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脑子是真的磕坏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被关在门外。
苏灵灵走进屋里，见千百里正斜靠在床上，身上穿着她给的衣袍，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坐在那里，仿佛一座雪雕。苏灵灵看着他，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此处是你家？”千百里不自觉地轻咳了一声，眼睛向周围看了看。
“嗯。”苏灵灵回过神，这间木屋虽然简陋，但看着还算不错。
“你的家人呢？”千百里转过头看向她。
苏灵灵楞了一下，垂下眼皮：“我没有家人。”
她四岁时，父母车祸去世，留下她与爷爷相伴。十八岁时，爷爷离世。到了今天，她已经二十三岁，身边再无亲人。这也是她发现自己不在梦中，却没有急着回去的原因。心无牵挂，随遇而安，这已经是她的生活常态。
“我——”千百里见她沉默，眼神略微有些不安：“对不起。”
“没关系。”苏灵灵微抿了一下唇，这种事情被问多了，她也早就习惯了。
两人一时间无语，空气有些凝滞。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灵灵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她紧接着又问。
“不用。”千百里看着她，眼睛里发出隐隐的柔光：“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屋外树荫摇晃，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进屋里，部分落在千百里的身上，部分投落在地上。没有一丝血污的千百里，在光影里气质纯净，淡雅异常……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苏灵灵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脸也跟着烧了起来，她忙将头扭向窗外，心里默念：
我现在是个男人，我现在是个男人，我对他犯花痴，他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苏灵灵自己也奇怪，柏崖那小子也长得不错，为什么自己就不对他心跳加速呢？唯独看着千百里会这样，她有些不能理解。
院子里的草香被风带进屋里，苏灵灵瞥见地上换下的血衣，忽然想起她和千百里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上一顿正餐，不由问道：“你饿吗？想不想吃些东西？”
千百里楞了一下：“确实有些饿了。”
他的嗓音很轻，说完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苏灵灵只觉那抹浅笑，像一缕春风，瞬间将她的心防融化了。
清新淡雅的男子并不知道苏灵灵已经被他的容颜迷惑，仍浅笑地看着她。
美人误事，不能再看。
苏灵灵匆忙走了出去，将柏崖带来的牛肉，拿进屋里。
“这牛肉你吃吧，好好补下气血。”
千百里看着苏灵灵递过来的纸包，没有接，只是缓缓地道：“这是他们买给你的，如果我吃了，你吃什么？”
“家里还有别的，你先吃吧。”苏灵灵很大气，她想着这里既然是自己的家，那必然是有吃的，她去找就好了。
“那多谢了。”千百里接过纸包，他的确饿了。
苏灵灵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我很好奇，你是干什么的？”
千百里吃东西的动作斯文，举止十分优雅，那模样就像常年浸淫在极端的礼教中，规矩已经深入骨髓，即便坐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依旧没有忘掉。
千百里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我——不记得了。”
“什么？你不记得了，那你是怎么受伤，怎么掉到潭里的呢？”苏灵灵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千百里看了一眼苏灵灵，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只记得，有人要杀我。我躲进山里，然后在奔跑的过程中掉了下来。”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我被砍伤的时候，那人似乎叫了我的名字，所以我想……千百里，可能就是我。”
“你这是失忆了啊？”苏灵灵有些震惊地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千百里：“”应该是吧，脑中想起那人愤怒地吼声‘千百里，你去死吧’他只觉耳后的伤口又开始抽痛起来。
苏灵灵见他皱起眉头，脸色白了起来，赶紧安慰道：“我看你的穿着和举止，也不像贫苦人家，应该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来寻你，到时候就知道你是谁了。”
“这里——”千百里额头冒出细汗，缓缓道：“怕是……无人能寻来吧。”
“为何如此讲？”苏灵灵疑惑地道。
千百里将手指向窗外，阳光下他的指尖白的发亮：“此地上空有一道结界，外面的人怕是很难寻到这里的。”
苏灵灵楞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出去。
“结界！什么结界？”苏灵灵满脸吃惊之色，走到窗边：“在哪里？”
窗外碧空如洗，绿的是树，青的是山，阳光照在山脊上，美的像画一样。完全没有什么结界的影子。
“你……”千百里见苏灵灵神色由吃惊到疑惑：“看不到？”
“没有看到，在哪里？”苏灵灵又探了探头，极目远眺，心想结界是个什么样子，莫非真像肥皂泡泡那样透明不成。还有，这里是鬼什么地方？难道不是在古代吗？
千百里也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会不知道外面的结界，难道……你不曾出去过？”
“我，哈哈”苏灵灵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我没有出去。”
她看着千百里那张认真脸，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但是她也只能选择说谎。
毕竟这个地方古怪，这里的人也古怪，外面竟然还有结界。她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外来人，觉得还是少暴露一些比较好。
千百里直觉苏灵灵在撒谎，可又不好揭穿她，只好垂下眼。
“对了，你说那结界在哪儿？你指给我看一下。”苏灵灵好奇地道。
千百里将视线投向窗外：“那结界我看不见，但是能感应到。”他抬起手臂，指向天际：“它就在那里。”
“哪里？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你与我不同，你应该能看见才对。”千百里回望着她，手指着那天际一动不动。
“我看不见啊……”苏灵灵收回视线，猛地看向千百里：“等等，你说，你和我不同……”她找到了关键。
“我们哪里不同？”苏灵灵盯着千百里，想知道答案。
千百里垂眸思索了一下，答道：“你身上有股气息，很纯粹。你体内的血液也是，很独特。”他顿了一下：“昨夜杀我的人，与我是同一类人。而你和刚刚那两个人是同一类人，你们身上有一股相同的气息。”
什么意思？
“相同的气息？”苏灵灵完全听不懂，她疑惑地看着千百里。
千百里轻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苏灵灵想到柏崖和兰鸢，一点也没察觉到他们和千百里有什么不同，硬要说不同，那就是千百里的肤色比他们要白，相貌上更具优势一些。
太阳逐渐西斜，千百里面露疲色，苏灵灵不好再打扰，她从外间的厨房里翻出来一些吃的，就着水，随便对付了一顿。
因着千百里的伤，苏灵灵将床让给了他，自己睡在外间的木榻上。透过窗子，她看着漫天星辰，心里慢慢沉静下来，真是非常荒谬的一天，一切都像是做梦。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发生了什么，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这里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几只蚊子嗡嗡萦绕在耳边，苏灵灵扯上被子，盖到头顶，胡思乱想了一阵，翻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上午，苏灵灵正在院中晾晒衣服，柏崖来了。
他匆忙跑进院子，身上依旧是昨日那套蓝色的衣袍，墨色的长发系着一根蓝色的发带。
“灵儿，昨天那人走了吗？”柏崖额角挂着细汗，开口问道。
“没呢，他还在屋里休息。”苏灵灵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过来……”柏崖向她招了招手，眼睛瞟向屋子。
什么样的悄悄话，还怕人听见？苏灵灵心里一阵好奇，跟在柏崖身后，走到院子的僻静处。
“灵儿，他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柏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苏灵灵。
“身份？什么身份？”苏灵灵一脸惊讶，莫非她这具身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柏崖噎了一下，缓声道：“灵儿，真的，我没在开玩笑。”他瞟了一眼屋子的方向：“我认真跟你讲，屋子里的那个人，很可能是天盛国的修灵师，咱们灵族之前失踪了很多人，可能都和他有关。昨天我就觉得他很熟悉，没有一下认出他，今天我在城外看了告示，才知道天盛国失踪了一个修灵师，现在满天盛国的人都在找他。”
“什么？修灵师？”苏灵灵眯起眼，她只觉柏崖话里的信息很多。
“对，虽然从画像上看不是同一个人，但他有可能带着面具。”柏崖接着又道。
“修灵师和灵族有仇吗？”苏灵灵呆呆地问了一句，这个地方很古怪，难道她穿越到了修仙大陆？
“灵儿——”柏崖见苏灵灵的双眼尽是惊疑之色，脸上显出一抹担忧：“你怎么了？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以前就算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对天盛国的人也是知道防范的啊。”
“哦，哦，我的脑子很乱。”苏灵灵赶紧抬起手，假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好像……好像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是吗？”柏崖看着她的眼神，脸上的担忧加剧。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灵灵继续揉着自己的脑袋。
柏崖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别揉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顿了顿道：“没事儿，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我告诉你就是了。”
“哦。”苏灵灵抬起头，假装点了点头。
眼前这个柏崖除了皮肤黑点儿，倒也是个不折不扣美男子，那眼中的纯善和担忧让人不由地跟着心软。
柏崖见苏灵灵抬头看着自己，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浅笑。
“灵儿，”他双手轻轻搭在苏灵灵的肩上，两眼与她平视，口吻无比认真：“我再仔细跟你说一遍，你一定要记住了，好吗？”清风拂下他几缕额发，那张俊脸又好看了几分。
苏灵灵点了点头。
柏崖双手从她肩上滑下，神色凝重起来：“灵儿，天盛是这世间的一个小国，他们那里的人与我们不同。我们是灵族，血脉觉醒可以活千百岁，他们凡人，不过活个数十载。因为灵族的寿命绵长，不知道是谁掀起了谣言，说我们灵族的血液，可以帮助凡人医治伤口，也可以通过祭祀，替他们的延缓寿命。近些年，天盛国里出了一个很厉害的修灵师，那些人通过法器，四处抓捕我们，为了不被打扰，我们躲到这里来，但是最近，灵族的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每当发现时，不是血已流尽，就是只剩一具残骸。那修灵师的法器非常厉害，凡是灵族的人，只要被法器碰到，全部无法隐匿。”
柏崖缓了口气，他看向屋子的方向，又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但是我觉得他很危险，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柏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灵灵只觉不可思议，她已经没空去想是不是穿越，在不在古代了。柏崖口中的灵族和凡人已经让她认知的感到贫乏。她不由想到神话和魔幻，在那些故事里，都是神魔厉害，凡人是蝼蚁。
“咱们既然是灵族，为什么会怕凡人”苏灵灵疑惑地问道。
“灵儿，咱们灵族只是血液和他们不一样、寿命比他们长一些而已，其他都和他们是一样的。可能一物降一物吧，他们的法器特殊，且只针对灵族，灵族的人一旦碰到法器，就会立即身体虚弱，无力反击。”柏崖缓缓道。
“啊，那，那结界呢？”苏灵灵指向天空，虽然她看不见那道结界，但方位还记得。她见柏崖顺着她的手指疑惑地看了过去，忙道：“凡人不会法术，灵族会呀！灵族遇到法器，可以设个结界，逃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怕凡人？”
“灵儿，你真可爱！”柏崖被苏灵灵的动作和语言逗笑了，他无奈地道：“那结界不是谁都可以设下的，你看到的这个结界是乌奶奶多年前设下的，她已闭关很久了，这个结界也极其不稳，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补，都盼着她老人家能尽快出关修补呢。”他顿了一下，又喃喃道：“如果结界是好的，那千百里也不会掉到这里来了……”
苏灵灵眨了眨眼睛，她听明白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灵族的，除了长寿，没什么特殊的本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柏崖起码还能看到天上的结界，她连结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连重伤的千百里都不如，人家千百里虽然看不到，但起码还能感应到。苏灵灵感觉自己一言难尽，她就像小说里的废柴男n号，坐吃等死的那种。
想到这里，苏灵灵不由地身上抖了抖，看向柏崖，缓缓道：“那千百里已经发现我们与他不同了，只是他脑子好像摔坏了，什么也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能确定，不过，他直觉很准，昨天他说这里有道结界……”
柏崖双眉紧皱：“灵儿，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仔细讲一遍。”
苏灵灵便将昨天千百里的话，大概叙述了一下，又道：“他脑子是真的磕坏了，不像装的。”说完，她转头看向屋子，心里想着：千百里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啊？可是柏崖觉得他很危险，她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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