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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望道微怔,什么玩意?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感觉到啊。怀里的罗盘抖得跟个什么似的,眼瞧见怨气缓缓地消失,最后消弭于无形。

        独留望道:“?”

        不是,啥情况?咋回事?

        天色渐明,雪悄离去。四处的声音开始由远而近地传来。在距离望道不远处的地方,一棵弱小的杨树旁。陈木古惨白着脸,眼睫直颤,唇色尽失,清俊的眉眼透出浓浓疲惫。

        他的手里提着只剩下独角的符咒,几乎站不稳。

        “师,师父。”

        陈木古好不容易叫出来,耗尽大部分力气。不得不扶着树坐下,勉强睁着眼看朝他看来的望道。

        冉冉升起的黎明下。望道跟还在虚幻里一样,拧着鼻,转头看向声音出处。下一秒,眉头一扬,有点震惊,随即他跨步上前,不等陈木古开口,就叭叭开始。

        “你疯了?”

        “谁让你来的?”

        “这么大怨气你顶不住啊!”

        望道伸手在陈木古背上连点几下,捞起快要失去作用的符咒。浓眉一簇,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如今见不得这么重的怨气,这么大的玩意你还敢摘符咒,想死直说,为师送你走,犯不着你来找死。“

        陈木古抿抿嘴干涩的唇,解释道:“有些东西,师父看不见,我能看见。李叔回去一说,我就知道我得过来看看,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怨气。”看着望道阴下来的神情,他轻咳嗽一声,“师父,我没事。”

        眼瞧着望道脸色更难看了,陈木古赶紧又说:“师父,我看见了,那个女人是琵琶女,可是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带走了。”

        他皱眉,有点疑惑。

        “它是一团很大的黑雾,怨气比琵琶女还大。我光是看了一眼都觉得眼睛生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挖骨头似的。”

        望道叹口气,扫视了一圈,扶起陈木古,“行了,赶紧回去。有什么东西一会再说。”

        “好。”

        由于望道脸色实在是难看,陈木古一路上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强忍着身体里乱窜的疼痛往东城走,肤色极尽透明,像极了病入膏肓的病人。

        半道上。望道拦住一辆黄包车。瞪了一眼陈木古,道:“赶紧上去。”

        陈木古揶喏一下,赶忙上了车。一坐下,他就神情难忍的轻轻往后一靠,缓缓閤眼,不愿意再睁开。这比他去给人家帮工四五天还难受,简直痛苦至极。那阴冷的气息攀着每一寸骨血,像是长了眼似地净往骨子里钻。

        望道蹙眉,面上稍纵即逝一丝不忍,很快就恢复原状。从怀里摸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瓷瓶子,倒出一粒通体褐色的丸子,塞到紧闭双眼,瞧着孱弱无比的陈木古嘴边。望道气得不行,没好气地说:“张嘴!”

        下意识跟着声音张开嘴,陈木古下一刻就感到浓郁的苦味在味蕾上炸开。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感,咽下药丸。

        “咳……”

        连连咳嗽好几下,他才觉得好受多了。

        很快,陈木古就知道什么是苦口良药。不过须弥,那股子盘绕在体内的痛意,以及心头让人抓耳挠腮的情绪散去。

        “怎么样?”望道问。

        陈木古:“好多了。”

        “下次还敢不敢?”

        黄包车稳稳前行,陈木古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望道叹息,止不住地打量起陈木古。

        此刻,本就削弱单薄的少年郎更加羸弱,脸颊几近透明,消瘦的下颌线十分明显。要隔以前那时候,这都是大家族里的药罐子。现在穷有穷的好处,那就是不至于在蜜罐子里像个可怜的病秧子。

        偏偏不管什么时候,活着都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历程。

        “师父,人活着是为了死,死之前都要活着,”陈木古突然出声,“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活着,从未停止。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我仍然如此。”

        望道撇开眼,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说:“那就好好活着。段二小姐给了报酬,事情结束请个人照顾你阿嬷一段时间。”

        “你,跟我回山上待一段时间。”

        陈木古微怔,随即点头:“好。”

        到了东城。望道结完车费,一抬头就对上伫立在别墅铁门口浅浅笑着的季无常。望道对着那张惹人烦的脸,翻了个白眼,将陈木古推过去。

        “照顾好我徒弟。”

        季无常扶着人,瞧着望道,笑道:“怎么,师兄这是失手了?”

        “滚蛋。”望道越过他们进入屋内,“困死老道了。”他嚷完未停留直接上楼。

        后头季无常看了眼,便移开视线。宋管家和老李立马迎上来,“我来,我来。”

        “好好休息,其他别想了。”季无常微微一笑,让宋管家和老李将陈木古带去二楼房间,还不忘叮嘱老李莫要打搅他休息。

        刚想问问咋了的老李噤声。没多久,二人将陈木古安顿好,便退出房间。

        小憩一会儿。陈木古睁开眼。不行,他得去双姝一趟,有些东西得问问阿真。白芒白甘不会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

        想到此,陈木古起身穿戴好。刚出房间,就遇见季无常。他立马站好,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季师叔。”

        季无常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季无常温和地说:“我看着不像,小脸惨白,多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陈木古迟疑一下道:“我想见在双姝干活的阿真。”

        “阿真?”季无常眯眼,“我隐约记得她是白芒父亲那边的一个亲戚。十多年前,丈夫死在战场上,膝下无儿无女,便跟着来了淮南。”

        白家亲戚?

        陈木古沉思,那是不是就不好问出什么了?不等他思考清楚,就听见季无常朝宋管家吩咐,“别惊动白芒她们,将这个阿真带过来。”

        宋管家:“好的。”

        “好了,你现在可以继续休息。”

        陈木古看着一向带着笑意的季无常,诡异地沉默下来。多多少少开始有一点好奇为什么季无常会和自家师父是师兄弟,以及为何师父一看见季师叔就吹鼻子瞪眼。

        望天道观以前并不出名,甚至几乎没什么人晓得。

        如果不是意外被救,他可能都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道观的存在,竟可以隐藏如此之久。

        “别打听大人的事,”季无常看破陈木古的想法,轻轻地戳破。

        陈木古蓦地抬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喃喃地应了一句“是”。

        待季无常离开别墅。陈木古并未休息。他坐在窗边,瞅着季无常的车消失在眼前。左手肘支在小圆桌上,手撑着下巴,眼睑微微下垂,陷入沉思。

        季无常,季师叔。

        家世好,为人处世,原则立场都很好。

        平日里都是温温和和,不管有什么事都是笑眯眯地解决,就好像没什么事会引起他太多的情绪变化。在正事上,譬如:白芒白甘两姐妹。他会在可以做的限度里行事,却不会逾越太多界限。尤其在死人这件事,态度公事公办,绝不徇私枉法。

        而他的师父,乍一看,正正经经的老道士。

        其实不然,相反脾气很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陈木古嘴角微微扬起,这样子很不厚道,但是他的师父的确如此。

        望天道观出来的人,一个一个都很奇怪。

        陈木古掀起眼皮,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院中结冰的喷泉。

        思绪转换。

        将近期所发生的事,桩桩件件梳理出来。

        先是段帆飞被红旗袍捉走,至今杳无音讯。活是肯定活着,但在哪活着,无人可知。后是琵琶女出现,先后牵扯出顾榆树、姑玉、以及今个这么一出。

        但她们之间若似若无的有什么联系呢?还有带走琵琶女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谜接一个谜。陈木古眉头蹙紧,反而现在距离查二小姐给出的七天为期已过去了三天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而他们连鬼物是谁都不清楚。虽说那女鬼不杀段帆飞,但是他肯定过得不好。如今处于什么心态救人都不重要,能救到人才行。

        想到这里,陈木古起身,敲响了望道的门。果不其然,门立马被打开,好似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

        师徒二人隔门相望。

        望道后退一步,“进来。”

        陈木古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抿抿嘴说:“师父,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一,”望道背对着他,声音缓缓流淌,“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先调查清楚鬼物是何人来自何处。第二,他有什么需求冤屈。第三,你的应对方法,打死或超度。”

        “以上这些都基于另外一点。”

        望道转过来,眸子紧盯着陈木古。

        “你的自保能力。”

        “非特殊情况,不能与鬼物硬刚。”

        这是望道第一次教导他,陈木古十分认真地点头。

        望道坐到他的对面,颔首:“说说吧。”

        陈木古摸了下脸颊,慢吞吞地说:“师父,我假设了几个情况。”

        “说来听听。”

        “红旗袍来自双姝,而双姝现在还有很多同款旗袍。师父你说过,那是鬼做的衣服。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她可能在双姝做过绣娘?”

        望道沉吟片刻后说道:“极有可能。”

        “琵琶女指引我去了春宴楼发现了顾榆树,又顺着顾榆树再次和双姝连上。时间线回到最初,那件旗袍出自顾榆树之手。”

        “所以顾榆树的旗袍是给红旗袍做的,他们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陈木古话头一顿,脸色有点不自然,“就,就那种关系啊。”

        望道不再调侃陈木古,慢悠悠地说:“可是她们都死了。不管是红旗袍,顾榆树,琵琶女,三人全部已死。”

        “以及那个孩子,”望道脸色有点阴沉。

        “有没有一种可能,顾榆树和红旗袍情投意合后又看上了琵琶女?既然是红旗袍穿的那件定制衣物,说不定她就是那个隐藏绣娘。三人之间上演了一段爱恨情仇,最终死了?”

        望道:“他爱上一个绣娘,花重金找爱人给自己做一个旗袍?”

        “这个不成立。”

        陈木古垂下眼,低下头。这之间压根就没有一条线能把一切串在一起,不管从那里出发都说不通。

        顾榆树、红旗袍、琵琶女、婴孩、双姝、姑玉。这几位到底该怎么串联?

        望道饮了一口茶,说道:“这样,顾榆树先和红旗袍情投意合,但不知道她是双姝的隐藏绣娘,为了表达爱意便去给心悦之人定制旗袍。”

        “然后,顾榆树背地里还和琵琶女纠缠不清,”陈木古接话,“红旗袍接到订单发现是顾榆树,并且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他和琵琶女的露水之情。”

        “至于双姝,以及姑玉。”

        “可能是白家姐妹劝阻过红旗袍,以至于红旗袍怀恨在心,认为她们在帮顾榆树?而后顾榆树死了,仍旧色心不灭,继而附身林记者去找姑玉姐姐?”

        陈木古越说,神情越微妙。

        “但,为什么都死了?还有一个……孩子。”

        “而且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谁杀的?”

        “除此之外,他们的能力为什么这么大?”陈木古想不通。

        望道也想不通,老半天,他才说:“可能是顾榆树先杀人后自尽?也或许有人在帮忙。”

        这两个倒是都极有可能。陈木古沉思,先是不说第一个先杀人再自尽。第二个,既然已经有了望天道观这样的存在,那么其他能人异士自然不在话下。

        或许就是这么个人在帮她们,以及顾榆树。

        可,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比师父还厉害,可以悄无声息地带走琵琶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师父,比你厉害的都有谁啊?”

        望道:“?”

        “为师让你丢人了?”

        陈木古连忙摇头,摆着手说,“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如果能有人帮鬼物,这个人会是谁?”

        “如果有,肯定是裟师。”

        “……”

        个人情绪太大,不加入选择范围,但不能剔除。

        陈木古若有所思。

        到了晚饭时。

        季无常前脚到家,后脚宋管家就带着阿真回来。许是惊讶又或是惊惧,她有些彷徨,十分不安的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丝毫看不出之前的那副模样。

        别墅里灯光如昼,窗外大雪纷飞,北风四起。客厅沙发上望道老李排排坐。季无常端着杯茶,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温和着神情。相反陈木古坐在最边,挺直腰杆,双手搭在膝上,视线谨慎地打量着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的阿真。

        此刻,她像个被捉起来偷食谷子的野鸡,正在等着稻谷主人的结果。

        季无常淡声打破平静:“木古,我就坐着,你想问什么问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陈木古微愣一秒,不可置信地看去,对上季无常安抚的笑意。

        他还以为季无常要询问来着,一时不由自主有点慌张。当众问人什么的,多多少少让陈木古有点不自在。

        半响,他干巴巴地问:“阿真,双姝真的没有其他绣娘吗?”

        “季秘书旁听,你要慎重回答,”末了,陈木古又加一句,还特意看了一眼季无常,来提醒阿真别想着撒谎逃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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