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程阁老面上不显,不过瞧着也算不得多高兴,时黎刻意点出他当初的名次,自然也不是为了奉承而只为了让他面上难堪。不过他也算与时黎交手过多次了,这点程度的闲言碎语,还远不够激怒他。
皇帝坐在高位之上睨时黎一眼,警告他不要在这场合做得过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打的什么主意,有着哪些心思,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现下不是什么好时机。
今日在上座之人皆有要事要做,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宴请闹得难看,时黎说罢倒也不再多言,只等着皇后接过话茬。
“若有程阁老歌鹿鸣曲,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皇后向着卢锦岑招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往年都是请乐师抚琴弹奏鹿鸣曲,今岁京中闺秀与举子们齐聚,本宫瞧着也不必再寻他人抚琴了,不如就让他们自己来罢?”
皇帝此前应下了皇后,现下也装出一副十分配合的模样,“方才还听你说,卢家的丫头带了把新琴给你,不如就让她来开这个头。”
“皇上说的是,那便让这丫头来抛砖引玉。”
卢锦岑自幼对琴棋书画没一样感兴趣,针织女红倒还勉强能做一些,而今次在鹿鸣宴上献曲是早就定好的,卢老夫人将她关在院子里近一月,请了京中有名的乐师也教了她一个月,她弹得也不过尔尔。
程阁老和着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琴曲,将《鹿鸣》诵得抑扬顿挫,倒是让人一点儿没把注意放在抚琴之人身上。这一曲弹得,实在不尽如皇后之意。
时至今日,鹿鸣宴早就不如前朝那般,对赴宴举子有什么作诗的要求,这样的宴请主要还是让同年之间多加熟悉,再给些与考官们相识的机会。
不过因着今日有皇帝在场,这些看似与结党没有什么分别的行为,众人做得十分收敛。
“诸位怎么看起来都不甚高兴。”皇帝扫视众人,瞧着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坐着,觉得有些无趣,“该饮酒便饮酒,不要如此拘束,今日宴请可不遵规矩,尽兴便好。”
“光是饮酒也是无趣。”皇后看向同样坐得规矩的闺秀们,温言笑道,“小姐们有什么取乐的法子不妨也说出来,左右是个消遣。”
皇后于人前永远是这般端庄大方的模样,说起话来温言细语,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武将府里养出来的。自然,人前皇帝对她也总是一副体贴入微百依百顺的模样,两人将伉俪情深演的怕是自己都要信了。
有卢锦岑抚琴在前,赴宴的闺秀们便是再如何想在琴曲上下功夫也是不能的,秦五小姐随口提了一句不如射覆,诸位小姐纷纷应和。
苏琅琅瞧着皇后的笑意僵在脸上,这种一人一句引用典故的文人游戏,卢锦岑实在很不擅长,只是今日请来的闺秀之中,除了卢锦岑,余下的全是文官家眷,她又不能强压着这一群弱质女流去骑马射箭,因而只能去打旁的主意。
“射覆是个好主意,那便准备着罢。”
皇后身边的侍女最是机灵,低声应了一句又笑着提议,“东西立时就能准备好,只是现下也是闲着,娘娘不如再请位小姐上来抚琴,也不叫皇上白等着。”
“还是你想得周到。”皇后几乎没有多想,便直接看向了苏琅琅,“说到琴曲一绝,年轻一辈中,恐怕只有苏尚书的掌珠堪配此称。”
苏琅琅起身自谦了两句,对着自己刚愈合没多久,疤痕才浅淡一些的手掌发愁,几月未曾碰过琴,技艺必定不如往常,而她如今对自己的手指能否如往常一般灵活也全无信心。
得想着法子将此事推脱了。
于皇后而言,今日最要紧的事,便是让自家侄女出彩,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至于在哪一方面出彩,这倒不是很要紧。因着方才卢锦岑于诗词典故上一窍不通,又不能强压着若有人都让着她,自然也就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抚琴上。
皇后的意思已然很是明白了,如今京中闺秀公认古琴最好的那个人,很该主动成为卢大小姐的陪衬。可不巧的是,苏琅琅她不大愿意在这事上成为旁人的陪衬。
她低着头,装着听不明白地样子总不接皇后的话,苏夫人也是浅浅淡淡地笑着,并不提醒自家女儿,这母女两人的意思也已然很明白了。
宴请上好不容易有些议论,现下又都逐渐安静了下来,时黎见不得让人逼她,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反驳,“总听琴有什么意思,皇上不如指个举子出来作诗,也不枉费了这场鹿鸣宴。”
皇帝揶揄地轻瞟一眼时黎,对他这般护短有些不可置信,他倒是难得替人求情,既是这般难得,自是不能让他如意,“秋闱方才结束,何苦叫他们在宴请上也不能安稳,朕觉得皇后的提议甚好,不妨就让苏爱卿的掌珠抚一曲。”
时黎闻言略坐直了身子,还要再说什么,还未及开口便被苏琅琅抢了先,她福下身子低头回话,还不忘略略摇头,示意时黎不要再替她多说什么,“承蒙帝后厚爱,小女便献丑了。”
“你说了一通也没提出什么好建议,罚你去给苏家小姐送琴。”皇帝见着时黎脸色不大好看心中高兴得很,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又不愿惹他难过,便特意让他与苏琅琅靠着近些。
琴是方才卢锦岑用过的,时黎抱着琴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瞥了一眼她的手,小声道,“不要勉强,也不必让她。”
苏琅琅拨动琴弦,将一声知道了藏在琴音之下,随后又抬高了声音,“多谢殿下。”
皇帝笑意盈盈地看向苏琅琅,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朕许久没有听过有人弹奏凤求凰了,不知今日可能有幸一闻?”
“是,小女遵旨。”
……
凤求凰这样的曲子,心中若有所思,奏出来便会格外缠绵悱恻,皇帝大抵是想听到这样的格外缠绵热烈的情感,只是苏琅琅叫他失望了。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卓文君,自弹不出意有所图的凤求凰,本该情意深深的琴曲被她弹奏得清冷又压抑。
“苏兄掌珠对凤求凰的感悟,似是与旁人不同。”
一曲终了,皇帝面上的疑惑不减,有人刻意用能叫皇帝听见的声音替他去问苏祈安,“苏兄可知为何?”
“还能为何。”时黎略侧过头,笑得极为轻蔑,“大人念过这样多的书,总不会以为司马相如是什么可托付终身的好人罢?”
他冷笑一声,眼睛却看向程阁老,半晌才道,“世上能写出白头吟的女子不多,司马相如却是一抓一大把,程阁老读书颇多,您觉得呢?”
当才说话那人本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自己好奇又想在皇帝面前卖好,谁知怎么就得罪了这位不好惹的,吓得立刻噤了声。
程阁老当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饮着酒,皇帝瞧着他又是要惹祸的模样,干脆将话题转了一转,“听闻程家今次也有中举之人,不知是谁?”
“回皇上的话,是您见过的那个不成器的程循。”
程循应声站起,往前走了两步便规规矩矩地给帝后行礼,皇帝随口问了两句有关秋闱之事,他应对得很是恰当。皇后对程家这个孙子有些许印象,这位也算是同龄人中较为成器的了,虽说此前退过亲,但也不妨碍他喜欢他依旧是个不错的人选。
卢锦岑的亲事她下定决心是要亲自来挑的,这百余人中,年岁相仿家世相当应对又得体的实在不多,程循虽秋闱名次不算太高,可到底还有程阁老在背后撑着,即便日后程阁老退隐,程家的人脉关系却也总是不会丢的。
自程循考上举人起,程家的败落的颓势便算是止住了。
到底夫妻一场,皇后是否满意皇帝一眼便能看出,皇后开口才要说些什么,皇帝便抢了先,“程循如今也是有功名之人,不知家中可有给他定下亲事?”
这是皇帝明知故问,程家方才被退亲,程循又将心思放在科考之上,哪儿有功夫替他安排什么亲事,得了城阁老摇头,皇帝又道,“朕倒觉得皇后的侄女与他很堪匹配。”
“日后成了婚,一人作诗一人抚琴,想来也是美事一件。”他看向程阁老,用不容拒绝地口吻问道,“阁老觉得呢?”
皇帝亲自开口赐婚,即便不是美事,也得装成美事。被赐婚的两人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即便是早早知晓今日是替自己选夫婿的卢锦岑,也并未想到皇帝能开口替自己赐婚。
皇后深深看了皇帝一眼,似是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等着程循被程阁老提醒跪在地上磕了头,她才唤了一声,“锦岑,高兴傻了?还不来谢恩。”
“小女,谢过皇上。”
“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只成一桩姻缘难免孤独。”他手里抓着折扇随意摇了两下,随口叫道,“苏琅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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