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她辛辛苦苦维系好关系的潜在客户！竟然在一单生意还没做成的情况下就要搬走了？
沈怡然顿时睁圆了眼，感到不解：“爹，方才王老六与您谈了什么？”
为何忽然这对兄妹就要离开村镇，她爹又因何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沈大摇摇头，只是说：“回去再说，恰好让你娘一起听听。”
泥屋内，林氏正忙着将鸡蛋羹盛进碗里，沈大将他的所见所闻全讲了出来。
原来王九找沈大，的确是要把沈二做的那份活计交给他，但沈大觉得那不是件好差事。
这王家本家其实住在青禾县里，因着祖上在林圩村有地，需要人看管，便叫王老六去了乡下。一母同胞的王九也跟着哥哥一同进退，在林圩村住了下来。
兄妹平日里只需要盯着长工干活，顺便想法子将收上来的粮食变卖出去，但这二人又是喜欢玩的，于是特意从村里请了人帮他们做这些差事。
沈二就是帮他们卖粮的。一开始，王老六请了好几个人分别卖粮，渐渐却发现，给出同样份量的粮食属沈二交回来的钱最多，于是让他将这份活计完全接手。
但他并不知道沈二与裴家还有生意往来。
王老六这次去县里，就是因为王家老爷听说邻村裴家正在高价囤粮，招他回去问问今年地里是个什么情况。他本以为就是今年夏日干旱，导致秋季收成要比往年不足，稍富庶些的人家自己多存些粮食好过冬罢了，王九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王老爷起了怀疑。
他们连夜去查，发现自家的粮食的确被倒卖进了裴家的粮仓，这些粮食的去向却不是林圩或邻村，而是上了官道，运至更外边去了。
王老爷猜测这裴家可能是有些门路，但收集粮食却不卖给本地人，怕是有什么阴谋。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卷入其中，让他们收拾收拾赶紧搬回县里。他还说兄妹二人心思本就不在正事上，索性让他们请的那些人继续做着差事，只是沈二最好也不要再用了。
王九有心帮衬沈怡然，提议让沈大接了沈二的活，王老六对妹妹的建议感到惊讶，却也由着她去了。
“那你便接下来，多一份挣钱的差事多好。难不成是怕你弟来找麻烦？”林氏问。
沈大一脸凝重，语气中带着顾虑：“我向来只会种地，摸不清卖粮的门路，万一事情做得不好，被王家责怪了如何办。”
“所以你才退缩，拒绝了好机会？”林氏恨铁不成钢，“摸不清门路，实在不行就腆下脸来问问别人，再不济花点钱找人请教请教。”
沈怡然挑了挑眉，发现自己娘亲有时候心思还是挺活络的。不过她还是出声维护了沈大：“娘，爹现在拒绝王家，未尝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解释道：“我也是担心，万一爹去办这件事，兜兜转转，粮食还是被裴家收走了呢？”
林氏说：“那也与你爹无关了，他只管卖粮交钱给王家，粮食的去向有那么重要吗？”
沈怡然郑重地点点头：“或许有的。”
王家老爷既然让王老六兄妹回县里，必是看出裴家收粮之事背后的不同寻常，抛弃沈二，也是为了把自己家摘出来，不卷入这件事里。在沈怡然看来，沈大最好也不要与这件事扯上一丝联系。
她记得自己看过的书，灾荒之年，若有人恶意囤粮，抬高价格，不仅会导致当地经济危机，还容易引发动乱。若事情闹得大了，说不定京中会派人来追查。搞不好他们这些卖粮人也会被卷入其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没想到，裴家小公子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家中竟然疑似在做些伤天害理的行当……
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沈怡然将自己的担忧讲给林氏与沈大听，林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大挠着头说：“我也只是直觉有些不对劲，倒没怡丫头想得这么仔细。”
“可不是吗。”林氏斜眼看了沈大一眼，又拍拍沈怡然的肩，“咱们怡丫头，鬼精鬼精的。”
沈怡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娘，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些猜想只是源于自己在现代时看的小说和电视剧中出现的桥段，并非是自己真的慧眼看破了什么。
她决定去找裴渊拿书时，旁敲侧击地问一下，看看能否验证自己的猜想。
“爹你明日可还有余闲？我明日要去镇上拿书，您可以再陪我去一趟吗？”沈怡然本是决定独自出行，可方才见了王老六，又收到一份威胁之后，她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忽然不是很放心了。
这种恶霸，狠话既然说得出，沈怡然自然相信他也能做得到。可惜她穿越而来绑定的系统只是个种植系统，在防身这方面专业不对口，不能给她提供帮助。
沈大点点头：“我今日下午去田里将活干完，明日能空出来些时间。”
沈怡然立刻说道：“多谢爹，下午我去帮你！”
“不用了，你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下田做什么。”沈大一边扒饭，一边将笑意藏在碗里。
林氏轻轻地嗤了声：“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还埋怨怡丫头不肯下地干活。”
沈大有些恼了，放下碗闷声道：“那都是多久以前了，现在不同以往，你休要再提。”
午饭过后，天稍稍阴了下来。几片乌云遮住了霸占天幕好些日子的骄阳，清风罕见地带了凉意。
沈大前脚刚出门，不速之客后脚便出现在沈家。
“咚咚”两声敲门响，林氏坐在屋里高声问道：“谁呀。”
“大嫂，是我。”应声的是沈李氏。
林氏一听是沈二家的那位，并未起多大防备，起了身便去开门。直到将门拉开大半，才发现身材丰满的沈李氏身后站着个沈二。
“嫂子，没打扰你们休息吧？”干瘦的汉子摆出一副伪善的笑容，沈二家的也笑得眯眼，堆起满脸横肉。
林氏一惊，就要将门合上，沈二却立刻伸手把住门边，强行将它拉回原来的位置。
他伸头朝屋内探去：“哟，大哥不在？那我先对嫂子说声恭喜啊。”
沈怡然本在草席上假寐，一听见沈二的声音，立刻起了身，也行至门边，止住了沈二一家想要进屋的动作：“叔父叔母特意来我家，是要做什么？”
沈二嬉皮笑脸地说：“没什么，就是恭喜恭喜我哥，得了个大好差事……可惜呀，这差事竟是从亲弟弟手里抢过去的！”
话语间分明带着怨恨，这使沈怡然忍不住蹙眉。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侄女再向叔父重申一遍，我家从未主动与谁抢过什么，王九姑娘的事只是个巧合，叔母难道未与叔父说清楚吗？”
沈二家的偷偷瞅了沈二一眼，见他此刻的怒气还在沈大一家人身上，不由松了口气，挺直腰板说道：“当初明明是你对王九姑娘说，我家与别人家做生意，这才让王九姑娘与我家起了嫌隙。不然我夫君做的活计能轮到给你爹去做？”
“叔母好生强词夺理，”沈怡然简直要被这番话给气笑了，她第一次对这两位亲戚加重了语气，“王姑娘撤了叔父的差事在先，知道你家与裴家做生意在后，叔母这是强加因果。况且，侄女怎知叔父干的是倒买倒卖的黄牛生意？若叔母当时与侄女详细说了，怡然必定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为您二人遮掩一二。”
她面上的讽刺毫无遮掩。
“你……”沈李氏就要动怒。
林氏连忙打圆场：“哎呀，小叔、叔媳妇你们也别计较了，大家各退一步罢。我们家沈大也没有接下小叔的活计，不如你们再去找王九姑娘说一声，求求他们行行好，再把这差事还给你做也行呀！”
沈二听了这话，反倒不乐意起来，他歪着嘴，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大嫂这样一说，小弟在王家苦苦哀求的，竟还是大哥看不上的东西了？”
林氏抓紧门把手，跺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怡然安抚地拍了拍林氏左肩，抢在沈二夫妻说话前冷冷向他们看去：“叔父叔母，如今天气炎热，我们娘俩没工夫陪你们拌嘴，想必你们也不想在外边晒一个下午。二位有话不妨直说，你们来我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对夫妻相对一视，果真冷静了些。沈二扶门的手指敲响木板，撇着嘴说：“也没打算干些什么，就是来寻寻你们的晦气，看看我的好大哥要如何翻身了。”
他轻蔑地笑了笑：“没想到大哥竟如此无能，连从弟弟这儿弄来的机会都抓不住，想必要穷一辈子。”
沈李氏伸长脖子看了眼门边装垃圾的木桶，纳罕地尖声道：“哟，今个儿倒是舍得吃上鸡蛋了，不知道赚的钱够吃几天呐。”
想必是在这之前，这对夫妻也爱时不时来找沈大家的不痛快，林氏此刻并未愤怒或羞恼，她的心情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无奈地摇头：“好了，气也撒了，说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她还殷切地叮嘱两人，找一份正事干要紧。
沈二抱着双臂，面有嘚瑟：“忘记告诉大嫂了，我已找到差事，明日便去邻村裴家押韵粮草。”
沈李氏也喜上眉梢，美滋滋地补充道：“裴老爷说了，我家夫君还有机会去城里住，说不定能见到达官贵人呢。”
林氏一听到邻村裴家，便想起沈怡然先前与沈大说的那番话，她好心想对沈二提醒两句，不要卷入了是是非非里。但见沈二与他媳妇那副态度，又气得不想说了，只是平静地回应道：“是吗，那嫂子先恭喜你们了。”
语毕，林氏就要关门，沈李氏却不让。手臂圆实到妇人加入她夫君的撑门行列，一手扶着门边，一边笑道：“说到那城里的贵人，不知嫂子是否还记得自己养了十五年的沈翠儿。翠姑娘才归家不到半月，就说要回林圩村见见大家伙儿。”
她絮絮叨叨说着，还仔细打量林氏的脸色，见林氏明显不耐烦起来，于是笑得更欢了：“翠姑娘不愧是真正的高门千金，就是有礼数念旧情，我听到这个消息，都被她的孝心感动了。”
沈二在却在一旁酸溜溜地说：“我曾听闻‘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说不定翠姑娘回来是想要炫耀一番。”
他意味深长地审视沈怡然：“怡丫头也是过惯了好日子回来吃苦的，现下这般淡定，到时候可不要嫉妒疯了。”
这对夫妻相互配合地唱着双簧，沈二看似在反驳沈李氏，实际上还是在向沈怡然与林氏挑衅。
林氏转过身，小声而快速地对沈怡然说：“为何他们知道得如此快，我们什么消息都未听到？”
顿了顿，又小心而带有劝慰意味地看了沈怡然一眼：“放心，到时爹和娘肯定站在你这边，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沈怡然愉悦地笑了笑：“我不嫉妒啊，凭我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假千金只想搞钱，无论身处什么环境，假千金本人都对自己十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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