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门外，沈大又重复了一遍：“二弟，你这时候来我家做什么？”
沈怡然听到沈二的声音，语气中带着阴恻恻的不悦：“让你家怡丫头出来，我有些话，要与她问个清楚。”
因着沈大回了，林氏心里也就松了口气，与沈怡然对视一眼，轻轻解下了门闩。
泥草门“吱呀”一声打开，沈怡然看见屋外两个相向而立的中年汉子。
沈大刚下田回来，左手提桶，右手扛着铁锹，一身麻布衣沾了一半的汗水，黄黑色的手臂上流淌着汗珠。
沈二的衣料明显比沈大好些，却也被汗浸在皮肤上，更显得整个人干干瘦瘦。此刻他攥着拳，回过头来看沈怡然的眼神有些怨气。
“叔父。”沈怡然沉稳地站在屋内，摆出一副稍安勿躁的姿态，“怡然早知您会来，恭候多时了。”
沈大与林氏本对沈二有些顾忌，见沈怡然这般胸有成竹，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沈二索性转了身，上前走到黄泥屋门前，冷笑着逼视沈怡然：“原来大侄女也知道自己做了害人的事，等着叔父上门问罪！你这几日到底与王九姑娘说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不让我去她家干活了？”
面对尖锐刺人的目光，沈怡然毫不胆怯地直视回去：“我从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未挑唆过什么，叔父这样问，才是冤枉侄女了。”
沈二似是极易被激怒，听沈怡然这样一说，就要撸起袖子。
林氏立刻将沈怡然拉至自己身后，又招呼沈大拦在门前。林氏一双眉撇成八字，忧心地对沈怡然问道：“怡丫头，你今日可是见着王九姑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与你叔父说一说，兴许是误会呢。”
“我这就与叔父说明白，娘。”沈怡然点点头，拍了拍林氏的手背，又看向沈二，“这件事说来也出乎我的意料。今日恰在镇子遇见叔母，叔母要与我一同去王九姑娘家看瓦松……”
她将王九欣喜地抱着瓦松出来，沈李氏如何质疑，王九又如何回应，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看着沈二逐渐没了那股冲动劲，才蹙眉道：“或许是叔母快言快语，惹了王姑娘不喜，这才连累了叔父。”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艺术，要是放在现代，少不得被评一句茶香四溢。林氏忍不住侧眼，似是震惊于自家闺女说话的本事。
“你叔母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沈二斜眯着眼，像在考虑沈怡然说话的真实性，“大侄女莫不是在诳我？”
沈怡然声音温和，继续说道：“叔父，你且听我说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想必叔母还未曾告诉你。”
她又将王九已经知晓沈二家与邻村人做生意的消息道出来，顿了顿，不慌不忙地说：“王姑娘已经动身去县城找王老六了。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叔父还是早些做准备，找王家解释为好。”
沈二面色一黑，不再是那副将信将疑的神色，沉声道：“还有这事？这婆娘……怎么不早说！”
他也不再惦记与沈怡然论出个短长来，看也不看沈大一眼，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眼见沈二如此的行事态度，沈怡然心下也有了计较。
看来他们家与裴家做的那个生意才是大事，在沈二心里，这桩生意比王家活计的分量重了不少。这才让她暂时摆脱了沈二的骚扰。
“爹，娘，你们可知叔父一家最近在做什么生意吗？”沈怡然退回泥屋里处，向沈大与林氏询问。
两人摇摇头，皆说：“从未听说过。”
沈怡然也不去纠结这件事，现下不知便不知罢，未来总能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她想起那个琥珀眼的小公子。
林氏靠近沈怡然，一脸惊奇地叹道：“怡丫头，你可真是厉害，遇到你叔父这样的人都带不怵的！从前翠丫头……”一提到那位真千金，她蓦地闭住嘴。
沈怡然：“娘你接着说呀，沈翠儿怎么了？我也想听听她的故事。”
林氏仔细地观察了沈怡然的神情，见她的确未显露异色，这才摇头道：“翠丫头一见沈二就害怕，不敢说话，也吃不下饭。你爹还为这事冲沈二发过火，不准他在小辈面前犯浑。”
沈怡然脑海里浮现出沈二两次面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理解地点点头。任谁有这样的亲戚，都会觉得挺倒胃口的。
“翠丫头那胆子，是真的小，谁都能欺负她。一遇上事了就吃不下饭，哄着也只能吃个一两口，猫食似的。”林氏叹息着说，“所以才那么瘦弱。”
沈大沉默地站在一旁，对着自己的手臂嗅了又嗅。
沈怡然假装没看到沈大的纠结，稍微回忆一番原主记忆里镇北侯府的氛围，安慰林氏道：“她此番去了京中，必能安心饮食。镇北侯府御下甚严，从不苛待公子小姐们，说不定沈翠儿现在已经长了两斤肉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
原身的的确确在侯府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人生十五年，只是在身份真相揭露后，侯府老夫人对这位假千金委实无情了些。命人千里迢迢将她送至乡下，傍身的只有一件锦衣。
林氏抹抹脸，走到灶台前殷勤地揭开木盖：“来用晚膳吧。怡丫头心态好，可要多吃些，别在村里把自个儿养瘦了。”
沈怡然便在一旁帮忙拿碗筷。
他们家用的仍是陶碗，成色较新，是那天去镇上典当了锦衣后采买的。沈怡然本想选一些更美观更精致的瓷碗，沈大却说那个浪费钱，就用以前这种陶碗就好——即便不小心弄破了也不心疼。
沈怡然答应下来，却一连卖了二十个，还是叫沈大觉得肉痛。
现下沈怡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做得无比正确，恰好家中的破陶碗要用完了，而这些新陶碗便宜，用来当花盆也划算。
晚上仍是喝的稀粥，配上自己种的白菜，囫囵吞枣喝完，沈怡然便去帮忙收拾。
而后一手拿着盛了三分之一水的破陶碗，一手拖着自己那张草席去屋外：“娘，我去外面吹吹风。”
林氏正歇了下来，与沈大议论今年交租子的事，闻言点了点头：“怡丫头你小心些，不要被蚊虫给叮着了。”
乡村的夜晚天幕透彻，星稀月明，人坐在地上，仿佛可以看清月亮上的暗洼平原。沈怡然坐在草席上，抬首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一股孑然伶仃的孤独之感莫名涌了上来。
她甩甩头，立即挥去心中伤感的情绪，为自己找些事来做。
此时的气温已经比白天低了不少，却还是能感觉到些许热意。偶有微风拂过，沈怡然以手挡着风，小心翼翼将兑换好的多菌灵、呲虫啉倒进水碗里。
她用小钢条将药水搅拌一番，又把上次在王九家没用上的腐殖土捣碎，合着从系统里兑换来的土石一起倒进碗中，等待半个时辰的浸泡。
系统竟主动向沈怡然搭话：“宿主，您的种子还放在随身空间里，请记得取出。”
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驱散了沈怡然心中刚升起的伤感，她哑然一笑，低低应道：“好。”
系统又说：“宿主，本系统强烈向您推荐这款随身空间，它自带控温控光功能，是多肉养植的绝佳好帮手。”
沈怡然有些吃惊，立刻来了兴趣：“居然还有这种功能！一格这样的空间能放多少东西？种子可以放三十粒，碗可以叠一摞吗？”当初将种子放进空间是她一时兴起，想测试空间的存放是按物件数量判定，还是按体积判定。现下看来应该是按体积。
系统回答道：“一格可以存放长宽高不超二十厘米的物品。”
沈怡然在心中大致估量，差不多就是一个普通养生壶那么大的空间。这意味着自己种下种子的破陶碗也只能放进一个——总不能真的一个碗一个碗叠着放，这叫多肉如何生长。
“我如何才能解锁更多格数？”她又问道。
随身空间，能够控温控光，种植多肉时能为她省下不少心。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拥有越多越好。
“当宿主靠种植多肉赚到第一笔钱，就可开启第二格隐藏空间。”系统尽职尽责地说。
话说回来，古代的物价水平与货币单位到底是怎样的……
自学校毕业后，沈怡然的许多知识都已经还给了老师，对于古代钱币的购买力一概不知。当初在镇上典当衣服与采买器物都是沈大自己讨价还价完成的。
原主那个大小姐对钱也没有概念，沈怡然翻遍所有记忆，都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
她索性求助系统。
系统这次卡顿了一会儿，才用机器人般的声音回答道：“本系统只是一个多肉养植系统，宿主问题已超纲，不在本系统能力范围之内。此次提问无法解答，十分抱歉。”
沈怡然：“……无事，我明日便去镇上买书，先学认字再学物价。”
靠自己也能行，她暗暗自我鼓励。等丽娜莲长好的那一天，她沈怡然也该学会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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