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岌岌

瞿森和跛哥同时转过头来看从房间里冲出来的许如清，都被那个看似柔婉的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大声喝令给惊到了。

        “bci抵制新疆棉花事件在论坛里发酵了，估计很快就会上热搜。我刚粗略查了下，leekas是bci的核心成员，大概率也发表过相关声明。”许如清咽了咽口水，然后从她嘴里噼里啪啦地蹦出了一堆。

        “什么？bci是什么？”瞿森有些懵。

        “bci是瑞士良好棉花发展协会的简称，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组织之前发表过一则声明称新疆棉花的生产过程存在强迫劳动，并就此开始抵制新疆棉花。”许如清的语气慢慢恢复成以往的平静，给两个人讲述着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

        许如清无意之间在八卦论坛里刷到了相关帖子，一向政治嗅觉敏感的她马上去查了下bci的具体成员名单，当看到leekas显示在top成员区时，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清楚地记得，在自己之前给瞿森整理的品牌方寄送来的物品中就有leekas寄来的鞋服，如此看来，两者应该还处在合约的存续期。许如清赶紧又去查了下在bci之后，leekas是否有跟风发布明确抵制新疆棉花的声明，然而外网的网页一直跳转不出来，而门外瞿森和跛哥越来越高的争执声也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她便不再等了，直接冲出房门，将这一紧急消息告知给二人，也好平息他们之间的争吵。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瞿森听完许如清的陈述，转头看向跛哥。而跛哥则是垂下了头，拉开椅子，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熟练地掏出烟盒和火机，点开了一根烟，始终没开口说一个字。

        “那，是要和leekas那边提解约？”瞿森又追问了一句。

        但跛哥那里还是沉默。

        瞿森和leekas的合作从他还是个小透明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也是跛哥给他谈下来的第一份大商务。这些年里，双方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瞿森的形象很适合leekas这样的运动潮流品牌，而识于微时的这份情谊也让瞿森格外珍视leekas，不仅私下常常穿这家的鞋服，每每剧组让他自备服装的时候，他也总会“挟私入镜”。两年前瞿森凭借《秋意浓》爆火，同时也带火了他在剧中的leekas同款穿搭，更让leekas在那年的双十一大战中打败了劲敌inluck，成为那年运动潮流品牌的销冠。自此，双方的合作关系便也就越来越紧密了。今年是瞿森和leekas合约的最后一年，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这个四月进行续约。

        可是，偏偏就出了意外。

        许如清看出了瞿森和跛哥的犹疑，她也曾听瞿森说过零星关于他和leekas之间的渊源，但是在这件事上，不快刀斩乱麻是不行的。

        “倒也不用先急着解约，虽然leekas是bci的核心成员，但这也不代表他一定发表过响应抵制的声明。跛哥，您不是在leekas有相熟的朋友吗？您先去跟他们核实下，他们的海外总公司是否以官方身份表明过抵制新疆棉花的立场，如果没有，那就是虚惊一场。”许如清抽丝剥茧般地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跛哥掸了掸手里的烟，抬头看了眼许如清，终于开了口：“那如果有呢？”

        “那就尽快和leekas好聚好散吧。”跛哥的凌厉目光没有让许如清有一丝慌神，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跛哥轻笑了一声：“海外公司的立场并不能完全代表国内公司的立场。”

        “那您是准备让leekas国内分公司去督促海外总公司撤销声明，进行整改？”许如清不卑不亢地回怼了过去：“网友只会知道一个leekas，并不会买账国内国外之分。而且……”

        “而且什么？”见许如清欲言又止，跛哥追问道。

        “据我刚才查到的资料，bci的这则声明发布于去年10月，可是那时候国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媒体也没有加以报道，然而如今时隔六个月，这一本来该上国际版面的新闻，却率先在一个娱乐圈的八卦论坛里发酵了，其中蹊跷？舆论导向这事儿您熟，想必也不用我再往下说了吧。”

        跛哥停下了手里掸烟的动作，许如清的这番话当真是有些让他刮目相看了，他恢复严肃的表情，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和paul那边确认。”说完，他便走去了阳台。

        许如清和瞿森对视了一眼，第一次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是之前和跛哥吵急了，还是被leekas的事给急的。

        跛哥很快便通完了电话，回来说paul那边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正在跟海外的相关同事进行确认。好在那边现在是下午的工作时间，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确切的回复。说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手机，点开微博，去查看实时热搜。果然不出许如清所料，这件事情很快便发酵了，这才不到一个小时，“bci抵制中国棉花”的词条已经登上了高位热搜。

        “艹他大爷的，就差这么几天！”跛哥掐断了自己刚点的一根新烟。

        许如清这才知道，leekas和瞿森的合约只剩三天就到期了，只要再拖三天，跛哥和瞿森便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差这三天吗，跛哥自言自语地说着。

        差，许如清斩钉截铁地回道。

        现如今网友们对于立场有问题的亦或是阴阳怪气的双面人海外品牌，是零容忍的。

        跛哥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leekas的paul打来的，然而得到的回复却不是众人想要的答案。

        paul支支吾吾地回说海外那边的同事有点忙，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给到确认。

        刚还说很快就能给到确认，现在却又话锋一转，其实大家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又是一阵沉默。

        “解约吧，跛哥，这种事关国家的立场问题，不容犹疑。”最终是由瞿森打破的沉默，他将许如清牵他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可是没了leekas，你手上可就没什么好看的快消商务合约了。如今的知名艺人，谁还能没个快消商务来傍身？你又马上要进组了，我原定计划是要靠接下去的电商节点来维持你的曝光的，但现在……”

        “跛哥，既然之前和leekas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而现在又差这么两三天就合约到期了，那么我想如果由您出面同那边好好协商的话，还是有很大希望可以和平结束合约的。而且那样也算是给品牌方大中华区方面留下最大的体面了。我建议咱们这边还是先准备好相关文书为好，毕竟盖章也是需要时间的，对方外企的盖章流程就更长了。”

        跛哥用烟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听着许如清的建议，不一会儿，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离开了。

        “bci这组织这么庞大，怕是远不止一个leekas要出事，我得赶紧回去召开一次紧急会议。瞿森，你这两天别出门了，要出门的话，”跛哥又瞥了一眼许如清：“也别两个人一起出门，另外，注意下不要再穿着leekas的鞋服。”

        果然是资深经纪人，事无巨细，心思缜密。

        许如清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舆论发酵到这一步，网友们已经开始声讨起响应bci声明的各大品牌的明星代言人了。网上一片催解约的声音，而各大经纪公司和明星工作室都还没有对此做出相关回应，大抵都是在相互观望吧。

        苏瑾恩吐槽道：“这些品牌可真够恶心的，一面收割着我们的销量，另一面又对我们国家的东西各种抵制。”

        “可不是吗，老是抓着一个人权问题不放，也不看看他们自己的种族歧视有多严重。”许如清接着话茬说道。

        “那些明星也是点儿背，以后和海外品牌签约啊，真该把品牌的这类风险因素给列在合同条款里。”方依娜看着今日频频上热搜的各路明星，忍不住为他们叫起屈来：“现在解约，不仅失去了代言机会，还要倒付赔偿，惨啊。”

        “fiona，轮得着你去心疼那些明星吗？他们一天挣多少，你一天又挣多少？”苏瑾恩嗤笑起方依娜不知所谓的“善意”来。

        “苏瑾恩，说了以后别喊我英文名，恨死那些西方资本主义了。”

        这边厢方依娜和苏瑾恩又斗起了嘴，许如清却在自己的沉思中转起了笔，先前方依娜的话又让她想到了昨晚跛哥说的，没有了leekas傍身，瞿森之后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曝光。

        她和瞿森还没在一起多久，恋爱的绯闻尚且没被曝出来，瞿森的事业就已然岌岌可危了，难不成真如跛哥所说的，自己是瞿森的克星不成？

        晚上，许如清婉拒了同事聚餐的邀约，早早便回去了。一开门，出来迎她的人并不是瞿森，而是另一个小女生。

        许如清一愣，但还是友好地先和对方打了招呼。

        “你就是跛哥说的森哥家嫂子吧，果然很好看呢。”

        “什么？嫂子回来了吗？快让我看看！”从厨房里，又探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脑袋。

        听见外面的动静，瞿森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给两个小朋友一人来了一个脑崩儿：“该干嘛干嘛去，堵门口闹哄哄的干什么，还怕招不来人，是吧？”

        两个小朋友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去，瞿森对着许如清解释道：“这俩都是我的助理，跛哥派来监视我的。”

        “嫂子好，我叫阿飞，是森哥的助理经纪，兼团队苦力。托嫂子的福，我们终于能来森哥的新豪宅耍了。”调皮的阿飞刚做完自我介绍，就被瞿森追加了一个脑崩儿。

        “嫂子好，你叫我小棠就好，我是森哥的生活助理，兼团队文案。”

        原来那俩小家伙儿，是跛哥特意派来给两个人打掩护的，生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们跟leekas协商结束合约的事了吗？”许如清问。

        “跛哥让我准备好声明了，现在已经提交盖章了。不过那些网友的速度也真是快，今儿我看到好几个帖子黑森哥了，说什么森哥一碰到点事情就会玩隐身，从不正面做出回应，有些人还拿森哥以前的机场穿搭说事儿，说什么森哥总爱穿leekas来显摆。谁显摆了，都是些很寻常的款式好不好。那些人真的是，骂的都可难听了，气死我了。而且就算是提出解约了，走流程也要时间啊，这些人都怎么想的，就知道骂人出气。”小棠的脸气得鼓鼓的，末了还轻声嘟囔了句：“还要被粉丝嘴团队是废物。”

        粉丝们舍不得说自己的偶像半点不好，于是就只能让团队来背锅了，瞿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无奈地盯着许如清看。

        许如清见状，上前搂了搂小棠的肩膀，说：“树大招风嘛，再说听那些人的作甚，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就是，跛哥不是说了吗，做咱们这行啊，就是要心够大。”阿飞也帮腔安慰着小棠。

        “唉，我也不单是为这个，只是后续想要再找一个和leekas同等级的商务，谈何容易啊……”

        阿飞推了推小棠，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瞿森靠在墙边，双手怀抱胸前，垂下的双眸透露出了几分落寞，但他还是在几秒之后恢复了笑脸：“瞎担心啥，这个结束了，总会有下一个的，怎么着，不看好你哥我啊。”

        “不是，森哥，我……”

        “如果说，inluck想签合作代言人的话，你们愿意吗？”许如清淡然地说着，却让另外的三个人炸成了一锅。

        “哪个inluck？”瞿森问。

        “就是也做运动潮流的那个inluck，音来。”许如清回道。

        听到许如清的回答，小棠和阿飞不可置信地互相看了眼，想着这位嫂子的来头恐怕不一般，居然还能有inluck的商务资源。

        那个七年前异军突起，随后拿了五年双十一销冠的运动品牌，此前从来不签娱乐圈的明星代言人。

        “可是，inluck之前好像一直都只是找一些明星来帮忙带货，但从来不签代言人。”

        “嗯，他们之前都是签约的体育界的名人运动员，因为最初他们入市时想要主打的是运动品牌的专业性，但是近几年他们市场部的策略一直都在调整，据我了解到的，他们现在有意签署明星代言人。所以呢，你愿意吗？”许如清停下了手里整理熟食袋子的动作，抬头看向依然倚着墙的瞿森。

        “如此美差，我岂有不接的道理呀？”瞿森上前将许如清整个包进了自己的怀里，眼里的笑意已经快承载不住了。

        一旁的阿飞和小棠想，跛哥这次可能要判断失误了，这嫂子不会是森哥的克星的，反倒更可能是他的福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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