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美术课，主题是“我的同学”。

　　平时雪兰总是不紧不慢，甚至会先花几分钟，考虑构图。

　　——就算不紧不慢，她也比大部分人画的快，画的好。

　　但这次她难得的有了紧迫感。

　　她画了一个男孩子。

　　为了偷懒，她只画了侧脸，男孩子看书写字。

　　她想想，自己还是聪明，只画侧面，等于减少一半工作量。

　　还不用画长头发。

　　她的速度比平时提高了一倍。卓先生走下讲台巡视的时候，她已经画完了，做些修饰工作。

　　看看教室里，大部分人连脸还没画好。

　　雪兰心想，这次一定又是自己拔得头筹吧。

　　想不到的是，卓先生经过她的座位，却不像往日那样收走图纸，而是越过她，收走了Chris的。

　　雪兰心中一沉。

　　她看过去，想不到Chris比她更会省力。

　　她画侧脸，Chris画背影。

　　连五官都不用勾，虽然有长头发。

　　惠珠有些郁闷。

　　她看得出来雪兰画的是谁，整个育幼院能这么安静认真看书写作业的，除了Chris也是没谁了。

　　她也看得出来Chris画的是谁——虽然只有个背影，但女孩子里面喜欢扎双马尾、穿红裙子的，也只有雪兰。

　　不过，看到Chris被卓先生带去办公室，雪兰不安的样子，惠珠稍觉平衡。

　　卓先生和Chris离开后五分钟，汪姑娘收了雪兰的画。

　　干净的线条，适当的留白，美好的少年。她甚至觉得不比Chris那张差。

　　雪兰没有逗留，离开教室。

　　她又跑去上次的地方，藏在树后望卓先生的办公室。

　　Chris看了一会儿图，卓先生带他进了里面的小花圃。

　　雪兰这下看不见了，注意到面前的大树，她想了想，抱着树干，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育幼院娱乐设施匮乏，她以前也学男孩子爬过树，尽管皮肤擦痛，但还是挪到了高一点的地方，争取到了更好的视角。

　　她隐约看到卓先生和Chris蹲在花圃中看花。正想看的仔细点，卓先生却关上了小花圃的门。

　　雪兰只得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来。

　　她回到水池边洗手，惴惴不安的想，卓先生为什么关门呢？

　　因为发现她在偷看？嫌光线太强对兰花不好？还是什么——

　　今天的饭菜比较丰盛，有肉圆白菜豆腐汤。惠珠默默比较了一下，总觉得生活老师盛给雪兰的肉圆比她碗里的大。

　　雪兰却有些食不知味，看着汤里的油光，甚至犯恶心，吃了几口就跑厕所。

　　她不小心听到两个生活老师聊天。

　　一个年轻点的女声说，“亲戚家儿子三十了还没对象，我本想给汪姑娘介绍，她直接拒了，连面也不见。”

　　另外一个成熟的笑，“你就别操这心了，只要卓先生一天不结婚，她也是不会结的。”

　　“呃？我就觉得她对卓先生有意思。对了，我刚来，还不清楚状况，这育幼院是他们一起创办的么？一个院长一个主任的。”

　　“不是的，我听人说……他们小时候也是孤儿，在这间育幼院长大，后来老院长走了，他们就接手了这里……”

　　“这样啊？那真不容易，卓先生怎么不接受汪姑娘呢？虽然从卖相看，汪姑娘有些配不上他，但毕竟两人一起长大，相濡以沫呢，总有点感情吧。”

　　“谁知道呢？毕竟那种环境，心理多少有些不正常吧。”

　　雪兰藏在隔间里，大气不敢出。

　　“反正我们领工资上班的，别管太多闲事——说不定哪天教育局的看不顺眼把这里查封了，我们还得另找工作。”

　　“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晚上自由活动时间，雪兰和Chris呆在图书室的一个角落。

　　Chris在看奥数学习资料，雪兰面前摆了几本书，有花卉图册，有侦探故事。

　　Chris很认真的算题，雪兰心想，自己那张图画的可真像啊。

　　她忍不住问，“院长给你看什么宝贝啊？”

　　“就兰花啊。”

　　雪兰看着Chris的眼睛，似乎想要看他是不是撒谎。

　　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Chris已经不是当年围栏外的小王子，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雪兰转回去看她的书。

　　一下子又翻到红门兰那页，诡异的紫色花瓣冲击着她的视野。

　　雪兰心烦意乱的往后翻。

　　——夹竹桃。

　　这花她也熟悉，育幼院门口两侧就种的这个。

　　细长的叶子，粉红的花瓣，长在树上，日晒雨淋，跟卓先生小花圃里的娇贵兰花不能比。

　　“花、叶、根、茎、树皮、种子均有毒，毒性极强，误食可致死……”

　　雪兰一惊。万万想不到，每天看惯的景观花，竟然是毒*药。

　　前年她跟Chris玩过家家的时候，还摘过这花呢，用石头把它捣碎了，混合着松针、沙子做菜，扮姑姑宴。

　　雪兰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

　　“看什么啊这么入迷？”旁边的Chris忽然凑过来。

　　雪兰连忙翻过那页，不让Chris看到。

　　“我考你一道题。”为了掩饰，她连忙说，“有个富豪的保险箱是用指纹开锁的，除了那个富豪，其他人的指纹都开不了。保险箱里藏了很重要的东西，有一天保险箱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空空如也，箱子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但是警察调查发现，富豪早在箱子失窃的前一天就死了，你说，小偷是怎么开的箱子？”

　　虎子忽然冒出来，“那个富豪一定有个双胞胎兄弟吧？”

　　雪兰提问的声音略大，被他听到了。

　　惠珠也凑过来，“才不是，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是一样的，哪怕是双胞胎。”

　　虎子不甘心，“那你说，箱子是怎么开的？”

　　惠珠想了想，“——那个富豪是假死？”

　　雪兰见Chris也在思考，乐得他被转移注意力，于是说，“不，富豪是真死。”

　　Chris慢吞吞的说，“我知道了。”

　　惠珠和虎子看着他。

　　“——富豪死了，但他的手被小偷砍下来，用指纹开了箱子。”

　　惠珠和虎子本能的说，“不是吧？”

　　他们齐齐望向雪兰。

　　雪兰点点头，“是这个答案。”

　　虎子不服气的对Chris说，“你肯定早就看过了这个故事，才不是现猜的。”

　　Chris无所谓的转回头，继续算题。

　　惠珠和虎子离开，雪兰忍不住又翻回刚才那一页。

　　“……分泌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夹竹桃苷的有毒物质……叶及茎皮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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