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混沌深处发生了什么，只有圣人知晓。那几日，东海之上，日日晴空万里。昆仑山巅，雷云密布。万幸，玉虚宫人已经习惯了近来昆仑山恶劣的天气。

        白锦一门心思研究阵法，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她的肥老鼠食欲不振。她打量着胖的跑不动的老鼠，理解的点了点头，给它做了个跑轮。

        不认得跑轮为何物，元始天鼠趴在跑轮上，觉得这张床榻虽然怪异，却比那装了炉渣的破碗好上许多。这玩意造型太过简陋，须得精雕细琢一番，在玉虚宫后院放一个吧。至于跑轮最后怎么成了装了凉棚的摇椅，就只能说圣人果然不同凡响了。

        对于一个阿宅，有吃有喝，能够打发时间，他就可以宅到地老天荒。白锦对阵法正感兴趣，专研起来连宠物都顾不上了。虽然吃的不太满意，也不是不可以将就。本来宅居生活差强人意，偏偏她那个村落卖豆制品出了名，人来人往，日益喧嚣。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左不过在人族的地盘折腾。可是，来到此地，就不可能不知道白猫大王。于是，许多人进山寻找白猫大王。有的因逐利而来，有的是猎奇看猫妖，还有的则是为了除妖。白锦不堪其扰。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妖怪，别说屠村，就是勒令村民不许与外人来往她都没想过。

        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白锦收拾东西，搬家了。

        搬去哪里呢？洞天福地有神仙，深山老林有大妖，邻近人类的地盘又太吵。白锦干脆当一只流浪妖怪，一路上正好找找埋没在杂草之间的优质菜种。她还真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只是野生品种未经驯化，产量堪忧，味道口感也差了许多。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土豆的老家在东方大地吗？哦，好吧，真正的华夏大地大约也不产妖怪。

        若能长生，没有亲朋好友不定时上门，时光的流逝变得模糊。白锦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她养的肥老鼠还活着，那就是没过多久吧。之前，她望见前方兵祸起，不得不改道，而后再遇兵祸。

        原来是夏王朝走到了尽头。人族的地盘都在打仗。圣人门徒趁机下场，传下道通。

        为躲避战争，躲避可能随手除妖的神仙，白锦不得不一再改道，最终流窜到西方的地盘，总算得了几日安生。

        大约是老天爷怜悯她太霉了，她否极泰来，接连遇到好事。前几日，她先是阵法突破瓶颈，安全更有保障，然后是找到了野生辣椒，没滋没味的生活瞬间充斥着美丽的色彩，昨日又赶上了帝流浆，白锦本人修为大进，终于能幻化完整人形。肥老鼠也得了好处，就是不知几时能蜕变成妖。

        拥有完整人形的白锦入乡随俗的穿上了长裙，一身素白本可做纤弱之态，可惜妖类的野性难褪，反而不及之前的猫耳娘惊艳。

        西方是一个挺微妙的地界。需知此时的洪荒，地广人稀，没有界碑，更没有谁给洪荒大地划分什么区多少环。白锦怎么知道自己到了西方呢？她也说不明白，好像就是冥冥中有那么一种感觉，告诉她，脚下的土地隶属西方。那么，西方有什么不同呢？天空还是那么的蓝，土地是优质的黑土地，可惜杂草丛生，没得到有效利用。

        白锦在西方的地界游荡了半个月，终于看见了活人。这里的人族似乎十分落后，兽皮裹身，树叶做鞋，语言与东方差距很大，难以沟通。这群野人以绳结记事，还没有文字。白锦拍倒一个，仔细打量，没有白皮肤深眼窝高鼻梁，和东方之人是同一个人种——差评！这个西方名不副实！

        又过了几日，白锦终于承认，西方与东方终究是不同的。这里有许多东方没有的香料，以及臭的超凡脱俗的榴莲。

        啊，真香！

        白锦往储物袋里疯狂的塞榴莲，里面的东西串了味，被熏染的臭臭的。元始天鼠被熏的吱吱叫。

        白锦剥开了榴莲，陶醉的深吸一口气，一脸的荡漾。这番举动落在元始天鼠眼里，怕是有大病。然后，他看见，小妖精把那黄橙橙臭烘烘的玩意，放进了嘴里。

        “为何吃屎？”元始天鼠对白锦说出了第一句话。是有味道的交流呢。

        鼠妖的声线十分尖细，自带奸滑加成。元始天鼠听到自己的声音，僵了一瞬，随即紧紧的闭上了嘴。

        白锦愣了一下，惊讶的说：“你会说话了，肥肥？”

        “你叫我什么？！”元始天鼠愤怒的叫道。

        “肥肥呀，难道你不是一只肥老鼠吗？还是你想我叫你叔叔？”白锦毫不犹豫的说。

        元始天鼠不想当“肥肥”，也不愿意被妖怪叫“叔叔”。若是让他自曝是元始天尊的化身，还不如让他原地爆炸。元始天鼠只好生闷气，小肚子气得一鼓一鼓，好像生气的癞□□。

        要对元始天尊保有最起码的尊重——好吧，肥老鼠肚子一鼓一鼓，好像运功的欧阳锋。

        白锦戳戳元始天鼠的小耳朵，说：“如果你减肥成功，也可以叫瘦瘦嘛。”

        元始天鼠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白锦。肥墩墩的小老鼠，细细的尾巴，恰似接线按反了的鼠标。白锦十分熟练的一爪子按在老鼠屁股上。骤然遭到非礼的元始天鼠一哆嗦，一身肥肉一弹，整只鼠从白锦手底下蹿了出去。

        “你！”元始天鼠指着白锦，小爪子抖得跟抽风似的，“不要脸！你、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哟，小老鼠出息啦，还不能化形，就有一颗日猫的心啦。”白锦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男女有别，打算何时离开啊？”

        元始天鼠愣了一瞬，尖细的嗓音直接破了音：“你要赶我走？！”

        “对啊，你已经是妖怪了。我再养着你当宠物就不合适了。”白锦理所当然的说。

        元始天鼠当然说不出自己就要当宠物的话。面对打算弃养宠物的铲屎官，元始天鼠磨磨牙，滋溜一下钻进干粮袋里，只露了一条细细的尾巴在外面。

        白锦弹了一下鼠尾巴，说：“嘿，我不吃成了精的老鼠。”

        老鼠尾巴也缩进口袋里不见了。

        白锦四处游荡，不像原来，有一群老百姓给她种地。这些年，若问白锦什么法术最熟练，必然是催生植物的法术。种子撒在地里，一道法术下去，不出一刻钟，就能下锅了。可是，这般只能种些吃的，却不能搞杂交试验，种子驯化。

        好希望有一个能种地的随身空间啊。

        不要求什么天材地宝、灵脉灵泉，或是珍禽异兽、神仙福祉，只要一块随身菜地还是不难的。白锦已经设计出了随身菜地需要的全部阵法，唯一愁的，是承载阵法的媒介，简单的说，就是有灵气耐操的材料。那是白锦这等小妖不配拥有的。

        万恶穷为首，穷得白锦连放生肥老鼠都顾不上了。

        虽然有了完整的人形，白锦还是喜欢以原型赶路。以前是猫叼着肥老鼠跑，现在是肥老鼠追着猫跑。一番长途跋涉，元始天鼠竟苗条了许多，大约算是好事吧。

        那一夜，白锦再次与元始天鼠商讨独立的事情未果，跳上树梢准备睡觉，忽见西方有山金灿灿，珠光宝气掩盖了满天星斗。

        “好漂亮！就去那里吧！”白锦赞叹道。

        元始天鼠费劲巴力的爬上树梢，瞥了一眼，不屑的舔着小爪子。西方二圣的道场，有什么好看的，只能糊弄糊弄没见识的小妖怪，哪比得上他昆仑玉虚宫？

        元始天鼠如此不屑却是早有缘由。不知当年盘古开天地出了什么问题，先天灵宝，有名有姓的大能，多诞生于东方，西边只有先天庚金之气的接引和先天灵根菩提树化形的准提。而后龙凤麒麟三族争做天地主角，在西方决战，把西方的灵脉打了个稀巴烂。而后道祖紫霄宫中讲道分圣位，准提靠着哭穷骗了红云，又硬抢了鲲鹏的位置，一穷二白的西方才有了两位圣人。等到红云陨落，这两位不帮忙不说，还疑似在其中推波助澜。在洪荒大能中，西方二圣是出了名的破落户，无耻之徒。接引大多数时候坐镇西方，准提时不时出来搞事。搞事多了，难免被揍，被打得枝叶零落是常态。他把掉落的菩提枝叶小心收集，种在灵山，积年累月，勉强有一个能看的道场。

        无耻之人的落魄灵山，晃眼又庸俗，全靠菩提树撑场面，那是真真入不得元始天尊的眼。

        又走了三天，白锦才走到那“金山”脚下。山上只有一种树，郁郁葱葱，树枝上妆点着金银宝石，好不奢华。

        这就是洪荒版的圣诞树了吧？

        这些树不仅漂亮，还充斥着木属灵气，是制作随身菜地的上好原料。白锦打量着“圣诞树”，斟酌着从哪里下手，折下一截。

        忽然身后传来笑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白锦慌忙回头，就见一道人从树干中走出。那人身影瘦高，面色发黄，身上道袍半新不旧。

        白锦惊疑不定的目光在道人和“圣诞树”之间游移。

        假的吧，这么贵气的树，怎么化形出一个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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