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武侠文女主

　　这个账本并不算厚，但是早看完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喻员外在看到这半本账本内容的第一眼身体便晃了一晃。但是他毕竟是在殿试上能被皇帝提名赞赏的人物。不说学问如何，只说应变能力与风度便是超然于他人的。

　　即便他这时候忍不住想要往下翻，即便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年前的这几个人到底知道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

　　喻夫人从他的怀中抬起了头，奇怪道：“夫君，你怎么了？”

　　喻员外看了喻夫人一眼，宋权权心知，有些事情不能说给一个孕妇听。

　　“我与他们还有一点事情要谈，不是关于锦绣的，大约有点无聊。你不如去前院等着承之回来，好不好？”

　　然而，这样的话是不能说服喻夫人的。她刚刚找回来自己的亲生女儿，岂愿意因为一个无聊就短暂分开？

　　果然，喻员外看到喻夫人脸上露出郁郁的神色来，若不是她从小便被教育三从四德，这时候只怕已经直接在这些人面前质疑自己的夫君了。

　　于是，喻员外接着说道：“你若是不舍得锦绣，也可以邀她同去。承之也想要早点见到他的妹妹，对不对？”

　　喻夫人知道喻员外这样说是为了支开她，一定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她听。然而，这时候有了自己家的姑娘在身边，喻夫人根本不愿意考虑其它的事情了。

　　喻员外没有经过宋权权同意便安排宋权权去向的事情其实宋权权不愿意的。不仅是因为她觉得喻员外太过强势，更因为她想要知道沐春风和喻员外想要说什么。喻锦绣有参与这些事情的权利，同时宋权权也想知道喻员外到底是怎样处理这个事情的。

　　然而有两个人劝她。喻锦绣在脑海中对她说她只想见家里的人一面，跟着喻夫人去等她的哥哥未尝不好，而沐春风，则是难得主动地对她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你去等一下我，我会处理好。”

　　什么处理好呢？宋权权知道沐春风的能力。然而她却不确定沐春风会知道她自己的想法。宋权权甚至怕沐春风直接将喻员外说服，然后让她从此过上有父有母的生活，不再出外闯荡，等到到了年纪，直接嫁给事业有成的他。

　　……算了，沐春风才没有这么自私。

　　宋权权和喻夫人一起去门口等喻家大哥回来，一路上喻夫人的嘘寒问暖与宋权权的手足无措暂且不提，只说喻员外那边，中年男人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那半本本来合上的账本再度翻起。

　　这时候身边的女人们都已经走远，云湛还好，沐春风再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戾气，裂开嘴缓缓地笑了出来。

　　本来应该算得上是温柔的笑容竟然让活了三十多年，自认也见过大场面的喻员外不寒而栗。

　　他开口：“喻员外想必能够看出这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是的，这是账本，关于被拐卖的孩子的账本，关于这个拐卖机构的账本，喻员外从一开始宋权权拿出这半本账本的时候就知道。

　　但是，这又不只是一本账本。这本账本上写着的东西，简直就是种种恶行的记录。

　　喻员外只翻了两三页便不忍再往下翻。

　　他将账本合上，忍不住开口：“你们为什么不将这账本交到云州府？这累累罪行，必然……”

　　这累累罪行，必然有助于云州府给那群人贩子判刑。

　　然而，喻员外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面前的男人正在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着他。

　　沐春风道：“喻员外不妨再往后翻。”

　　这半本账册上面记载满了这个分窝点所拐骗的所有的孩子和女人。喻员外看到的前两页是做成残缺的孩子，而再往后翻上几页，则是被卖到妓院的女人。

　　喻员外竟然鬼使神差地按照对方的要求翻了下去。于是，并没有翻多久，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喻锦绣，云州人，尚有姿色，作妓。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偏偏这时候，沐春风又冲着喻员外说道：“我们便将这半本账册给了官府，也许大家都能知道这人贩子的累累罪行。还有这么多姑娘曾经被卖到妓院的消息。”他又笑了笑：“还有喻状元家的千金小姐，也曾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待过。”他皱了眉头：“不过没关系，那时候喻员外早已经是朝廷新贵，远离这穷乡僻壤，另有一番成就了。”

　　这时候的喻员外已经被沐春风说得脸上火辣辣的了。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在自己的女儿不知生死如此之久以后放弃寻找也无可厚非，但是，那是他不知道他的女儿正在一个地方受苦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女儿曾经被卖到妓院，那么一个小小的姑娘，竟然要面对那么多黑暗又肮脏的事情，就再也安定不下去，也放弃不下去。

　　这个时候的喻员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自己年前的人是不是一个手段更高明，捏造了一个假的证物来骗自己的骗子了。

　　喻员外踉跄着走到凉亭里面，然后坐在了石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石桌上的一杯茶。

　　良久，开口：“她过得怎么样？”

　　沐春风不知道。

　　不止沐春风，便是云湛也不太知道。宋权权根本没有跟沐春风说过喻锦绣的过去，生怕自己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而喻锦绣也不是喜欢说起自己凄苦过去的人，于是云湛也不太了解她被拐卖的时候。

　　喻员外又道：“小女多蒙两位照顾……她，受了很多苦，我总要找二位了解一下，以进我这为父的一片心意。”

　　他如今的表情的确凄怆，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若是我早知道她受这苦，若是我早知道。”

　　“就算你早知道你也救不了她的。”云湛接话：“她也不用你的早知道。”

　　你的早知道也不过是一个牵挂罢了，与我的姑娘毫无关系。她自己面对着可能被整成残疾，可能被卖入青楼，可能因为生个病就会直接被送去乱葬岗的时候，你的早知道没有用。她终于为他人所救，有一个普通家一般的师门的时候，你的早知道没有用。她被师门抛弃的时候，你的早知道也没有用。

　　你的早知道，也不过是多上将三分的愧疚罢了，而这份愧疚，只会让你们更加觉得沉重，更加想要早点摆脱。

　　沐春风的眼睛好似深不见底的渊海，盛满了看透世事的透彻：“如果不是喻锦绣她还想要见你们一面，我将她带走，又有何不可？”

　　喻员外能够清楚的理解沐春风的言外之意，然而，当他准备辩解的时候，却无从开口，他的确存了抛弃过去的心思，若是他一开始真的知道了这些，若干年后，未尝不是这种选择。

　　相对于沐春风而言，云湛则要显得温柔的多。他这种温柔并不是笑在脸上的那种。只不过是没有沐春风那般有攻击性罢了。不过，他似乎更懂得让喻员外愧疚，上来便是一句：”我第一次见锦绣的时候，她还没有及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姑娘，第二天就要接客。明明十几岁了，长得却像一个八岁的孩子。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当她的师父，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那个地方。”

　　果然，云湛发现面前的男人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但是，这也意味着他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在那个肮脏的地方待上太久，有贵人助她，助她脱困，助她回家。

　　紧接着，便是沐春风说话了。这时候的两个人一改往常的不和，竟然变得无比的默契起来。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他们因为同样要保护一个人而奋斗的人，因目标一致而自愿先忘掉嫌隙。

　　沐春风接口道：“若是喻员外还有点心疼锦绣，便请到时承她叫一声父亲。喻锦绣她这人有些倔强。“

　　沐春风看向小路蔓延的方向。

　　刚刚他们从那里来，喻夫人也从那里来。

　　他们单独谈话原来已经过去了很久。沐春风心想。

　　他看见石子小路上走了三个人。一个俊朗的青年，一个温柔的妇人。还有个身着黑衣，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的姑娘。

　　他接着说道：“喻员外也不用担心她赖在您家不走毁剩下的女儿家的声名。她，大约也不愿留下来。这一面也见过了。”沐春风眯着眼，看着往这边来的姑娘冲他点了点头，似乎不再在意之前的尴尬。笑了笑，他又冲着喻员外道：“我到时候自然会带着她去江湖中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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