了校服短袖,越发显得他身高腿长,站在讲台上像棵笔挺的松柏。
略长的黑发扫过了他的眼睛,眼下那条狭长伤痕被创口贴遮住,却仿佛和他浅棕的眸子押韵,谢顽眨了眨被头发扫过的眼,目光朝后排投了过来。
教室深处,贺明朗托住下巴,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人说话,眉眼冷峻,眼底透出几分微倦的困意。
谢顽的视线在他桌边的拐杖上停留了几秒。
“教室的座位你都可以选,最好别选贺明朗那几个旁边,可能会影响你上课。”
“嗯。”谢顽目光垂了下来:“谢谢老师。”
有几个学生认出谢顽是昨天和傅西打架的当事人,在下面起哄,一时间教室里吵吵嚷嚷。
“哥们,我支持你!傅西那家伙假惺惺,打得好!”
“就是,天天作弊装三好学生,朗哥那一拳,出了我好一口恶气。”
贺明朗对他们说了什么漠不关心,自顾自倒下去睡觉,狭长的指骨垂在桌沿,露出了眉眼锋利的小半张脸。
坐在前排的陈卷话还没停,看到谢顽的人影落在身侧,下意识地瞟了一眼。
“是谁把哥打成这样的,我要去报仇——”
雪恨两个字被陈卷吞进肚子里。
“是我。”
身前男生目光淡淡地落了下来,眉眼锋利,眼底伤口狭长,蓝白校服下,瘦削的白皙手臂上青紫一片,浑身都是戾气。
陈卷顿了一秒,气势瞬间变为保命要紧的狗腿:“哦。原来是你。”
“我等你来报仇。”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鸦雀无声,只能听见谢顽挑衅似的回应。
课桌被瘦削指骨夹住,嘎呀一声拽到谢顽身旁,和贺明朗的桌子拼成了一张。
谢顽没什么表情地坐下,目光扫过所有看过来的视线,看热闹,震惊,害怕。和他对视了一眼,众人纷纷退缩。
他的新同桌还没睡着就被吵醒,脸埋在手臂,露出眉眼锋锐的小半张脸,墨染般的眼珠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直勾勾的。
眼底流露出困倦混杂着几分侵略的危险感,眸子漆黑,分辨不出情绪。
谢顽和他对视,两人沉默对峙,周边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就成了校霸互殴现场。
半晌。
贺明朗皱了下眉,目光在谢顽脸上转了一圈,冷声道:“你欠揍?要不要我在医务室给你定个床位?”
“干什么呢?”李越在讲台上看着架势不对:“你们两要是不对付,就不要坐一块。”
谢顽轻挑了挑眉,身子往后一靠,从书包里抽出课本放在桌上。
贺明朗又瞅他一眼,重新把头埋进手臂,凌乱的头发一掠而过,只留给谢顽一个深黑的发旋。
谢顽翻过一页小题狂做,他写题极快,看几眼就知道是什么考点,落笔沙沙。
陈卷明显记吃不记打,大嗓门周围人都听得见。
“不会吧不会吧。女厕真的有变态?”
话音刚落,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生略动了动,长指插进耳边发梢,不耐烦地掠了两下,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
贺明朗的侧身拢在光线里,一只手屈着,一只长臂垂在桌沿,眸光淡淡的撩起来看他。
谢顽对周围嘈杂声置若罔闻,低头认真地写题,侧脸专注。
只是在陈卷那句变态后,笔尖停了一瞬。
谢顽做到小题狂做的最后一题,在某个步骤上卡住了。
谢顽对导数题向来不是很擅长,偏偏这题的难度还不小。
笔悬在草稿纸上空就是不落。
冷不防有股薄荷烟的味道朝他靠了过来,冷冽清爽。
贺明朗手抄在口袋里,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问:“被别人误会的感觉不赖吧。”
“还不错。”笔尖悬了悬,谢顽随便往里代数猜答案,步骤不停:“脚好点了吗?”
“没感觉。”贺明朗掏出手机,打开王者:“别着急,养好了一定找你算账。”
谢顽唇角提了一下,在答案框写出正确答案:“别让我等太久。”
贺明朗嗤了一声,陈卷转过头来:“哥,上号不?”
“来。”
“哦对了,哥。我那螺丝刀你还用吗?我想修修我这破桌子,摇得我他妈手抖。”
“菜不要找理由。”贺明朗托着下巴,等着匹配,然后若有所思地反应过来:“螺丝刀,是你昨天给我的那把蓝的?”
“对啊。”
那螺丝刀,好像还在女厕所吧。
他被从桌子下踢开的时候,螺丝刀就掉了。
贺明朗下意识瞅了眼谢顽,后者低着头,笔尖一直没有停下。
小题狂做又翻了一页,他的侧脸专注平淡,在周围王者峡谷杀敌声中及其格格不入。
贺明朗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回手机:“还没用完,你跟我换桌子吧,我明天给你。”
晚上八点。
某高挑的美艳御姐走在学校小道,风迎面吹来,露出她那张苍白秀丽的脸,短裙朝后飞着,越发显得那穿着黑靴的长腿削直笔挺。
贺明朗找出了自己封尘已久的女装jk,带齐了一切装备,决心这次要将所有东西都拿回来。
今夜教学楼灯火依旧黯淡,没有见到保安的踪影。
贺明朗吊起的心松了少许,进了厕所拖过桌子,又颤颤巍巍站了上去。
他不太习惯穿裙子,总感觉两条腿光溜溜的,仿佛在漏风。
打开手电筒的灯,贺明朗小心翼翼地压了压自己飞跑的裙边,拎着手电筒准备看看监控器的情况。
他刚刚找了一圈没找到螺丝刀踪影,有些担心傅西有没有折回来拆监控器。
目光落在了天花板,手电筒轮过一圈。
原本有监控的地方空无一物,只剩下几个螺丝孔。
?是谁?
贺明朗抬头凝视螺丝孔,冷风从窗子里吹进来,穿着渔网袜的腿一阵清凉。
他啧了一声,拍了拍飞扬的裙摆。
月光如水,女生拈起黑裙的裙摆,盈盈地掂着脚立在桌子角落,长发散落在风中,微昂起头,整个人像是要飞走。
谢顽站在门边,背上的包装着刚拆下来的监控器和螺丝刀,沉默以对。
他回来是要将桌子搬走。
“同学,”谢顽靠在门边,抱胸淡淡问道:“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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