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奖牌与鲜花

　　承诺二字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巧。

　　他们之间一纸薄薄的契约，还安静地躺在家里的书柜里。而相遇之初的那次许诺，顾岸答应把自己会的倾囊相授。

　　因此在秦兆月看来，顾岸的每一次承诺对她而言都是意义深远的。

　　可是对于飘忽不定的顾岸而言，没有人能逼他作出承诺，而如果能让他主动许诺，这个壮举简直可歌可泣到放入博物馆收藏了。

　　很多时候他看起来认真负责而且做事很有条理，可实际上本质是非常随性的一个人，连管束自己都觉得心烦的那种随性。空闲的时候他宁可发呆也不想管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也明白这就是之前所说的特别照顾。

　　于是她抬头，眼睫弯弯笑靥如花：“行，感谢社长啦！”

　　顾岸蓦然感觉全身好像过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他忽地垂下眼睫，在心里失笑了声，好像自己又在不动声色之间丢了面子。随后他挥了下手，示意讨论地热火朝天的评审们安静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整了整西装，而后拿起后勤人员递来的话筒走到了光线刺眼的闪光灯下。

　　顾岸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收放自如。

　　过于刺眼饱和的灯光往往会照出很多不完美的细节，然而当这样的光束打在顾岸身上，反而将他的优点放大了一层，本就细腻白皙的皮肤晕开了一层薄薄的透明感，而那挺拔的鼻梁，弧度优美的唇线，完全没有在强烈光照下有一丝一毫的失真，简直俊美得让人妒忌。

　　不出所料，很多年轻的女选手已经被他的魅力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他清了清嗓子，而后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唇色浅淡，樱花一般的色泽，脸部线条冷峻优美。这样的一张脸大概已经算是犯规了吧。顾岸这个人形杀器杀伤性太强，简直比灯光还目眩神迷，刚刚眼冒红心的女选手已经幸福地快要晕倒了……秦兆月在心里暗骂道：“这就是好好处理事情的方式？顾岸你这个祸害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啊混蛋！”

　　不过在社长大人以身作则，施展出无往而不利的魅力让选手们倾倒和崇拜后，还是有一些比较正面的影响力的。无论是场内还是评委席，最终结果揭晓前的这一刻，空气中洋溢着热烈的期盼以及强烈紧张感。

　　顾岸环顾了下四周，自我感觉不错后才慢悠悠地开腔：“大家好，我是cos社的社长顾岸。让我很高兴的是，今年报名的人数比以往翻了一倍。不过也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况，选手资质两极分化地非常严重。”

　　他挑挑眉，“因此闯过了露天比赛的人并不是很多，而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听我讲话的，更是少之又少。剔除刚刚几个负气出走的选手，现在现场只剩下……嗯，十三个。”将手中的话筒卡在话筒支架上，他笑容亲切地继续道：“所以你们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使今天你们没能夺冠，如果能沉下心来，依然能闯出一番天地。”

　　秦兆月诧异，心道，顾岸竟然在安慰和鼓励新人？

　　一年前的他只会翘着二郎腿骂新人是愚蠢的菜鸟啊……她觉得她的固有认知都要被顾岸刷碎了。

　　“由于今年的新人非常出色，因此，秘密决赛的赛制也相应地进行了调整。”顾岸从西装口袋里夹出薄薄的一张纸片，“这是能进入决赛的人选名单。”而后他又拿出一支笔，现场点名后划去了好几个名字，“现在呢，名单上只留着在场各位的名字。如果今后各位想要进行专业的培训或者和社团进行合作，都可以凭着你们的证件和我们的秘书部进行预约和商谈。”

　　这番话让秦兆月颇为诧异，他这是为了商业化不择手段了吗？虽然社团商业化的程度很高，但是知名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次的选拔并没有首先宣布冠军奖项，而是在以另一种形式招揽在场的精英。她蹙着眉头，所以这是给社团铺路的另一种形式吗？

　　“最后呢，还是由我来宣布这次的冠军人选，他们分别是……没错，这次诞生的是双冠军。凝霜和子辰，恭喜你们。”

　　顾岸脸上的笑容非常真心实意。在骤然响起的掌声中，他从礼仪小姐手中拿起花和奖牌，将奖牌套在了子辰的脖子上，而后将花递给了凝霜。

　　“鲜花配美人。”他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对陈宁解释道，“之后会给你补一个冠军奖牌的。”而后他转过脸看着子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子辰，以后要更加努力啊。”开朗阳光的大男生有些惊慌地连连点头：“谢……谢谢社长。”

　　顾岸一脸客套的笑容，只让一边的陈宁觉得扫兴至极。

　　她冷冷地看了眼手中的捧花，毫不留情地把它往地上一扔，而后散着一头冰蓝色的假发抬腿走人。裙摆摇晃间，贴着妖娆纹身的长腿和纤细的人影转瞬间已经从小黑屋的门缝里消失了。

　　场内一片惊呼。

　　陈宁的贸然离去堪称当面打脸，非常地不给面子。大家都愕然地盯着镁光灯下的社长大人。

　　顾岸表情淡淡的，他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将那束花从地板上捡起来，轻柔地掸了下几乎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将花郑重地递给了子辰。

　　他绽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这下冠军的行头终于齐全了。”这暖如春风的一笑，又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

　　子辰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花，默默地同在场的评委以及其他选手合影，最后向评委席鞠了个躬，捧着把娇艳的鲜花默默地离场了。

　　场内的选手互相握手，行走间悄声低语。屋内渐渐空旷下来，三台巨大的闪光灯随之熄灭，只留了两盏白炽灯，保洁员扛着拖把进屋准备打扫卫生。

　　秦兆月收起笔记本，轻声夸赞了句：“子辰脾气真好。”她满是深意地看了顾岸一眼：“你的套路也很不错。”

　　顾岸撇嘴：“会夸人吗？”

　　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稍微整了下裙子然后将手递给他：“走吧，去你办公室说话。”

　　他心情不错地牵起她的手，慢慢握紧，而后露出了一丝微笑：“嗯。”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茶几上的咖啡壶已经凉透了，顾岸将用过的一套咖啡杯放进托盘，而后走进了洗手间。

　　秦兆月闲着没事，于是走到他身边看他洗杯子。他的动作流畅而优美，熟练得一看就不是临时工。

　　“没想到你洗杯子还挺像模像样的。”她笑眯眯地打趣。

　　“小时候家里没有保姆，我和我妈吃完饭后就由我来洗碗，熟能生巧而已。”他从架子上抽下一条毛巾，“帮我把洗好的咖啡杯擦干，别偷懒。”

　　洗手台的空间非常小，小到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立。他们仿佛好友一样闲聊着，气氛轻松自在。

　　秦兆月细心地将杯子上的水渍抹干净，然后放进托盘：“对了，上次在我家也是让你洗碗，那时候我想只要你不摔碎了随你怎么洗，没想到你还是个熟手。”

　　顾岸动作娴熟，手指灵活，莹白如玉的指节在水光下漂亮得宛如艺术品。

　　他说：“那时你都没认真看着我洗碗，自己跑一边削苹果去了。”

　　“你是在埋怨我没有认真监督吗？”秦兆月忍俊不禁，“被监督的人应该会有压力吧。”

　　顾岸动作一顿，神色不明，却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我倒是挺喜欢的。”

　　从秦兆月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挺拔的鼻梁和脖颈一片细腻如瓷的皮肤。他的下颚在细碎发丝的遮掩下，棱角分明而优美。

　　低头的时候他微长的碎发偶尔会打到眼睛。

　　秦兆月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而后鬼使神差地帮他把额发往耳边拨过去。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顾岸冲洗杯子的流畅动作忽然僵在了哗哗流淌的水龙头下。

　　顾岸有些讶异地抬头。乌黑的瞳仁，专注的目光，盯得秦兆月不禁红了脸。

　　水柱不断地沿着透明的杯壁上冲刷，顾岸的心里仿佛也开了道水闸，瀑布当空，飞流直下，波涛澎湃，呼啸而过，搅得他心里天翻地覆。

　　他的心情复杂而混乱。

　　秦兆月从他手里抽走最后一只杯子，低下头轻声道：“怎么洗只杯子还发呆？”

　　顾岸从一边柜子里拿了条毛巾粗鲁地擦了两下手。

　　“我去泡壶咖啡。”他丢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

　　秦兆月关上一直哗啦作响的水龙头，看着他脚步匆匆地往茶几方向走去，恍然间竟从他仓促的背影里瞧出了几分心虚的意味。

　　咖啡香气在客厅中氤氲而起。

　　秦兆月弯腰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乌黑闪亮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到脸颊，显得文静而清丽。顾岸修长的手指挑起一只杯子，壶身倾斜，温热的咖啡带着阵阵醇香滑入杯中。

　　“怎么忽然决定立两个冠军？”她看了眼顾岸，“各个组长差点吵翻天了。”

　　“比赛之前不已经问过你了么？”他勾唇一笑，“陈宁已经是一个专业素质很高的模特儿，没必要在我们社里浪费时间。对于她这样的模特儿而言，与我们合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还是主要培养子辰，凝霜的冠军只是相当于特约嘉宾……我说的对吗？”

　　顾岸扬眉：“差不多就这意思吧。她大概也猜到了，所以直接把鲜花扔了。”说道这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低哑而勾人：“想当年给她补习的时候她还是个很听话的小女孩，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可真是认不出来了呢。”

　　他眉目舒展，仿佛坠入了回忆的旋涡里。

　　“虽然从小到大见过各种女孩，性格变得这么彻底的还真是稀奇，脾气这么坏的女生不太吃香啊。”他仿佛鉴赏一般挑挑拣拣地发表评论。

　　秦兆月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扭回了头。鄙视地想，他这个花毛孔雀脸皮真是够厚的，前面还是比赛的事，现在就对着人家评头论足。

　　她抿抿嘴：“以前会根据新人的情况交给组长或者社长你带着学习。”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有两个冠军，怎么分配？”

　　“这个不难，你一个，我一个，不就分完了么。”

　　秦兆月瞪大了眼睛：“我才一年资历，而且最近忙面试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结果你一开金口，就大言不惭地让我带新人？”

　　她捧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才平复了点心情：“顾岸你别太乱来，我会忙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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