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这种悲伤的情绪一直笼罩着她，她呆呆地办好邮寄的手续，恍恍惚惚地往清溪村的方向走去，走出公社没多远，她见左右无人，在路边坐下，埋头捂住脸痛哭出声。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妈，妈，你怎么啦？”她猛地抬头，只见贺云洲骑着一辆自行车远远过来，她慌忙擦干眼泪站起来，挤出一副难看的笑容：“小洲，你……你怎么来啦？我没事，就坐这里……休息一下。”
贺云洲停下自行车，看着双眼通红的温含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去：“妈，坐上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温含玉没有接手帕，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些，“你这孩子，妈就坐着歇一歇，你想什么呢？快回去上班，妈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贺云洲默了默说：“妈，徐叔刚才到厂子找我，我都知道了。”
温含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诶，徐厂长……他……又给他添麻烦了。”
“徐叔先去清溪村了，妈，我们走吧，我担心家里也出事了。”贺云洲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刚才徐茂来玩具厂告诉他在邮局发生的事，让他来接干妈，他立刻就怀疑陈永昌先去过清溪村了。他本想让徐叔来接他干妈，而他赶回清溪村，可徐叔执意让他来接他干妈，自己去清溪村。当时他也没多想，可现在看他干妈的神色，他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刚才在公社里有人对徐叔和干妈的关系风言风语，而徐叔这是顾着他妈的名声，避嫌，可又担心他干妈的安全，所以特地跑玩具厂来让他来接人。
“快走，快走。”这话提醒温含玉了，她心里一下变得又慌又恼，恼自己刚才一个劲地在这里自怨自艾，却忘了那个混蛋可能早就去过家里了，孩子们不会有事吧，还有老太太……
想到这里，她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强撑着不让腿软下去，坐到自行车后座上，颤着声：“走。”
自行车一下就窜了出去，往清溪村的方向飞驰而去，贺云洲边骑边安慰她：“妈，没事的，早上小月在家，有她在，不会出什么事的。”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慌乱，万一那个混蛋有同伙，万一……他不敢想下去了，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念头交织在一起，心提到嗓子眼，前所未有的紧张让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抓着自行车把手的手越来越用力，脚底蹬得飞快，恨不得马上插翅就飞到家里。
为什么偏偏今天厂子里的货车和拖拉机都被开去运货了。
风驰电掣般地到了清溪村，贺云洲抓住了遇到的第一个村民就问：“叔，我家里没出事吧？”
“没事，没事，那人被你妹打跑了。”村民啧啧称赞，“你妹厉害的哟，一棍子就把他打跑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长舒了一口气，贺云洲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温含玉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还好贺云洲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住。
巷子里的路难骑自行车，两人快步往家里赶去，一路上从别人的嘴里把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温含玉拿着帕子直抹眼泪，她的两个女儿都长大了，都懂得了保护自己。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行，没事就好，小月，那伯伯先回茶研所了。”
随即陈晚月和贺老太太挽留的声音同时响起：
“伯伯，吃了饭再走吧。”
“小徐，都几点了，吃了饭再走。”
温含玉踏入门槛，正好撞上男人的目光，她垂了垂眼帘极快地避开他的视线，稳了稳自己的声音也开口挽留：“徐厂长，吃了饭再走吧。”她刚才一听说男人叫贺云洲来接她，而他自己来清溪村她就明白了，男人这是有意避开她。此刻在家门口撞上他，她心中百感交集，有感激有愧疚有尴尬，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小晚星扑过来抱住徐茂的腿：“伯伯，吃了饭再走吧，妈妈都说了。”
徐茂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伯伯还有急事，等下一次过来给你做饭吃。”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好再挽留，温含玉送他出了门，咬了咬唇小声说：“徐厂长，谢谢你，今天对……”
徐茂截住她的话：“回去吧，小黎还等着你呢。”深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含玉倚着门愣愣地站了须臾才转身进了门。
走了一段，离陈家有些远了，徐茂拐了个方向往村支书的办事处走去，他要跟顾志诚说说加强民兵巡逻的事。
堂间里，温含玉心有余悸地揽过两个女儿，今天要不是有小月，有徐厂长，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贺老太太抱着小陈黎叹了口气说：“含玉，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小陈黎看着妈妈也扁了扁嘴，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呀呀了两句，似乎在诉说今天被吓到的委屈，心疼得老太太又亲了他一口。
“妈，还是先搬到奶奶的老宅子去住一段时间吧。”陈晚月也说，“过几天我跟哥都去沪市了，这里不安全，老宅子那边有七爷爷七奶奶，可以互相照应。另外我会让丽华婶子他们晚上也住到老宅子去，谁来了也不怕。”
今天陈永昌找上门这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观杨村地处偏僻，几乎与外界隔绝，陈永昌又穷又懒，消息更是闭塞，要不是有人特意告诉他，他绝不可能知道她去茶研所上班的事，而且他离开清溪村的时候还以为温含玉躲在屋里头，怎么才离开清溪村没多久，他就能准确无比地在公社的邮局里找到她，要说这村里没人告诉陈永昌，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明显贺云洲也是这么想的，他问：“妈，今天你有跟谁说过你要去邮局吗？”
“没有啊，早上等孩子们都去上学了我才决定去邮局的，路上也没跟人家提起，而且茶叶也放在挎包里，别人也看不见啊。”温含玉细细地回想，跟老太太对了下眼神，“会不会是出门的时候有人听见了？”
早上贺老太太抱着小陈黎跟她在门口道别，她亲了一口儿子说：“小黎乖乖跟奶奶在家里等妈妈，妈妈去邮局给外公外婆寄东西，很快就回来。”
“一定是村里有人经过这里听到了，要不然就是住在这附近的人。”贺云洲干脆地做了决定，“妈，搬到老宅子去吧，这里最近不安全。”
这时候孩子们也放学回来了，对这个决定都表示赞同。
顾安宁说：“武阳村离我们村也很近啊，就十几分钟，我们到时候一起上学放学，还可以锻炼身体呢。”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了，决定第二天搬家。
吃完午饭，陈晚月坐着贺云洲的自行车去茶研所。
出了村子，贺云洲忽然问：“小月，你有没有觉得妈和徐叔其实……挺合适的。”
“是挺合适的，”陈晚月同意，她坐在车后座被坑坑洼洼的路颠得连声音都一抖一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贺云洲背后的衣服，“我挺喜欢徐伯伯的，如果能跟我妈在一起那实在太好了，”舔了舔嘴唇说，“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吃上好吃的饭了。”又遗憾地说，“可徐伯伯跟我妈好像不来电……”
自行车车“吱──”地一声刹住，陈晚月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到了贺云洲的背上，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气恼地打了一下贺云洲：“干吗停下？”
贺云洲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希望徐叔和妈在一起就为了徐叔做饭好吃？”
陈晚月白了他一眼：“徐伯伯的优点太多了，做的一手好菜只是其中之一，”她嘿嘿一笑，“不过这一点深得我心。”
小姑娘歪着脑袋的模样狡黠又俏皮，贺云洲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趁着小丫头还没来得及发火立刻转回身继续往前骑，说：“也不见得不来电，我觉得徐叔对妈有好感。”
“真的吗？”陈晚月立刻拍着他的背追问，“你哪来看出来的？快说。”
“你没觉得刚才妈和徐叔见面的时候两人表情都怪怪的吗？”贺云洲剖析，“妈和徐叔虽然都没说，但我想徐叔在公社里出手帮妈的时候肯定有人风言风语乱说他们的关系了，他怕影响妈的名声，可他又担心妈一个人回村路上不安全，所以才跑到我厂子里让我去接妈，而他自己来村里来看你们有没有事。你想啊，徐叔这人为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如果他心里不是对妈有好感，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更不会那么别扭。”
“有道理！”陈晚月点头表示赞同，又忽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想起来了，我妈去采茶那天，徐伯伯还给她买饭特地送到茶山去，看来对我妈是真的有好感。”
扯了扯贺云洲衣服的下摆：“贺云洲，咱们想想办法把他们撮合一起吧。我妈才三十出头，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过，而徐伯伯一个人孤孤单单更是可怜，这么好的两个人如果错过那实在太可惜了。”
贺云洲笑了：“这事不能急，也急不了，主要看他们双方的意愿，这样吧，等我们从沪市回来你去打探妈的想法，我去打探徐叔的。”
陈晚月立刻同意了。
贺云洲顿了顿说：“另外，我给你提个意见，今天你开门还是太冒险了，万一门外人很多呢？”声音低了下去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啪——的一声闷响，一个巴掌轻轻打在他背上，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我有那么傻吗？我透过门缝看了啊，只有他一个人我才开的门！”
少年抿着嘴笑了，轻轻的笑声与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混在一起，在乡间的小路上迎风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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