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电闪雷鸣
玛莲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架前仔细地擦拭着镜框,她没有靠打个响指来将灰尘清理干净,一来是她很爱惜主人的每一张相片,二来她不想那么快把活计做完,她确实太清闲了。
如今她垂垂老矣,假如是在四五十年前,她还是只年轻的家养小精灵时,她一定能把玻璃相框擦得更干净一些。
于是她凑近了些,轻手轻脚像爱抚宝贝一样。
主人尤娜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午憩,她侧身偃卧,手边放着几天前的一张《预言家日报》,报纸头版头条刊登着小天狼星·布莱克从阿兹卡班越狱的消息,男人头发凌乱的照片不断在报纸上闪烁着。
拉上窗帘的客厅幽暗昏沉,夏天大雨前浓郁又沉闷的气息正在缓缓凝结,它不再流动,同时间一起悄悄凝固。
窗帘缝中路过金盏花公寓的行人行色匆匆地走在肯特郡坎特伯雷古老的街道上,马路铺着一层夕阳散发出的金黄光晕,一只黑色的大狗从缝隙中一闪而过。
羽毛笔悠然地悬停在日历旁,1993年8月5日这一页上空无一物,如同过去的十多年那样,每天都安静惬意,每天都无事发生。
自从贝尼托·赛尔温死在阿兹卡班,尤娜成为这栋公寓唯一的主人后,这种枯燥日复一日的在房间里滋生,如同苔藓,如同灰尘,如同地板下的斑地芒、窗帘里的狐媚子。
羽毛笔犹疑地飞来飞去,尤娜忽然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一阵阵心悸,她感到公寓里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在游荡。
玛莲看到她醒来,放好相框蹒跚着去厨房煮茶。尤娜撑起身子,脚尖落地,拿着报纸站了起来,她感受到酝酿着雨水的风吹拂在脸上,原来是客厅后边花园的玻璃门被打开了。
风声越来越大,吹鼓了雨意,温柔弥漫的晚照完全被黑云替代,灰蒙蒙的天空带着铁一般的色泽,阴冷的穹顶沸腾滚动,尤娜似乎听到了云彩挤压破碎的声音。
玻璃门前的两扇白色窗帘在大风里没完没了的招展,她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逆着风走了过去。
门后是被玛莲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园,沿着曲折的小径,尤娜看到一串带着泥水的犬类脚印,而家中的燕尾狗早在十年前就全都被送走了。
她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目光顺着脚印逆溯。
在屋檐下漆黑的影子里,她看到头发凌乱、状若阴尸的男人。
他黑色的头发就像乌云,灰色的眼睛就像闪电,在电闪雷鸣黑白交替的无声一刻,忽然之间……下雨了。
大颗的雨珠砸在地上,绽开一个个圆形的水花,树叶劈劈啪啪作响,像在嚎叫那些碎裂的花朵。
尤娜几乎无法与他对视,她侧过身扶着门框,没有说话。
小天狼星蜡黄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凹陷的双颊堆起几道皱纹,牙齿也同样发黄了:“你不会是吓到了吧,沙菲克,我记得你可不是一个胆小鬼。”
似乎很久没有人叫她沙菲克了,别人都称她为赛尔温夫人,小天狼星倒是一次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她撇了下嘴,淡淡的厌恶重新回到脸上:“你来这儿做什么?”
“说实话,从海里游回来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总得找个地方歇下脚,再说了,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冒热气的东西了。”他四处张望着,从尤娜身旁走过去,“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住在这个鬼地方。”
他瞟过她的侧脸,灰暗里匆匆一瞥。奇怪,她好像哭过。
“你真是幽默,布莱克,我想魔法部应该很乐意知道你的行踪。”尤娜忍不住奚落他,只要他一开口,就是那么的讨厌。
小天狼星笑着瞟她一眼:“你不会的,我打赌。”
他再次确认了,她眼角下有一道短促的泪痕。
尤娜绕开他走进屋里,一只手抽出魔杖将窗帘束起,一只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她动作缓慢而慵懒,身体的幅度形成优美的曲线,像是微风吹着海边,海浪带着细软的沙波动。
她没有下逐客令,也没有挽留,自己走进客厅里,准备喝玛莲待会儿煮好的茶。
小天狼星自觉地跟了进来,他抬头张望了一会儿,这里的陈设和十多年前大不相同了,属于贝尼托·赛尔温和他父母的那些东西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尤娜重新装潢了整个公寓,把这个家不愉快的回忆统统砌进了墙里。
他在一刹那感觉到时间竟然真的流逝了。
几天前他在灌木丛里看到自己十二年从未谋面的教子时,这个感觉也一样强烈,他的时间被泵抽空了。
盘子托着玛莲备好的热茶飘了出来,她本人则被屋子里穿着破烂囚服的不速之客吓得差点大叫——布莱克竟然出现在了家里。
她缩着干瘪的身子看向尤娜,尤娜平静地吩咐她去准备晚餐。
玛莲嘟嘟囔囔地走开了,她小声地诅咒着布莱克,所有布莱克,不论是老布莱克、大布莱克、小布莱克,还是男布莱克、女布莱克,总之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给主人带来的麻烦还少吗。
按照主人的意思,晚餐很丰盛,玛莲躲在角落里敌视着小天狼星,他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气味不比堵塞的下水道更妙一点,他像皮包骨头的尸体,瘦骨嶙峋的胸口上布满了肮脏的纹身。
玛莲义愤填膺,他竟敢和主人同桌用餐。
尤娜的食谱一直都很简单,她不喜欢这顿晚餐,而小天狼星浑然不觉,他在阿兹卡班度过了漫长的十二年,他感觉自己的味觉都快退化了。
尽管他此时很邋遢,但他的举止仍旧得体,他有条不紊地使用刀叉,井然有序地分割食物,大快朵颐但绝不狼吞虎咽。尤娜不由地想起了死去的丈夫,贝尼托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极端,就算他干干净净地坐在餐桌前,斯文地小口吃饭,也还是一头抱着食物乱啃的熊。
尤娜偶尔塞一些蔬菜在嘴里,她一整个晚餐都在食之无味地发呆。
等小天狼星饱餐之后靠着椅背,她才开口:“你可以住顶楼那间,但你最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把我的房子熏臭。”
小天狼星习惯了她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他一只手搁在桌上,脑袋稍稍地偏向一边,漫不经心地眯着眼睛。
他想来见见她,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谢你的晚餐,不对,应该是你的家养小精灵的晚餐……但我还是得走了,尤娜。”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这样叫她很别扭,于是连忙补上了“沙菲克”几个字。
她抱着手臂,看他站了起来,白炽灯冷冷的揳出他的影子。
“斯莱特林不值得你信任,我知道。”她面无波澜地阴阳怪气着,看他走远了,又开口强调,“这里很安全。”
“我当然知道了。”小天狼星回头轻松地予以肯定,但他还是脚步不停地朝花园走去。
他的身影没入黑暗里,尤娜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过去,她扶着通往玻璃门走道的墙壁,像盲人那样摸索着寸寸前进,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关于很多很多事情。
风吹进未关的玻璃门里,带着雨后湿淋淋的冷意,什么时候雨停的,什么时候闪电与雷鸣远去,她没有注意。
是一分钟前,是半小时前,是十二年前,还是从未下过。
很多很多话想说,就像雨点一样多。
“这里很安全,布莱克。”
她的脸在黑夜之中凝固。
没由来的悲伤爬上心头,最终是一句重复,宛如一首复沓的诗歌。
“我当然相信你!别再说那些小孩子才会抱怨的话了。”小天狼星回头皱着眉说道,他忽然沉默,再开口时语气低沉,“我必须离开,沙菲克,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他看到尤娜的脸融化了,从眼睛开始融化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尤娜已经挥动魔杖,狠狠地关上门,把小天狼星拒之门外。
过了一小时,也许也可能是两小时,尤娜打开玻璃门,她在花园中找到一串新的狗脚印。她沿着脚印一直走,离开花园,来到街道,她走了很远很远,直到脚印在一片草地前消失。
她在草地前站到深夜,布莱克没有回来,乌云也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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