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惊变发生时,前头黛玉的轿子已经过了街口。
黛玉在轿子里面坐着正抹眼泪,忽然听见后面传来的巨响声,忍不住要去掀开帘子,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还没碰上帘子,轿身就重重落在地上。黛玉被这冷不防的一跌,险些撞在轿壁上。
“林嬷嬷,出什么事儿了?”
无人回应,外头的嘈杂声更大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轿帘子被猛地从外面撩开,露出一个壮汉来。
黛玉惊得一跳,才要喊人,就看见那人背后背的人是林如海!
林嬷嬷帮着狼毫把林如海挪进轿子,匆忙对她说了声:“老爷受了伤,姑娘小心照看。咱们现在就赶回去!”
轿帘子被放下,轿子很快又被抬了起来,也顾不上掉头。几个轿夫转了个身,就这样倒着往回抬。
黛玉看着靠在轿子里人事不省的林如海。见他脸色蜡黄,吓得动都不敢动,豆大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林玉见她半天没有动作,又急又气,忍不住骂她。
{林玉:哭什么?哭就有用了?还不赶紧看看你爹伤哪儿了?}
黛玉被她骂醒,连眼泪也顾不上擦,连忙开始检查林如海的伤情。
林如海额头上磕的乌青,已经起了一个大包。手臂上一根尖锐的木刺深深扎了进去,流出来的献血血打湿了一小片袖子。
背后的情况看不真切,黛玉想去搬动他,看一看后面有没有伤。
{别乱动!小心伤上加伤!你掰开他的眼皮子看一下!再听一听心跳!}
黛玉一顿,停下动作,依言去掰林如海的眼皮子。手哆哆嗦嗉半天,还没碰着,把急得林玉不行。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你给我让开!}
黛玉交出控制权,林玉先看查看了林如海的伤情,又大声问外面的人: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爷怎么伤成这样?”
几个轿夫抬着轿子跑的飞快,林嬷嬷已经落到后面去了。听见里头问话,帮着抬杠的狼毫喘着粗气,大声回答道:
“方才路口突然冲出来一辆马车,老爷被杠子打在背后,人昏过去了。”
林玉皱着眉头,又小心扑在林如海胸口听了一下,没有听见气鸣音,至少肺部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也不敢确定,只能这样来安慰黛玉。
轿子直接抬进正房,众人用担架把林如海安置在床上,福伯又忙着四处打发人去找医生。
安置好林如海,狼毫跟着抬轿子的壮汉从内院里出来,一到前院,正好撞见贾琏带着身边的四个小厮进来。
看见他们几个,狼毫的眼睛立马红了,冲上去指着丰儿旺儿四个道骂:“都是你们几个!肯定是你们又走漏了消息,才害的老爷伤成这个样子!”
贾琏此时尚不知道受伤的人是林如海,听了这话惊的一跳,拉着狼毫的脖领子问道:“你说谁伤了?”
狼毫直视着贾琏,眼睛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少在这里装糊涂,不是你们走漏了消息,他们怎么会知道老爷在最后一顶轿子里!”
贾琏听见这话,想起街口被撞的粉碎的轿子,也顾不上跟他理会这些,甩开他直奔内院。
他到底是林家表少爷,又是荣国府的继承人,狼毫虽气愤,可还残留了三分理智,没有追上去。
他把视线挪向被留下的丰儿旺儿几个,眼里寒芒大盛。
“把这几个害了老爷的狗奴捆起来!”
他一声招呼,身后的几个壮汉就扑了上去,把丰儿几个牢牢捆住。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松开!松开!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狼毫咬牙切齿道:“知道!捆的就是你们贾家的人!要不是你们贾家的吃里扒外,我家老爷怎么会生死不知?”
“弟兄们!好好招待他们!要是不肯老实交代,打死他们了帐!出了事,我担着!”
不怪狼毫这样发狠。林如海没有儿子,和福伯的关系又亲密,这些年把他当做自家的子侄看,说是书童,实际上狼毫在林家的地位等同半个少爷。
上次吃里扒外、勾结外人给林如海下毒的,就是出身贾家的奴才。这次林如海又出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剩下的贾家人。
此时在扬州城外的一处庄子上,正有一个人在此处等消息。
他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此时已经心乱如麻。
手里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揪着傍边的树叶子。可怜那矮树平白遭难,已被他薅秃了半边了。
有一个身穿藏蓝色绢袍的老仆进来道:“老爷,人来了。”
那人顿时转过身来道:“快叫他进来。”
身穿短打的大汉一进来,还不等他行礼,那人就急问道:
“如何?”
大汉回答道:“小的们得了消息,预先在街口埋伏了两辆大车,头一辆虽躲过去了,没躲过后面的,那轿子被撞烂了。有人看见,他当场就晕过去了。”
那人追问道:“死了没有?”
壮汉摇头道:“还不清楚。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那人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又道:“你们也辛苦了,前头已备好酒水,叫管家带你们去,也好松快松快。我自有重赏给你们送去。”
大汉听见重赏,脸上露出喜色,点头哈腰的退下去。却没看见那人在背后和老管事使了个眼色。
见两个人走了,那人转身回室内坐下,眼神明灭不定。
林如海在任这几年,银子照收,事却不办。关键时刻一点情面都不讲,着实挡了他们不少财路。
本想着看在亲戚情面上,忍过三年,待他调任他处就罢。
谁知道上面竟有叫他连任的意思。三年又三年,不知多难熬。更要命的是,这节骨眼上又被他抓住了马脚,苦苦追索不放。
他是在是太碍事了!这才下定决心要除了他,去了这个绊脚石。
遂花费大功夫,买通了他身的一个小厮,在他吃的药里面动了手脚。
眼见他病一日重过一日,林家都开始预备后事了,自以为之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哪知道忽地从北边传来消息,林如海的病竟然已是好了!这才使他惊醒。这怕是林如海的暗渡陈仓之计!
他既上了心,便又发现许多不妥。安在林家的钉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死了。这才反应过来,林家出花只是清理门户的借口,暗自悔恨自己大意。
连忙补救,叫人再去清理一遍手尾,这才发现林如海的人沿着蛛丝马迹一路往下查,这时候竟然快要摸到老巢里头去了。
不知不觉之间,绞索都要套到自己脖子上了。怎么能忍?当下索性把心一横,要狗急跳墙。
林家。
“我家老爷如何了?”
“林大人后背砸的一下虽然重,好在没有伤到脏腑,上面的淤青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手臂上的伤口也不算深,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大碍。”
黛玉站在屏风后面,问道:“那为什么我爹爹还不醒?”
老大夫回答道:“林大人额头上撞的那一下不轻,脑中可能有瘀血阻塞了经脉。因此人昏了过去。”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三个大夫面面相觑,半晌,最年长的那个脸色难看地回答道:“这得看瘀血什么时候能散了。运气好,明天就能醒!”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这”
林玉知道这事儿不能急,制止住还要再问的黛玉。接手下面的事宜。
“几位大夫辛苦了。我家还有几间空屋子,在家父醒来前,还请几位在寒舍住下。”
这意思,是人不醒就不放人回去了。
三个大夫嘴里发苦,但也不敢有异议。形势比人强,高门大户这样行事的,也不止这一家了。
林有福听见林玉的话,在心里点头,姑娘不这么说,他也会把人强行留下的。
林有福带着几个大夫到外面去开了方子,又吩咐人分好几头去买药。
林玉在林如海床前坐了一会儿,又找了好几个人今天的情况。然后又打发人把林有福请回来。
林玉把身边的人打发的远远的,和福伯两个人站在开阔的水边。
她先确认紫鹃和雪雁两个站的足够远,听不见自己这边的动静了。才开口问林有福道。
“还请福伯告诉我,上次给父亲下毒的究竟是什么人?”
林有福听了一惊,他确实没料到林玉会问这个。这件事,老爷不该会告诉姑娘才对。
见他迟疑,林玉又道:“今日之事,我问过林嬷嬷了,一前一后两辆车失控,都直冲爹爹坐的轿子去了。不可能是巧合。有人想要爹爹的命。”
林有福惊骇的抬起头,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起面前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
“姑娘是怎么知道老爷中毒的事情的?”
林玉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
“发现爹爹药里不妥当的人,是我!悄悄换掉有问题的药的人,也是我!查出问题出在前院的人,还是我!”
林玉抬头直视着林有福的眼睛,一丝一毫都不曾闪躲。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现在,福伯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爹爹的命了吗?”
她必须要在福伯面前证明自己不止是个九岁的孩子,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处理目前的情况,这样才不会被当成小孩子瞒在鼓里。
林有福看着这双澄澈的眼睛,感受到里面表达出的坚定。对视良久,他率先移开眼神。
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正要开口,就见贾琏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你这个老奴才是什么意思!爷的人你也敢动!”
“姑父才昏迷,你就要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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