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
这一觉尤其漫长。
雪兰做了无数个梦，一会儿是和Chris在育幼院玩泥巴，一会儿到了廖家，一会儿在听沈铭的奥数，一会儿是蒋韬拿笔记给她抄。
她在梦中疲于奔命，好不辛苦。
后来到了可怕的地方，她被两个绑匪逼到山边，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面对狰狞的绑匪，雪兰心一横，转身跳下山崖。
失重的感觉让她从梦中惊醒。
她发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住。
颜嘉的眼睛反射着微光，“……没事了。”
雪兰想，自己一定是因为做恶梦而挣扎或说梦话，让他先于自己惊醒。
毛毯之下，两人仅着内衣，肌肤相贴。
颜嘉似乎意识到了微妙的尴尬，却没有松开手。
雪兰也没有。
谁让床这么小，外面又是暴风雨呢？
他们穷途末路，只能借着对方的温度取暖。
雪兰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也伸手抱住了颜嘉。
叠加的温度，驱散了斗室中的寒冷。
雨水打在油布上的声音，历历可闻。
雨没有停。
从油布缝隙透进一丝天光，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道医院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绑匪跟廖氏的交易进行的如何。
不知道平房里的两人情况怎样，有没有追到他们的行踪。
不知道她的“爽约”，会在医院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知道廖思静得不到她的血会怎样。
不知道学校里是否知道她被绑架的消息。
不知道缺掉的课要怎么补。
不知道颜嘉一夜未归是否会让人担心。
雪兰却笑了。
这么多不知道，管他呢。
反正他们被困于此，无能为力。
就是无能为力。
雪兰忍不住带了点恶意的想，继续下吧。
最好这雨永远也别停。
她其实不介意跟颜嘉永远呆在这小小洞穴里。
直到一阵腹鸣音从毛毯下发出来。
那是空荡荡的胃在抗议。
颜嘉开口，“你肚子叫了。”
雪兰摇头，“是你肚子叫了。”
毕竟昨天吃过中饭之后就没进食，再加上雨中逃命，当时恶心没胃口，现在却撑不住。
颜嘉说，“起来吃东西。”
“不。”雪兰搂紧了他的脖子。
颜嘉默了。
雪兰不想放开他。
经过昨天那些可怕的事情之后——
不，应该是经过这些年来的事情之后——
仿佛世界上只有他这个怀抱，是她可以安心依赖的。
颜嘉拍拍她的背，“听话。”
雪兰却搂的更紧了些，“就不。”
颜嘉叹息一声，放弃劝说，继续由着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身上。
雪兰撒娇成功，又往他怀中靠近了些。
两个人的体温叠加，的确很热。
有点太热了。
颜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热的不正常。
心头好像被点了一把火。
昨天光顾着逃命求生，见雪兰做恶梦，心生怜悯，于是抱住了她，也没想太多。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雪兰并不是小孩子了。
他怀中抱着的，是一个温软香嫩的少女。
颜嘉想到运动会上，雪兰尽管长袖长裤、不假辞色，也照样引来无数人的惊艳、觊觎。
而她此刻就在他怀中。
他感受到她圆润的胸，纤细的腰。
她呼出的热气轻扑着他的耳根。
她的头发搔着他的脖子。
一股热血涌向下*身。
颜嘉在失态之前，迅速让自己离开被窝，离开了雪兰的身躯。
见他几乎逃跑似的下了床，雪兰还不明就里，撑起身子，“怎么啦？”
颜嘉连头也不敢回。
“没事，你继续睡。”话一出口，他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可怕。
颜嘉背对着雪兰，竭力平复情绪，也平复充血而躁动的某处。
——他的自制力没有想象的好。
“哦。”雪兰重新钻回被窝。
平时在廖家，哪怕是周末，她也从不赖床，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去厨房帮周姨做饭，并没有真把自己当大小姐看。
但是此刻，在这阴冷的山洞里，她却不介意多赖一会儿。
衣服干了，颜嘉重新穿回校服，又将防水布打开，生火烧水。
他把雪兰的衣服递过来的时候，雪兰从被窝里伸手去拿，注意到颜嘉迅速别开眼睛。
雪兰看了看自己仅着内衣的身体，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颜嘉不自在的原因。
刚才他起床之前，她好像有碰到他身上奇怪的东西。
雪兰脸色一红。
颜嘉似乎是特意选在洞口生火，全程背对着她。
雪兰不好意思继续赖，于是穿好衣服，下床整理。
颜嘉盛了一小盆水过来，“要洗脸么？”
剩下的水不多，雪兰只用了一点点。
“那个……瓶子可以用。”颜嘉说的有些含糊。
但雪兰很快明白了。
刚才颜嘉在防水布外面消失了一会儿，现在想来，应该是去解决个人问题。
亏他还能替她想到这个。
说完颜嘉又去洞口了，给她留出空间。
雪兰只得接受他的好意，用那个空瓶子解决了小便。
感谢外面的天然雨声，让她这边也不会太尴尬。
颜嘉开了一只罐头，两人就着烧好的水分享。
虽然食物简单，分量有限，但雪兰觉得比她在廖家吃过的什么大餐都美味。
是鱼罐头，颜嘉特意将完整大块的部分挑出来给她，自己却捡碎渣吃。
填饱肚子，心里踏实了不少。
根据外面的天光，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上午。
雨势不比昨天小。
他们除了继续呆在这里，别无他法。
如果冒冒失失的闯进雨中，也许非但找不到去医院的路，连自身安危都难保。
雪兰看了看洞中的库存。
靠这些罐头饮用水，至少还能撑个三天。
雪兰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雨停，还是不停。
吃完早饭，颜嘉麻利的收拾了。
雪兰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这些？”
“跟家人宿过营。”
“哦。”雪兰一阵欣慰，看来他的养父母并不只是看重学习。
然后轮到颜嘉发问，“你专门练过跑步？”
雪兰的思绪被拉回运动会，点点头，“嗯，有点特长，将来可以加分。”
颜嘉却没有接受这个理由，“不是因为抽血？”
雪兰没说话。
她想，颜嘉到底还是知道了。
她营造的那种“我过得很好”的假象，被拆穿了。
雪兰平静的说，“少少代价，回报丰厚。”
颜嘉却不像她那么平静，“这是她算计好的吧？我一直觉得古怪，果然是她心怀鬼胎——要是早知道要利用你，你会去她家么？”
雪兰想了想，“能够被利用，能够有利用价值，也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真的吗？你真是这么想？”颜嘉看着雪兰，“——还是为了安慰我？”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饭，”雪兰笑了，“拿自己所有，换自己所无，我也安心一点。”
“之前是输血，现在是造血干细胞，以后呢？”颜嘉皱眉，“以后廖思静要肝移植，要换肾，你也乖乖送上？”
雪兰沉默几秒，“如果这次能成功，也许就不会有那些如果。”
颜嘉没有说话。
听着山洞外的雨声，两人都沉默了。
很明显，现在已经过了计划的移植时间。
雪兰不敢想象医院会是什么境况。
之前在黑暗中躺在床上，她可以欺骗自己，说是无能为力，爱咋咋地。
但现在衣冠齐整、清醒的坐着，她没办法泰然自若。
仿佛要为他们的困局加码，外面的雨声，竟然有转小的趋势。
他们都察觉到了这个信号。
雨一直下，是不可能的。
它终究会变小，直到停止。
这小小的洞穴，不可能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庇护所。
雪兰如梦初醒一般，“真好……雨再小点，我就可以回去了。”
她心想，那移植手术未必需要精确到分秒，过期不候；从这里去医院，就算迟到几个小时，也未必会真误了大事。
迟到，总比不到好。
“不行，”颜嘉忽然开口，“你就在这儿呆着，哪儿也别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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