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间
花惜宫主缓步从花座上走下来,眉头不自觉的轻皱,神色有些许担忧。
方才夕颜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凌霄的情绪,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吗?
凌霄和夕颜一同出了殿,在门口,凌霄问:“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虽然没说名字,但此刻夕颜想也不用想,知道他口中的她说的是谁,伸出手指了指右方。
凌霄正要走,却听夕颜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师兄~希望你公正严明,务必将这个叛徒给抓回来,可一定不要存有私心哟!”
她的这番话让凌霄恶心得想吐,懒得与她过多纠缠,凌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夕颜在后面勾了勾唇,冷笑几声,自言自语地说道:“玉昙啊玉昙,我看你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不是崇拜你这个大师兄吗?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心爱的大师兄亲手将你抓回来!”
目的达成,夕颜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到殿中。
楚殷从前听扶尘提到过,在天宫的北边有条暗道通往人间,她实在烦闷得连喝酒也不能解愁的时候,便会从那条暗道去往人间。
楚殷不确定是否存在这条暗道,她只是跟从自己的内心,一路往前走,从未回过头。
没想到扶尘说的竟然是真的,就在楚殷快要放弃的时候,远处依稀能看见一座云梯。
楚殷喜出望外地奔跑过去,丝毫不犹豫地顺着往下爬。
凌霄既想走得快一些,赶紧追上楚殷,质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她完全愧对了他的信任。又是恼怒自己,先前在花惜宫主的殿中,竟然鬼迷心窍,听信她的花言巧语。
什么情啊爱啊,凌霄从来不懂,也不愿意去懂。
情情爱爱什么的最烦了,不仅耽搁修炼,到头来也没什么好的结局。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追上楚殷,想成全她,希望她赶紧逃离这里,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凌霄纠结了一路,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速度,不久后便发现了疑似是楚殷的身影。
很远很远的云层之下,一星鹅黄色的点,由于太远,他不能确定那是她,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她。
楚殷原本是想赶紧走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然从九重天来到了第一重天,此处离人间特别近,在云端上能够清楚得看到人间的形形色色,眼下的美景使她停下脚步观赏。
好美啊,难怪扶尘散仙总是与她说起人间的种种,原来人间如此有趣。
有高耸入云的青山,耸入云端的山尖上落着皑皑白雪。
有碧色的海洋,分流入山间,溪水潺潺。
楚殷站在第一重天看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类,小得就如蚂蚁,她还生怕自己一脚踩下去将他们踩死一大片呢。
楚殷站在云层下面,幻想着自己去往人间后的画面。
她会遇见曼殊和沙华吗?
她期待。
楚殷驻足许久,却没注意到身后一抹橙色,靠她越来越近。
眼见她已到了第一重天,凌霄怕再不追上去,她便落入凡间,到时候再想找她就比较棘手了,于是凌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楚殷正欲动身,后面传来一声怒喊,是在叫她。
“玉昙!”
楚殷怔怔然回头,她多么希望这只是自己的幻听。
只可惜,待她转过头,凌霄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两米处。
楚殷心中无比失望,小声地喊了一句:“凌霄。”
而后低眉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衣裙,不知所措,已经做好了会被凌霄抓走的准备。
凌霄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那眼神凶恶地似要立马将她碎尸万段。
楚殷心中清楚得很,这种事放在任何仙妖的身上都会恼怒,先前还在面前苦苦哀求,转眼却逃之夭夭。
她只是想,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脸面向他求饶,或者,这一次他还会不会放她走。
“你为何逃跑?”眼见已经到了她跟前,凌霄怒声问道。
他的语气里,有质问,有疑惑,有生气,太多情绪,太复杂了,楚殷想不明白。
楚殷依旧低着眉眼,不敢去看凌霄,微微张了张口,嘴里嘟囔着:“我想要逃离束缚,想要自由,我原本就不属于天上,应当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凌霄不知道她不喜欢天上,以为她彻头彻尾只是个爱玩闹的小丫头。
听闻她的话,他轻蹙眉头,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却忍不住又问:“所以你早和曼殊商量好了,他们引走大量天兵,你这边再趁机溜走?”
楚殷终于抬眼,看见一张极其严肃的脸,那双眼就如猎手死死盯住自己的猎物,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逃了。
她却顾不上害怕,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从前没有想过逃离天上,是今日曼殊和沙华给了我启发,不喜欢这里就离开好了,我不想让自己过得不开心。”
凌霄总是能抓住她话里的重点,问着:“你在天上过得不开心?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用修炼,也会不开心吗?”
这话在楚殷听来却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她心里,原来自己在凌霄的眼中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妖。
修炼?她压根就不想成为神仙,那还修炼什么!
但是此刻她也懒得解释,只带了三分的哀求在话语里,说道:“凌霄,我与你不同,你修炼了那么久,就快要成仙了,我提前祝贺你。只是我的心思不在修仙上面,我只想去人间做个小妖怪,不祸害苍生,自由自在地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安然终老即可。”
凌霄眼底里闪过一丝暗淡,心中泛起了微微的波澜,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将她带回九重天。
“只可惜,你不能达成所愿了,现在我便是来抓你回天庭的,等待你的是无尽的审讯。或许,还有令你闻风丧胆的惩罚。如若是先前,你大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曼殊沙华身上,可如今,玉昙,你还有什么能为自己辩解的?”
从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他反悔了,像他这般刚正不阿的修仙者,怎会轻易放过叛贼,只是她心存侥幸而已。
楚殷低下头,无力地说道:“我认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怂恿曼殊沙华逃走,趁着天兵去追捕他们的空隙,我再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你说的这些罪责我都认。但是凌霄,你能不能稍等一下再抓我,让我再看看人间,那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去不了了,但至少再让我多看一眼吧。可以吗?”
凌霄不言,算是默许了。
人间,他从未去过,但是他听到别的仙者提起过,人间污浊混沌,人心难测,不是一个好地方。
花音流昭宫中好多的花妖都是从人间修炼来的,她们皆说人间虽好,但是天界更甚。
凌霄从还是一株花的时候就在花音流昭宫,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或许也是人间吧。
他低头,顺着楚殷的视线看去。
人间有山川有流水,长着翅膀的漂亮大鸟就在他们脚下飞翔,看起来很自由。
楚殷才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呢,出都出来了,再让她乖乖地回去,绝无可能!
楚殷用余光观察着凌霄,趁他不留神的时候,抓住时机,往下纵身一跳,掉落在大鸟的背上。
大鸟吓得抖抖身子,想把身上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给抖落下去。
楚殷死死地抓住大鸟背上的羽毛,将头深深地埋在大鸟的脖颈处,好让狂风不能轻易将她拉下来。
凌霄是万万没有想到楚殷会来这么一出,好在他反应及时,没等大鸟飞远,他紧随其下。
想用法术,却又害怕伤到大鸟。
凌霄恨得咬牙切齿,刚刚楚殷冲他说的那一番话,他几乎就要动容了,他还寻思着在花惜宫主的面前为她说些好话,若实在不行他也不惜搬出药师琉璃光佛,花惜宫主总会看在光佛的面子上宽容她一些。
可是谁想到她竟然跟他来这一套,表面上服软,心中却是在算盘着如何逃走,她为什么是这般口是心非的花妖?
凌霄从未被这般捉弄过,他的眼睛发怒得似要喷出火来,紧紧地跟在大鸟身后,伺机抓住楚殷。
大鸟受了惊,空中盘旋良久,楚殷依旧不肯放手,大鸟只好气得撞山。
楚殷从大鸟的羽毛缝隙里看到形势不好,奈何底下要么是山石,要么是树丛,楚殷找不到时机跳下去,只能等待良机。
大鸟撞山撞得自己都疼了,可背上的东西还不下来。
逐渐地,头晕脑胀,加之飞行的时间太久,大鸟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飞,慢慢迷失了方向。
忽然一阵极速,楚殷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却听闻底下一阵喊叫,她睁开眼,把头伸出去。
底下是一群跟她长得模样无几的,她想,这或许就是人类吧,看起来跟天上的神仙小妖们长得也没有什么区别呀!
人们伸手对空中指指点点,似是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鸟,张开双翅,就如一棵大树盘旋在空中。
又见一女子伏于鸟背上,众人惊的惊,怕的怕,惊叫声和哭喊声乱成一片。
楚殷困惑,转念一想,许是自己吓到他们了吧。
可若从此处下去,底下那么多人,天庭有规矩,在人间不可以使用法术,如此一来,凌霄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毕竟他是一个恪尽职守的花妖。
如此一想,等大鸟飞到人群空隙的上空,楚殷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大鸟背上终于没有了负担,如释负重地抖了抖翅膀,向远处飞走了。
凌霄见了人群,果然停下追逐的脚步,顿在一棵树上观察,右手扶在树干上,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棘手了,凌霄心想。
遥看见刚落地的楚殷貌似冲自己轻挑眉梢,傲娇一笑。
凌霄瞬间黑了脸,如果他现在能冲过去的话,他必定将她五花大绑,还要用禁言术将她的嘴封上,不论她再花言巧语,他都不会相信了。
楚殷重重地摔倒在地,人们围了一个大圈,在旁指点议论,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查看。
好在楚殷这些年在天上吸收了不少灵气,这么高点地方摔下来,不至于把她摔死,顶多有些疼而已。
楚殷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疼痛呢!
一抬头,面对着十几张陌生的面孔,起初楚殷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人类与她的区别是:人类的额间没有花钿。
只听他们大喊着:“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的,必定是个妖怪!”
楚殷心中疑惑:咦?他们怎么能一眼看出来自己是妖的?人类原来这么强吗?
楚殷一抬头,人们见是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顿时吵闹声小了许多,不少人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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