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局者迷
秦兆月细心地将鱼刺挑了,用勺子舀了一匙汁淋上去,然后才慢慢地咀嚼起白嫩鲜美的鱼肉。
顾岸静静地将手上的烟抽完,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端起一只空的白瓷碗,盛了碗骨头汤摆在她面前。
碗上面突兀冒出的一节巨大腿骨非常醒目。
“吃。”他命令道。
秦兆月从大鱼大肉中艰难露出半张脸,一脸无语:“社长你真幼稚。”
顾岸挑起一个搞事的微笑:“哪里哪里。”
秦兆月嘴角一抽:“你竟然真的用这种最老套的方式把学姐气跑了。”
顾岸继续保持微笑:“简单老套但是有效。”
秦兆月想了想,心有不甘地追问了一句:“社长,下次能不拿我当挡箭牌么?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会有无数的女生想把我大卸八块。”
“她们只是因为嫉妒。”顾岸叠起长腿,悠然道:“就算只凭你这张脸和花瓶的外号,就已经无数人看你不顺眼了,无论你和我本来是什么关系。”他停了停,火上浇油般加了一句:“更何况我出外景总是带着你,你以为自己撇的请么?她们又会罢休么?”
秦兆月垂死挣扎:“那为什么只有我成了专属挡箭牌,谁来就得挡谁?”
顾岸事不关己高高在上:“那只是因为伸手就抓得到。”
“挡箭牌也是有人权的,我觉得我很亏。”秦兆月黑着脸如实说道。
顾岸转过脸,挑了挑眉:“你哪里亏?”他把秦兆月往桌子上一按,漆黑的桌子干净的堪比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的脸。
顾岸的声音低沉华丽,然而听在秦兆月耳里分外欠揍,他说:“自己瞧吧,你长的比得上我么?到底谁比较亏?”
秦兆月拨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顾岸你骗谁呢。我们长得都不是同一个画风,怎么比?”
顾岸悠悠地点了支烟,另外开辟战场:“农场主养猪,猪总是不长肉。你成天蹭吃蹭喝还能瘦成晾衣杆,简直浪费我粮食。这么不敬业的员工,我都克制着自己不扣你工钱,简直太有良心了。”
秦兆月双膝跪地式膜拜:“社长你不去当律师太可惜了,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红的,学姐刚刚就是被你这张嘴气跑的。”
顾岸将一根手指竖在唇上:“你为她抱不平?她走之前还打算坑你。再说她们喜欢我,是因为我给了她们想要的。”
顾岸刻薄地笑了一下:“不过她们总是贪心,想要更多。可凡事都切忌过分。我顾忌她们脸面,给她们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然后自觉离开,难道不算仁慈么。”
他的双唇削薄,弧度优美,却总是说着让人心惊的话。
秦兆月一脸黑线:“我就是你战术下的牺牲品。”她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幽幽道:“我一点儿都不过分,我只想涨工资。”
意料之中干脆利落的回答:“没门。”
秦兆月起身给自己盛了碗白米饭,眼睫沉如黑羽:“社长你为美人一掷千金,却把员工往死里压榨。”
然而秦兆月在变脸如翻书的顾岸面前,基本就是一张白纸。
顾岸眼睛一眯,半个身体靠过来:“阿月,那你想要涨多少工资?”他的声音甜腻而诱惑:“需要我以身相许么?”
他身边的那个胆小鬼被狠狠吓了一跳,甩手扔了筷子,钻进了沙发角落里。
顾岸在旁边直接哈哈哈地笑岔了气:“以身相许有那么可怕吗,吓得跟见鬼似的。”
秦兆月回过神,一脸尴尬地恢复了坐姿,俯身捡起散在桌上的筷子,气若游丝地努力辩解:“饭可以乱吃,玩笑不能乱开啊……”
顾岸笑得一脸阴险。
她恨恨一戳筷子:“别玩了社长,你那些套路我都见了多少回了。”
顾岸略微收敛了些顽劣的笑意:“那我认真地跟你说件事,你要不要听?”
秦兆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讲吧。”
顾岸顺势靠她更近了点,双手环着她的肩,目光专注。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连同他清浅的呼吸声,悠然地荡起在耳边:“做太久挡箭牌真是辛苦了。”他仿佛自言自语:“那到底给你什么好呢?要不然给你转正吧,刚好她走了,你来做我女朋友如何?”
秦兆月脸上的各种情绪都仿佛走了一遭,由红到紫到青,最后尘埃落定,变成了一片片支离破碎的愤怒。
顾岸又耍她玩?
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暗恋过他,所以各种撩拨开玩笑,还是觉得自己清心寡欲到能视美色如无物?
秦兆月:“你什么意思?”
顾岸一脸无辜地装小白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可是秦兆月是真的怕极了他的喜怒无常。
他的喜怒无常变幻莫测是建立在他拥有资本的前提上,而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资本。顾岸是个富二代,秦兆月是个穷学生。这样的阶级从一开始就注定很多事情不平等。自从秦兆月被他亲自领进社里,他亦师亦友,她亦步亦趋,很多事情都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之中。没有人会傻到跑顾岸面前闹,只会捡软柿子捏。碰巧,她就是那只软柿子,打不还手的那种。可谁天生是软柿子呢,而谁又喜欢被欺负呢,她连别人的医药费都付不起,又怎么还手呢?
顾岸把玩着她的手指,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踌躇地,小心翼翼地想把手抽回来,不料顾岸捏了捏她的指腹,仿佛警告。
然后她不敢动了。
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可顾岸只是仿佛闲聊一般扯了一句:“你担心什么?”他什么都没点破。
她往身后软乎乎的椅背上倚过去,也仿佛随意回了句:“担心很多。感觉做你女朋友,我会惹上更多麻烦。”
顾岸心情很好,微微颔首:“也许吧。但是……。”
顾岸吻了吻她的手背:“……如果你拒绝我,我会立刻变成你要面对的第一个大麻烦。”这话里满满的威胁。然而他又用华丽低沉的语调加以诱惑:“我给你撑腰,前提就是你是我女朋友,要不然没法偏袒啊。”
秦兆月秀气的眉毛扬了起来,顾岸这是一个大棒加一个甜枣的节奏。
“这个女朋友只是个头衔对吧?”她问。
“嗯?”顾岸不解。
于是秦兆月贴心地补充道:“所以我会变成加强版的挡箭牌对吗?”
顾岸意味不明地瞧了她一眼,噗嗤一下,又笑出声来。
秦兆月皱眉,难道他今天的笑点已经低到说两句话就笑的地步了么。
顾岸把她揽过来,目光里暗藏旋涡:“阿月,你要是再这么笨,自称什么加强版的挡箭牌,我就要怀疑我的眼光了。”
秦兆月眸光一闪:“社长你的眼光没问题,是我取名有问题。”她想了想,说道:“顾岸的人形桃花扫荡机,这名字怎么样?”
一个忽如其来的吻,惩罚性质颇重。
他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顾岸流连不舍地吻了吻她额心,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滚烫了起来。眉目如画,唇色嫣红,眼眸中一片空白的迷惘,拥着的女孩美的仿佛易碎的花瓶。
他暗暗地告诉自己要点到即止,却还是忍不住吻上了她翩若蝶飞的眼尾。
这一幕和梦里的何其想象,秦兆月反而在顾岸怀里渐渐镇定了下来:“不懂。”
顾岸觉得好气又好笑:“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当局者迷……”他眸色深深,很多情绪难以掩藏,都从一双眼里流露了出来。
“……旁观者清。”秦兆月一直不敢看他:“我知道。但是顾岸,我觉得我是那个旁观者,从来都是看着你沾花惹草,尽职尽责帮你善后,但并没有想过,去做其中的一朵花儿。”
之前秦兆月心里闪了无数个念头,却又一一压下,最后没头没脑地就把这话顺出来了,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她偷偷地抬眼看了眼顾岸的表情,用山雨欲来风满楼毫不为过,又是一个吻,这次它压在了饱满的唇上。
顾岸在心里笑的凉凉的,短短一句话,说的有理有据坚定不移,仿佛打了无数遍的草稿。
然而如果这句话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滚了无数遍,那只能说明,那话是说来哄骗麻醉自己的。
所以,到底是谁当局者迷。
又是谁喜欢谁,却从不敢正视,更不敢承认?
秦兆月觉得顾岸的情绪分外压抑,但是她的情绪也不稳定。余光瞥见面前的黑色玻璃桌,心想,桌上全是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可是已经放太久了,应该全凉了。
闭上眼,她想自己大概也曾对顾岸心动过,但是平日亲眼看见顾岸一贯的作风,她那纯度本就不高,说不清是崇拜还是好感的喜欢,早该挥发掉了。然而社团的原因,两人几乎朝夕相处,而距离太近的时候,非常容易让一个人忘掉自身的身份和所处的位置。
脑子里又回想起刚刚顾岸的那句:“做我女朋友,我会给你撑腰。”真是太甜蜜诱人的承诺。
可是如果不是女朋友,他就会和以前一样,事不关己,不闻不问了吧。又是太冷酷无情的现实。
现实让人伤让人痛,却会留存下一份清醒的认知。她想起了已故的温柔善良的母亲,还有酒气熏天的父亲。以及,挣扎存活,单薄无依的自己。
她选择清醒。
就算渺小如飞蛾,她也不会是扑火的傻飞蛾。
顾岸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又点了支烟,垂眸缓缓道:“阿月,我会给你时间,让你考虑这件事。”
秦兆月被烟味熏的头昏脑涨,脑袋里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她蜷缩在在沙发的一角,神色脆弱无助,感觉力气在一点点地被抽走。
顾岸这才发现她不对劲。他探了探,面色红润,气息火热,这是高烧的症状。
他急起来:“你蠢到连自己发发烧都不知道吗?别睡,我带你去找医生……”
秦兆月感觉顾岸的声音渐离渐远,而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阳光熏然的梦境,梦里的她不是现在的她,梦里的顾岸,不是身前的顾岸。
非常清甜的香气。
有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眉眼上,如同羽毛刷子抚了过去。然后一块凉冰冰的毛巾被妥帖地按在了额头上。
秦兆月忍着脑袋仿佛被砸过一般的闷痛,勉勉强强地扑楞着眼睛。
入目是张面容冷峻的脸,沉沉如夜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弧度优美的唇……
她心里咯噔一下。再飞快地看了圈四周,完全不认识的房间。
然后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温柔照顾的人立马暴怒道:“你再给我装死试试?!”
床上的病人一个激灵直接滚下地了,洁白的毛巾从额头滑下,无辜地耷拉在地上,和那个呆坐在地板上的人表情一模一样。
顾岸觉得要被气笑了,然而他坚持板着脸,没露出一丝笑意。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
然后吝啬地伸出了一只手。
她梦游般用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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