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漼姐姐，我哥哥醒了，他说要当面谢你”杏仁红着眼圈说。哥哥程荣这次受伤太严重了，最擅长疡医的王老都说凶险至极。幸好时宜及时把他带回来医治，再晚一点怕是要伤及性命。

        时宜包好最后一包中药，叮嘱好病人如何煎服。这才对杏仁说：“本就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说罢她又想起金贞儿最后的嘱托，迟疑了一下又道“罢了，我去一趟”。

        一善堂的后院厢房门开着，程荣目光呆滞地靠着床头，徐老又气又急的询问着程荣缘由。

        时宜微微叹息一声伸出手敲了三下门边，这才引起二人注意。程荣缓缓给时宜行礼声音沙哑：“程荣谢姑娘救命之恩”。

        时宜进来后不远不近地站着还礼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时宜迟疑不决地咬着嘴唇，金贞儿嘱托她的话，时宜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这程荣刚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也不知道说出来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程荣看时宜的样子显然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轻咳一阵沙哑道：“她可是托姑娘带了什么话给我？”

        “她说让你以后……”时宜正不知道如何措辞，就被程荣打断了。

        程荣强撑着坐好道：“罢了，姑娘不用说了，我想我知道她的意思了”。自从醒来看到身边没有她的身影，程荣就已经明白了她的选择，不过程荣并不怪她。

        他孤身一人去太原王下榻的驿馆，想要偷偷带着金贞儿远走高飞，不曾想被发现差点打死。即便是被打的奄奄一息他还是有意识的，他看到金贞儿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为他求情。还看到金贞儿把他置在木板上拖着求医。

        看着他骄傲的公主殿下为他，一次又一次跌进泥里再咬着牙爬起来，继续低三下四地求医馆收治他。那一刻他后悔了，后悔爱的太过于执着，后悔自己的痴心妄想……

        或许太原王是对的，金贞儿是九天翱翔的凤凰，如果跟他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只会折断她的翅膀，爱她就应该让她过得更好才对。就像爱慕枝头上艳丽的玫瑰，偷偷看着她继续骄傲地待在枝头上就好，何必一定要把她从高高的枝头采摘下来？

        程荣转头看向徐老道：“外公，放心吧我不会再犯傻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们担心的”，也为了她……

        “你能想开就好”徐老热泪盈眶，虽然不知道外孙经历了什么，但是从时宜二人的对话他也猜出来了个大概。这孩子怕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情伤啊。

        ……

        时宜刚回前厅没多久，一善堂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他黝黑干瘦、衣衫褴褛撑着一支拐杖，进门就朝着王老憨憨直笑。

        王老仔细辨认一番激动得语无伦次道：“你可是……穆海大哥？”

        原来此人正是当年与他情同手足，一起在老南辰王麾下当差的穆海将军。当年正是有着穆海相护他才能侥幸保住性命。王老断了条手臂后离开了军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谁知道曾经战场上骁勇善战的穆将军竟落魄至此。王老看着穆大哥，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当年要不是穆海大哥替自己挡了一刀，怕是自己早就没命了。

        穆海憨憨一笑安慰道：“兄弟我过得很好，只是这腿疼得实在扛不住了，才想着找你来看看”。说罢掀起了裤管又不好意思地道：“说起来是陈年旧伤，当年在战场上被敌人射中了腿没有治愈，一直到如今时好时坏。打听到你在此处坐诊才腆着老脸来求你了。”

        刚开始只以为是普通的伤口，抹了药粉就没再管它，谁知道伤口结痂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溃烂红肿。这几年伤处剧烈疼痛折磨得他睡卧不安。伤口也从原来的铜钱大小，发展道今整个小腿都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王老仔细观察着穆海的小腿神色凝重地道：“若我猜的没错，当年射中你的那支箭附了毒，毒素一直附着在你的骨上才会让你的腿伤越来越严重。”

        穆海看着王老的神色晦暗咬咬牙说道：“实在不行你把这条腿给砍了吧”。南辰王军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像个懦夫一样哼哼唧唧。与其整日被他折磨他情愿舍弃了这条病腿。

        “或许可以……”王老眼睛一亮，可是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臂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看到身旁的一抹嫣红眼神里又燃烧起了希望。他急忙喊道：“漼丫头，你来看”。时宜赶紧正色聆听。

        “你们可知关羽刮骨疗毒？”王老目光灼灼地看着时宜。她虽然是个世家贵女，但是她勤恳好学，这几年把他的医术学了个七八成。如果由她来给穆海治疗或许可行。

        时宜听到“刮骨”两个字就犹如被摄走了神智，其余的再也听不进去了。她想起了那些被她故意封锁起来的记忆，眼眸里瞬间溢满泪水。

        王老疑惑地叫醒走神的时宜道：“时宜，若你不帮他，他这腿怕是要锯掉了。我这穆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老朽求求你了。”

        “可是，我从来没……”时宜回过神脸色惨白颤声说道。

        王老轻声安抚：“有我在旁边呢，你放心吧。再说你不是励志要成为一个好军医吗？这都是必须要学的。”

        时宜咬着贝齿点头。在王老的示意下，强忍住颤抖着拿起刀片划开了伤口。她不敢有丝毫大意地仔细听着王老的指示，给伤口做着清理。

        过程说起来或许简单，可是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小心谨慎。当终于把伤口处绑上绷带后，时宜神色恍惚语气缥缈地喃喃自语道：“剔骨之刑，就是这样吗？”说罢她两眼一昏，差点摔倒。

        看王老一脸关切，时宜惨白着脸勉强笑道：“不碍事，有一点累了”。

        王老心道时宜怕是被吓到了，温声说：“累了就早些回家休息吧”。

        时宜无力地点了点头，晕晕乎乎地上了马车回了漼家。勉强在成喜的搀扶下撑到自己的卧房门口，两眼一黑软倒在成喜怀里。

        漼家顿时乱作一团。

        昏迷中，时宜的脑中一直在回放那段一个今生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前尘往事。那个被自己深深锁起来的梦魇，在今日“刮骨疗毒”的刺激下顷刻间逃出囚笼，继续缠绕她今生今世

        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爱别离求不得、以及钻心蚀骨疼痛……她紧紧皱着眉头，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她绝望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周生辰，周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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