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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祈雨前夕风波起


午时已过,端坐于厅堂的人额间析出了莹莹汗珠,还未入夏,只觉骄热难耐,时不时地望向伸入内间的转角。

        此刻没有一丝微风,四周围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云展不知不觉地手握起衣角,衣褶将平滑整洁的绢绣云鹤仙松割裂开,那只鹤儿似腾空而起,漫无踪迹。

        不知母亲他们交谈的如何,也不知有没有提及我的事。

        茗落听到这些事会不会很震惊,其实自己当时也很震惊,可转念一想,不管从哪里来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张嘴,不都是人嘛。重要的是上天让我们聚在了一起,我们现在在一起,以后还会在一起,就这样永永远远。

        丽泉街上有许多难民从粮店那边往外散去,开粮的时间已过,大家领了食粮便又回了临时搭建的窝棚。已有许多难民打算在彩仙镇安住下来,彩仙镇外围已有许多运来的砖石、泥土、木材,所以近日白府粮店和药宗的事情似乎又多了起来。

        那粮店与白府只隔了几个铺子,看这府宅是老宅子,铺子也是老铺子,浓浓的苍隆感让它们很好的融为一体,不知它们内里是否连通。

        这主仆二人来到白府门前,立于台阶下举目望向门楣,便停止不前。

        “公子,我们不进去吗?”

        “未知他人习惯,冒昧前来恐有打扰,我们在此等候。”

        “哦,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不准,他们长辈奔波前来,自要休整或是进餐,亦或是说说体己话……总之,我们等到他们出门。”

        “哦,我们晚些时辰再来不就好了?”

        “诚意不足。”

        “或是让人通传一声也好。”

        “诚意不足。”

        啊?好,在这儿晒大太阳诚意足。

        “公子,他们要是一天都不出门呢?”

        天恕摇头笑而不语,又望向那门楣,骄阳下那身月光莹白熠熠生辉。若是一天不出门那便等一天,逐影月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公子,就算他们出门了,据说这白府的家主常年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他会见我们吗?”

        “也许吧。”

        也许,吧?向来只有一定和必须,没有也许的人,也肯低头了?

        “不过我倒很想看看这位救世主的真面目。”

        天恕嘴角又出现了那美美的弧线,眼中诚挚,恭恭敬敬地站立着,子苏亦不敢怠慢,亦是恭恭敬敬地立着。

        终于里面的人出现在视线中,看他们面容平顺柔和,信步走来,无甚波澜,云展舒了口气站立起身道:“伯父,伯母,母亲,落儿,这要事可商议妥当?”

        顾兰道:“嗯,这具体的事宜落儿会与你们再做商议。云展,这些年来多亏你的一路相护,我替落儿谢谢你,只怕这往后还有千难万苦,少不得你的鼎力相助,只是终归是苦了你……”

        “云展请长辈们放心,我定会一直护在落儿——大祭司身边,”云展俯身拱手作揖,“噢,对了,我让云儿和小七先行回粮店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粮店已备好饭菜,我们可先行用餐。”

        “展儿,你们去吧,我呀要先去邱老儿那转转。玄宗弟子们都已经先过去了,我这个主母要先去安顿一下。”宁夫人说着就要依礼告辞。

        “母亲……”云展面色复杂红一块白一块的,宁夫人笑笑道:“放心,为娘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适才未出密室门时,宁夫人与落儿又一番言语。

        “大祭司,云展那孩子,自小与你相识,这些年对你是什么心思,其实我是知道的。虽说大祭司不能与天圣宫外族婚配,但是他不在乎,只求能长留你身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所愿就是我所愿,我只希望你能懂他即可,就让他鞍前马后,也无以为报了……想来云展也不小了,他比你还长五岁……”那时宁夫人握着落儿的手有些颤抖。

        这话虽真挚,可若真如这样,却也耽误了别人的大好年华,其实也已经耽误了。

        顾兰冁然而笑:“既如此,我和娥儿也不去凑热闹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自在。落儿,你娘身子弱,连日劳顿需要修养,况且我们年纪大了,吃不得那些。”说着望了一眼堂外的绿意盎然。

        落儿知道爹娘吃惯了花花草草,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让爹娘好好休息。

        顾兰与白娥送一行人来到府门,那赤褐古铜色门扇缓缓打开,璀璨的阳光直直地照了进来。于光亮中得见一人,明眸灵动,英姿俊逸,光华夺目,一身浩瀚长白,似美玉雕琢的玉人。发间高束白玉琉璃冠,腰间亦是晶莹润泽的白玉锦带,远远观望倒也真是个清清静静的仙子。

        天恕一眼从那几人中分辨了出来,眼光落在顾兰与白娥身上,看他们衣着简朴素净,眼中透着灵动,随和真善,大有廉退端贤,卑而则君之姿。那哪里是什么老头老太,面貌分明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如若不是他们东奔西走,劳碌非常,只怕应跟师父一样,看来修为高深之人,都有永葆青春之法。

        “晚生拜见白府前辈,承蒙前辈怜惜,晚生得以相见。”天恕俯身拱手作揖,抬起头依次施礼,最后目光留在落儿这,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呢,每人脸上的颜色也就各异了。

        顾兰拿眼撇撇一旁的落儿,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云展,你先送宁夫人到邱老那儿,然后再去粮店汇合吧。”

        宁夫人与云展三步两回头地走得极不情愿,絮絮叨叨地上了轿子。

        顾兰又对落儿摆摆手:“落儿,你也先去吧。”

        于是,另一边也是三步两回头地极不情愿地去往粮店了。

        顾兰看着那公子笑道:“既是落儿的朋友,便进来坐坐吧。”

        在主人的接引下,四人一路来到厅堂入了座,顾兰给来客奉了盏茶:“来,喝口茶——毫香白,公子应该会喜欢。”

        当真,这水柔滑澄净,这香沁人肺腑,着实令人心悦神怡。

        再看这室内,宜爽干净,古色古香,空气中杂着木本植草的清香,比药宗那满是药罐子味来得愉悦亲切,竟叹刚发觉这里比别处绿植繁茂,花草锦绣。

        “巧得很,前辈必是喜爱花植之人,晚辈这里有颗种子,想必前辈定会喜欢。”天恕从袖口处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如沙粒般大小的一颗小小种子嵌在里面,黑不溜秋,灰了吧唧,只微微泛着一层紫光,看不出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第一次拜见空手而来实是不妥,金金银银又太过俗套,晚辈思前想后,觉得此物最合适不过,还请前辈笑纳。”天恕双手托着木盒递于长辈面前。

        看顾兰与白娥略有迟疑,他进而又道:“晚辈落难,承蒙落儿照顾,无以为报,也替这许许多多的难民感谢白府的高义,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前辈笑纳。”

        “好,你也是个有心之人,既如此,我便收着。你也不用前辈前辈的叫个不停,我姓顾,唤我一声顾伯伯也可。”

        天恕诧异道:“前辈,哦,顾伯伯不姓白吗?”

        顾兰朗朗笑道:“落儿随娘的姓氏。”

        白娥亦莞尔一笑,脉脉含情地望着顾兰。

        原来落儿也是随母姓,只不过自己是为了隐姓埋名,而落儿父母恩爱,随谁姓氏这并不重要,天恕这一时竟也好生艳羡起来。

        “晚辈姓乔名天恕,这是子苏,我们是术宗中人,不日我们便要前往邑都,临行前能得以相见,也实感有幸。今日便不多叨扰了,顾伯伯,伯母,我们就先回了。”

        主送客回,又是一番话别。

        各宗门已商定明日开始便要陆陆续续地启程前往邑都王城,这一去前途未卜,大家也各怀心事。

        宗门已有二十余载没有过这般大集会了,只有其中或交情匪浅或利益连带的偶有走动。如今因鬼车灭门,大家又济济一堂,同舟共济,似乎那鬼车真的害了怕,一连续数日没有了动静。

        晚间时,温风拂面,月朗星稀,这青年们又凑在了一起,一行六人沿着彩仙镇的条条街巷,边逛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了巷口的尽头,再往外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古老树林。

        落儿与云儿手挽手走在最前面,这两人在一起时也似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般;子苏和小七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了共同话题,这也不奇怪,子苏惯会胡言乱语惹人开心;只是这走在最后的两人,一人手中提着一壶酒,自顾自地喝着。

        今时的垂柳不似从前,并未抽出多少枝条,根根孤傲的横亘在眼前。天恕举起了酒壶:“云展兄,谢谢你照顾落儿,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我敬你一杯。”

        云展白着眼,瞅着那反客为主的人甚是不爽,那便再反回来:“我与落儿自小便像自家人一样,这是理所当然的。”

        一丝不屑从天恕的脸上划过,棋逢对手见招拆招:“既如此,你这个兄长,我便认下了。”

        云展上前逼近道:“难不成我们俩要做个兄弟?”

        此言一出,两只酒壶碰在一起,“砰”的一声,四目发出了电光火石般的犀利,二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各退一步,又徒自喝起酒来。

        这笑声把走在前面的四人吸引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天恕只觉心里五味陈杂,似笑非笑间便有万语千言,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一口闷个,随举起酒壶一饮而下。

        反瞧对边,云展自是一百个不自在,哭笑不得的样子好生聊赖,随也一饮而尽。

        再瞧落儿,果是不谙人道,反应迟钝,还没回过味来,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她意识到了一份尴尬,立马让表情恢复平静,不露一丝痕迹。

        她不明白,但又似乎明白,可是明不明白又有什么用呢?罢了罢了,自知没有仙根的人,平生第一要务就是找寻复原仙根之法,没有仙根谈何去找愿力石,又谈何去报双亲之仇,还有那倒流人间的重任。

        白茗落啊白茗落,哦不,应该叫蓝茗落,或许叫凌茗落?也许姓顾,姓彩也可以,唉,想到这,便徒然升起阵阵忧伤,也想尝尝这琼酿的滋味。

        这一行人终于没有了动静,漫步在街巷的尽头,这里是彩仙镇的外围,只有奚落的光亮从门户中传出,那光亮的对面便是漆黑一片。

        忽然,那片漆黑中,乱鸟惊飞,争先恐后地冲上如墨染的夜空,空中不知何时已阴云压顶,遮挡了月光。再看密林中向前冲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由七星八落到瞬间闪满眼,这是些什么?

        是偶遇还是蓄谋已然不重要,对方杀气腾腾,直奔而来。

        亮出兵刃,一跃而起丈余高,直劈下来……

        梅觉楚更换好衣衫,匆匆地出了天圣宫。

        一席宝蓝窄袖锦袍,袖口镶饰着一段盘虬苍劲的梅枝纹案,殷红的点点花瓣若隐若现,腰间束着亦是宝蓝色的宽大嵌玉祥云锦带。他拉了拉墨蓝的拖地斗篷,将全身尽数遮蔽,只露出半张脸,隐隐出没在邑都王城的街巷,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家酒楼“松如斋”。

        “贵客,您来了,里面请。”小二接引着这位贵客径直上了楼,走到一间惯去的房间,房门打开,“您里面请。爷,今日还是老三样,没什么变化吧?”

        贵客“嗯”了一声,将枚一鼓鼓的荷包放于桌前。

        小二拿起打开,见里面满满的都是金制的树铜,瞬间喜上眉梢,应声退出,将房门一关。

        贵客雅座靠窗,窗棂半启,纱帘半掩,月光烛火遥相呼应,影摇香摆。再看窗前之人白肤胜雪,如瀑长发高高束起,举手投足间俊朗飘逸,一派浊世翩翩贵公子,远远望去也是美景一场。

        只是来人并无心境赏这美景,伴着零落的喧闹声,酒菜上齐,更今眉间一蹙。

        要说这一桌吃食,不说让人反胃,但也着实与这人这景不甚相配——生切的牛肉,羊肉,还有一份瘫软稀泥样的鹅肝,俱是散着热气,像是刚刚从活物上取下来的。

        其实谁没点儿特殊嗜好,吃点儿生冷的牛羊肉也无可厚非。边关打仗战乱纷飞的年节,吃生的算什么,人吃人,人吃死尸也就那么回事儿。可这贵客却非一般人,高高在上的修仙一族,原本仙根极品,修为顶端,几可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天人五衰,沦落至此。更重要的是,此事绝不可为外人道也,一腔悲苦哀愁怕是无人与诉。

        嘈杂声又传来,一阵阵喧闹嘻哈,吆五喝六,到这儿的似乎都是贵客。这邑都王城不说是遍地黄金,但也却比外面尽显华丽。王城内的酒楼饭馆也都有些门路,在外面饿殍遍地之时,这里供应不缺。苦难也许只属于被踩在脚下的那一群,似乎这些所谓的贵客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贵客匆匆食完,便又匆匆而去。

        当贵客再一次来到松如斋时,这里已成了一片火烧后的寂寥苍灰。

        “这里怎么了?”

        “烧了,全烧了。”

        “是不小心失火,还是有人纵火?”

        “这谁说的清,半夜起火,火势凶猛,根本就来不及救,清晨就都成灰烬了。”

        “怎么又会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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